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江知意醒來時,金色的陽光穿透窗簾,今天是個好天氣。
江知意眯着眼眸,擡手摸了摸身邊, 空空如也。
江知意縮進被子, 汲取殘留的淡淡麝香味, 她天亮時才睡, 小崽子幾點起來的, 她完全沒察覺到。
江知意也不好在人家賴牀, 她深吸口氣坐起身, 拉開窗簾。
入目,院子裡掃雪的兩人, 岑清伊大概是剷雪忙活熱了, 衣袖挽起,露出白皙緊緻的小臂線條。
真是漂亮,江知意抿着脣, 托腮靠在窗臺前欣賞, 岑清伊剷雪回身揚起時看見了她。
岑清伊揚起笑,拎着鐵鍬一路小跑到窗前, 陽光下的笑臉透着暖意。
岑清伊揮揮手,眉飛色舞的樣子看得江知意也勾起脣,她故意嘟起嘴巴湊過去,指尖點了點脣, 索要早安糖果。
岑清伊的害羞肉眼可見,她每次害羞, 都會眸光閃爍,不好意思一直看, 但又會忍不住看她。
岑清伊撓撓頭,別過頭看見皚皚白雪,她突然丟開鐵鍬,俯身伸手去挖雪。
江知意目光是鎖着她,岑清伊背過身擋住視線,江知意左右挪動都看不見她到底是在寫字還是要做什麼。
岑清伊好像捧着什麼,屈膝小心翼翼地轉過身,江知意隔着玻璃向下看,窗臺擋住了她的視線。
岑清伊一點點雙手上移,快觸及江知意的視線時,她猛然站起身,雙手舉起一顆心形的雪塊。
江知意望着那排小排牙,和雪一般白,紅撲撲的笑臉,暖入人心。
**
江知意招招手,示意岑清伊進來,岑清伊回身看了一眼陳伯,陳伯揮手讓她回屋。
岑清伊一路噔噔噔跑進去,廚房的陳母問:“伊伊,是不是可以燒火了?”
“嗯吶,她醒了。”岑清伊搓搓手,進門前跺跺腳。
江知意跪在炕邊,張開雙臂,岑清伊抱住人,江知意湊近撒嬌輕聲道:“要寶貝琴琴。”
岑清伊紅着臉,偏頭看了一眼關上的門,湊近琴了一口。
江知意勾着岑清伊的脖子,揪起小嘴,“還要。”
岑清伊湊近又琴了一口就拉開距離,被姐姐教育,“當姐姐說要琴琴時,是指這種。”姐姐親自示範,什麼是合格的早安糖果,那必須是脣穩糾纏。
岑清伊伺候江知意喝水,洗臉,吃早飯。
早上也不宜油膩,岑清伊親自下廚炒青菜,江知意站在廚房陪着。
陳母幫着燒火,“中午咱吃點好的,飯後伊伊帶着江醫生在村裡轉轉,今兒天氣不算冷,挺好的。”
岑清伊早就吃過了,江知意吃飯,她坐在旁邊陪着。
江知意犯懶不想動,岑清伊端着粥碗喂她,老兩口在院子裡掃雪,老了遠視眼的好處在於,偶爾能看見小兩口恩愛。
陳母偷偷告訴陳伯真相,陳伯聽說兩人已領證,驚訝歸驚訝,但也有欣喜,“那啥,老婆子,你準備的紅包,等娃走的時候給她們。”
陳母嗔道,“還用你說,我早就放娃包裡了,直接給娃不能要。”
**
飯後,岑清伊帶江知意出去轉轉,臨出門大包小包,江知意納悶,“我昨天就好奇,你這雙肩包裡裝的什麼,到哪都揹着。”
“吃的,喝的,用的。”岑清伊背起包,江知意無奈,“不知道以爲你要去冬遊。”
江知意扯了扯揹包的拉鍊,“我看看有什麼好吃的?”這一眼倒是看見一個精緻封面,隱約瞧見“表”字,這出門還帶着工作,太敬業了。
岑清伊注意到江知意瞄着揹包內側裝着的透明檔案袋,她藉着整理書包裡的零食擋住,“咱們得出去了。”
小南村坐落於山水間,四周林木環繞,即便是冬日,也比一般的山村多了份美感。
兩人手牽手,江知意遇到滑冰的小孩兒,也要上去滑冰,岑清伊不放心:“那我帶你。”
岑清伊擔心江知意摔倒,她攬住江知意的腰,教她怎麼滑,岑清伊突然想起什麼,故意說:“姐姐,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嗯?”江知意偏頭看她,“你具體是指?”
“高中。”
“江城三中。”江知意的爽快讓岑清伊有些愣住,“那你知道我在哪畢業的嗎?”
