很快,秦藍稟告了秦老夫人一聲便去了前院正堂的佛廳,也算是頭次這麼鄭重地拜了佛上了香,陶琦更是捐上香油錢,秦藍這會兒在一瞅那解籤師傅正閉着眼坐着一副老身在在的模樣,便也讓陶琦捧來籤桶,自己跪在蒲團上,閉着眼誠心向着佛禱告了一遍,抖了抖籤桶,啪啪——
只瞧見兩隻籤落地!
秦藍也是微愣,便想着重新來過,卻不想那眼看着好似在打瞌睡的師傅這會兒卻是動作快地站到了秦藍身前,微躬身阿彌陀佛,“女施主這是抽了雙向籤,可要解得?”
秦藍在陶琦的攙扶下站了起來也是阿彌陀佛了聲道,“這雙向籤可怎麼解得?”
這時候陶歡已是將兩隻籤撿起雙手遞給了那解籤師傅。
老師傅接過兩隻籤,“宜主宜次,主次分明,女施主可要解?”
秦藍點了點頭。
老師傅轉身走到一旁的書桌旁,擺正兩隻籤,翻開一本籤冊,指着簽上的數字,又比對着書上的頁碼道,“籤三七,枯樹逢春柳纏身,幹河騰水洪潰堤——女施主可是求姻緣?”
秦藍微搖了搖頭,“若非姻緣作何解,若求姻緣又作何解?”
老師傅道,“若求姻緣財運,便是下下籤,若求仕途平安便是下籤。這枯樹逢春,幹河騰水,皆是好事,只這柳槐皆亦遭鬼物,柳條纏身,視爲小人作怪,又可解釋爲,枯木逢春實則爲柳條覆蓋的假象,只這真假難辨,恐難成好事!洪水爲猛獸,幹河本殘破,洪水再摧殘,視爲雪上加霜,洪旱一起爲大災,若求財運恐有損命之禍。”
秦藍眼看着這十四個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籤,這會兒聽得師傅這麼一解,更是眉頭深擰。“只是不知這籤可能化解?”
那師傅又翻了翻籤冊隨即搖了搖頭道,“無解。”
秦藍的臉色更是白了一分。
一旁的陶琦很是難以接受,不緊抱怨道,“這都什麼籤,聽着就心驚肉跳的,小姐,奴婢看這裡的籤也不怎麼樣,要不然,咱們別解簽了,還是到外頭走走吧。”
秦藍微點了點頭,向那師傅微躬了躬身便轉身往外走去。
那師傅也是趕緊喚道,“女施主尚還有一隻籤未解……”
只是此刻,被那隻籤怔住的主僕三人心思裡哪裡還有另外一隻籤,直到渾渾噩噩回到屋子裡纔想起還有那麼一直籤,卻實在沒什麼心思去管它了。
秦藍哪裡知道,就在自己離開不久,便有一男子過了來,拿走了那隻未解籤的註解。
一夜噩夢,再加上一隻下下籤,本就心有不安的秦藍難得的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內心惴惴不安的同時表現上都有些氣燥起來,以至於碰上什麼事兒未經思考便莽撞不謹慎地撞了上去,平白地受了大驚嚇不說還真的險些喪了性命。
事發前因着得了下下籤,秦藍便少了活動的心思,只想着窩在房裡避禍解災。
卻不想那秦綠卻是一臉鬱悶地來叩了門道,“今兒個求了只籤,卻說是下下籤,我當時也是下了一跳,原還想躲在屋子裡不出去的,卻不想聽得下頭的人回報說,近日裡來廟裡求籤的卻沒有一個半個是好籤的,外頭只道是這裡臭簽了,我心裡頭方纔舒緩過來。只是方纔我便聽說八姐兒也去求籤了,這纔過來根八姐兒說上句,八姐兒可莫要被唬住了纔是!”