江知意勾起笑,“你猜我知不知道?”
岑清伊也笑了,她沒問江知意怎麼知道的,答案其實顯而易見,江知意想知道,自然有辦法,”你還知道什麼?”
“好多好多哦,學妹……啊!”江知意腳下一滑。
江知意驚呼,岑清伊嚇了一跳,臉色都變了,“不滑了,咱們上去吧。”
江知意還沒玩夠,她拽了拽岑清伊的手,“寶貝,你看,那有小車車。”
江知意說的是冰車,滑冰危險,坐冰車玩相對安全。
“你站這裡別動。”岑清伊小跑過去租一個冰車。
滑雪好的人不見得會滑冰,江知意充分地證明這一點,玩冰車由岑清伊推着不過癮,她想站起來玩,但腳下老是打滑。
倒是岑清伊,不僅租冰車,還租了冰刀,雙手背在身後滑出漂亮的花式,在場的人的都歡呼。
“你什麼時候學的滑冰嘛。”江知意有些羨慕了,小崽子運動神經這麼好,岑清伊嘿嘿笑,“我也不知道,就那時來小南村,陳伯怕我無聊,正月十五帶我來的,我才發現我會滑冰。”
有些東西啊,就像是刻在骨子裡,即便失去記憶,身體的本能還在。
江知意心裡泛酸,她也覺得自己不可理喻,她和滑冰,滑雪都吃醋,小崽子記得它們,卻不記得她。
岑清伊喜歡玩,滑了幾圈注意到江知意表情有些落寞,她滑到江知意跟前,“姐姐玩不?我教你。”
江知意搖搖頭,岑清伊也不玩了。
**
上岸後,江知意想坐會,岑清伊先坐下,拍拍腿。
江知意猶豫時,岑清伊一把攬住她的腰按到懷裡,“你以後不能坐涼的地方。”
江知意靠在岑清伊懷裡,眯着眼,風雖然涼,但能感覺到太陽和身後的暖,是一樣的溫度。
“寶貝,我們照張相吧。”江知意提議,這是婚前協議裡寫的。
江知意勾着岑清伊的脖子,琴她的臉,拍了新婚後的第二張照片。
一陣涼風灌進來,江知意忍不住咳嗽,岑清伊從包裡拿出保溫杯,“喝點水。”
水溫,偏熱,剛剛好。
江知意指尖勾着包,“我看還有什麼?”
最先暴露的還是透明的檔案袋,江知意擋開零食袋子,看見了三個字”履歷表”,“你怎麼還隨身帶簡歷?”
“就,就隨身帶着,不可以嗎?”岑清伊支吾,寧可如此也不想說謊。
江知意笑了笑,沒做聲。
切好的水果,剝好的堅果,還有一盒放在保溫盒裡的熱牛奶,江知意心頭涌起一陣暖意,“婚後的寶貝,這麼乖得哦。”
岑清伊紅着臉笑了,“我一直都很乖的。”
“這麼乖,姐姐得獎勵。”光天化日,江知意抱住岑清伊,啃了一口微涼的小臉蛋,怕被人撞見,岑清伊緊張得夠嗆,“那、那邊有人來了!”
“我們是合法妻妻。”江知意抗議似的捧起岑清伊的臉,照着嘴巴又來了一口,岑清伊抱着她,等她膩歪夠了才氣息不穩地說:“姐姐,我們聊聊天好不好?”
“嗯。”江知意縮在岑清伊懷裡,“你想說什麼都可以。”
岑清伊其實好奇,江知意爲什麼選擇那時告訴她懷孕的消息。
“其實想過再晚點,但是你總是在逃避。”江知意幽幽嘆口氣,“所以只能提前了。”
“其實我不是逃……”
“我知道。”江知意低頭捏着岑清伊的指尖,“但是涉及到秦蓁,你就亂了。”
岑清伊嗯了一聲,“對不起。”
“我沒有怪你。”江知意回眸淺笑,“我們不是在聊天嗎?只是聊聊。”
“嗯。”岑清伊抿抿脣,“你會想要婚禮嗎?”岑清伊問得很小聲,“我甚至沒跟你求婚。”她問這話時,左手揣在兜裡,時輕時重地捏着小盒子。
“我不在意那麼多,你也別有心理負擔,”江知意微微仰頭靠着岑清伊的肩膀,“現在我懷孕了,確實不宜折騰,等我們度過2年的協議期,我們還在一起,你給我補辦一個好不好?”
岑清伊心尖驟然疼痛,看起來幸福的畫面,薄如蟬翼,她們的幸福像是懸崖峭壁上的冰川,越是春意盎然越是搖搖欲墜。
“那,那……”岑清伊那句關於戒指的話說不出口,江知意回過頭,“那什麼?”
“那……”岑清伊頓了頓,“那我們的婚姻這2年內,能不能……”岑清伊的聲音低了下去,她曾經最討厭的事,曾經最厭惡的話,她望着江知意澄澈的雙眸,無論如何也說不出謊話來,哪怕是善意的謊言。
江知意似乎預料到了什麼,她轉過身,趴在岑清伊的肩窩,“寶貝,你可以跟我無話不說的,只要你和我在一起,我什麼都無所謂。”
岑清伊的肩膀更加沉重,“我不想跟你撒謊,我答應了你父親的條件,做到之前不能說出來,我答應你,我答應他的事,我都會努力做到,做到那日我就告訴你。”
“嗯。”
“但是做到之前,我們之間的關係不能公開。”
江知意拉開距離,認真地望着岑清伊的眼睛,岑清伊看到了異樣的情緒,她怕自己多看一眼都說不下去,別過頭,“抱歉,我現在不能給你光明正大的一切。”
江知意捧着岑清伊的臉,她看到了自責和內疚,她讓岑清伊看着自己,“寶貝,我不在意這些。”
岑清伊垂眸,“我知道那種滋味……”
“正因爲知道,我才心疼你。”江知意歉意道:“其實抱歉的人該是我,你今天選擇坦誠,我也想坦誠的告訴你,我料想過我父親會爲難你,我想過私下解決這一切的,我……”
“不要。”岑清伊搖搖頭,“他沒有爲難,他只是讓我看清我自己,我想給你一切,就得成長起來,反倒是你父親,讓我大致看清未來要走的路,你別插手,我來,”岑清伊見江知意想反駁,她勾起笑,輕輕拍江知意的後背,“姐姐姐姐,相信我,我可以做到,我也答應你,如果我遇到困難,我會向你求助,好嗎?”
江知意抿脣不吭聲,岑清伊哄道,“你就答應我吧,我謝謝姐姐的庇護,但我更想成長,遇見你,我想變成更好的自己。”
江知意長嘆,身不由己,大概就是這樣吧,有的事,她也無法左右,“那你答應我,當你累了倦了,開始懷疑人生的時候,不能一個人扛着。”
“嗯。”
“你也要相信我,我愛你,”江知意抓起岑清伊的手,按在心口,“不要懷疑我的愛,當你覺得我不愛你時,你來問我,不要問別人,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話,只相信我,我的愛,我清楚。”
“嗯。”岑清伊也點頭,“那姐姐也相信我,從結婚那一刻起,我的心裡只有你,再無別人。”
江知意抱緊岑清伊,偏頭輕穩她的耳垂,“未來你會很辛苦,但姐姐在,無論何時,無論何地,我都是你可以依靠的人。”
這是岑清伊曾經嚮往的,心有所依,身有所靠,她並不是真的要依靠誰,但是她希望有那麼一個人,爲她而存在,隨時隨地。
岑清伊摸着兜裡裝戒指的小盒子,牽着江知意的手,一路往回走。
她在問自己:是不是該等到2年後再求婚送戒指,現在她們帶一樣的戒指,太容易暴露她們的關係了。
可心底又有一個聲音說:戴戒指,不一定都戴在手上,2年後,你這枚戒指送不出去,錢也退不了,多可惜啊。
那麼好的江知意,不管因爲什麼,被你藏起來,都挺對不起她的。
你自己曾經就被藏起來過,現在不該給江知意一些證明嗎?證明你愛她,你有對她上心。
戒指,也是一種宣告啊,那麼好的江醫生,你不怕被人追走嗎?只要江知意戴上戒指,大家就會知道她結婚了。
唉,岑清伊內心嘆息,她頭一次如此糾結,希望別人知道,又怕別人真的知道。
岑清伊一路腦袋裡快要擰麻花了,溜號的人腳下打滑,她下意識放開江知意。
岑清伊大頭朝下,倒在岸邊,積雪緩衝,她不至於摔得太狠。
不過整個人倒控,腦袋充血,陽光刺眼,她有些暈眩。
”寶貝。”江知意焦急的聲音傳來,岑清伊回過神,“別過來,這邊滑。”
岑清伊翻身爬起,江知意已經下到冰面,無奈道:“你想什麼呢?都不看路。”
岑清伊胡亂地拍打身上的雪,“沒什麼。”
“這是什麼?”江知意幫着岑清伊拍打雪時,瞥見雪地裡躺着一個燙紅的小禮盒,岑清伊的臉騰地紅了,俯身要去撿起,江知意眼疾手快,更快一步搶到手裡了,“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