秦藍自然知道秦綠那惹事嬌蠻又耐不住的性子,本也不想搭理她,可這會兒她說的話到底還是有些中聽也是減了分秦藍心頭的沉重,雖知道她跑過來安慰自己不大可能是存着什麼好心,但秦藍終究還是容了她,道,“四小姐有心了。”
秦藍也是遣了陶琦相送,待的秦綠離開陶琦關上門道,“四小姐這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偏的這麼大的好心竟然跑來說這麼段話,也不知是存了什麼心思。”
秦藍卻是道,“旁的倒是沒什麼,倒是她的那句姐妹的話卻是話裡有話,定是出了什麼事情,她這算是來提點的,自然也不是白提點的……”秦藍思及這些卻是沉了眉。
旻鉉端着茶,正若有所思。
宋知寒卻是有外進來,一邊走一邊脫下身上的外袍甩開,身後的侍從眼快地接住收走。
眼看着旻鉉的侍從識眼色地離開,自己竟也不顧衣衫不整,將那劍架在架子上,自己便懶靠在了旻鉉身側的躺椅上,發也有些亂,卻絲毫沒有影響到他的俊逸和邪魅氣息。
旻鉉微看了宋知寒一眼,“人都解決了。”
宋知寒卻是伸手便拉過一旁的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就着茶杯啜飲了會兒,方纔道,“不解決了,你我都不放心。”
旻鉉點了點頭。
“太子爺的人埋地夠深,這人跟隨你也有十多年了吧。”宋知寒把玩着茶杯道。
旻鉉卻是冷道,“給他一次機會,他倒露出馬腳。”
“上次害得你差點被喪命的就是這個人吧?嘖嘖,還真是藏得深。”
“這種人註定活不了。”旻鉉淡淡道。
“也是,知道自己藏不住了,便狗急跳牆連夜行刺,這次又是誰走了風聲被他知道了?”宋知寒邪笑道。
旻鉉知道這是宋知寒在諷刺自己懷疑他的心思,只是一笑,“上次是意外,以後自然不會有這種紕漏。”
聽得旻鉉似有妥協的話,宋知寒卻是撩了把有些散亂的發,“那就好。”說着也是慢騰騰地起了身,旻鉉抽出一旁的衣櫃,拿了最上頭一件便甩了件外套給他,宋知寒倒是一把接過,卻不穿,只看着手中的外套,“料子倒是不錯。”
旻鉉淡淡道,“沒穿過,不喜歡可以扔掉。”
宋知寒卻是呵呵一笑,“要,自然要,你若成事兒,這件衣服的價值可就大了。”說着卻是一揚起衣服,外套張開若花轉落,宋知寒一旋身那衣服便已然套在身上,一把提拉了玉帶子,掃了下袖子,剪裁很合身,飄逸不羈的顏色倒是很符合他的喜好,只是卻完全背離了旻鉉的風格,很難想象旻鉉身邊居然會有這種卻是爲自己量身定製的衣服,宋知寒似想到了什麼般凝了眉頭。
旻鉉靜靜地給自己添了茶,看着窗外,“有自己的母親在真好。”
宋知寒的眉頭一緊。
“明妃娘娘親手製的這件松花罩袍……”旻鉉似有打量地看着宋知寒,“很適合你。”
宋知寒的眼神卻是一暗,“老爺子是不是快不行了?”
旻鉉收回了眼,“快則一年,慢則三年。他已經病入骨髓,外實內虛,撐不了多久。昨個有報,他現在呆在尚書房的時間已經縮短到兩個時辰,精力不濟,很多事都已經交給了太子處理。”
宋知寒不說話。
一時間,屋內一片靜默,旻鉉也不說話,眼睛更是看着窗外,手上的茶卻是有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他在等宋知寒下決心,哪怕他的自信都寫在平靜的臉上,宋知寒卻不得不承認自己這次與他交鋒又敗了,他走到旻鉉身側,眼睛也看向了窗外,那裡正是行色有些不對的秦藍主僕三人,似有慌亂不安的樣子,旻鉉的嘴角微動了下,“有趣兒。”
不想這丫頭竟然也有這般失去冷靜和恐慌的時候?旻鉉如是想着便收回了眼,對着宋知寒道,“你的決定?”
宋知寒看着秦藍消失的身影,微微有些失神的剎那卻聽得旻鉉的問話,雖然皺了眉,卻是點了點頭。
旻鉉深看了宋知寒一眼,“若真有那一天,不需要你動手,我……”
宋知寒略有沉凝地看着旻鉉發暗發沉的眼,開始覺得眼前的男人不光對別人殘忍,對自己也更加兇殘,心,心裡頓生一股警惕。
旻鉉自是覺察出了宋知寒的變化,卻也根本不在意,他在意的是老爺子的東西和命,其他的,只要不犯到自己頭上,他都可以暫時容忍,對,只是暫時,比方說,宋知寒停留在秦藍身上那肆無忌憚的目光,就是他不能長久容忍的。
宋知寒離開後,旻鉉坐在了椅子上,閉上了眼兒假寐,不會兒卻又是睜開了眼,手指叩了幾下書桌,外頭侯着的侍從進來了,躬身等候吩咐。
旻鉉略沉吟略會兒,“去看看姑娘抽了什麼籤,把籤解拿過來。”
侍從得了令,很快便回了來,手中拿着兩張籤紙。“屬下問過解籤師傅,姑娘抽中了兩隻籤,卻只解了一隻,剩下的那隻卻沒有解,屬下把兩隻籤都抄了過來,主子請看!”
旻鉉的眼微垂,卻是將兩隻籤紙的話印入了眼底。
枯木逢春柳纏身,幹河騰水洪潰堤——下下籤。
正略沉吟思索之時,那侍從這時候確實又道,“屬下去的時候似看到簫主出來,許是也……”
旻鉉的手指頭整好劃過第二張籤指,聲音異常平靜,“你下去吧。”
待的侍從離去,旻鉉卻是站起了身,手指卻是死死地扣住那第二條籤指,神情似有陰沉間竟然未曾發覺那張籤紙被自己揉碎,“會爲她轉命三個人……”其中一個會是宋知寒麼?而那個會與她糾纏一生的人又會是誰?
宋知寒握在手裡的籤解早已經成了粉碎,他那浪蕩不羈的面孔這時候卻是與旻鉉的別無二致,那丫頭抽中的好籤,哼哼,好啊,不但解了下下籤的劫難,甚至命系四個男人,宋知寒此時的心頭說不出的陰沉和寒森。</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