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蘭山。
林序承認，自己在聽到這個名字時，確實有那麼一瞬間，聯想到了那兩名失蹤的研究員。
但當這條信息從秦風口中得到確認時，他整個人還是感覺到一種近乎於戰慄的震撼。
賀奇駿。
這是他的名字。
所以.
他還活着？？
他在哪個世界？他在世界的哪一處？？
阿雅娜是怎麼獲得他的人格的？
一連串的問題衝進林序的腦子裡，讓他一瞬間甚至有些失神。
但緊接着，他感覺到，從心臟開始，血液的溫度似乎都在上升。
身體中有一陣熱浪涌過。
因爲他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他們的犧牲，從來都不是毫無意義的。
在跨越了幾個月-——甚至對他們來說是不知道多少年的時間之後。
他們仍舊在那裡等待。
等待着迴歸他們自己的這個世界，回到他們真正的組織中。
否則，這個賀蘭山、或者叫賀奇駿，絕對不會在面對張黎明時，還維持着“防備”的姿態。
現在，擺在林序面前的，就是一個極端重要的問題了。
如果那個世界的阿雅娜獲得了賀奇駿的人格，那這個世界的阿雅娜，會不會同樣獲得了他的人格？
他的人格，又應該怎麼去喚醒？
想到這裡，林序立刻開口說道：
“把記憶女神工作組的所有人全部給我集結起來，把阿雅娜叫醒。”
“-——不，等等，我現在有點亂了。”
“先不用把阿雅娜叫醒，先搞清楚要怎麼弄去觸發賀奇駿的人格。”
林序在院子裡轉着圈。
他雖然是在對秦風說話，但在很大程度上，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地整理着思路。
“賀奇駿還是有意識的，他自稱賀蘭山，就是在對張黎明保密。”
“但是他又跟張黎明進行了接觸，說明他在一定程度上想要試探。”
“他是想要回家，還是想要找到一條出路？”
“如果是找到一條出路的話，他會不會已經找了很久了？”
“如果他已經找了很久，他會不會不止一次地被阿雅娜捕獲？”
“還是說，哪怕‘阿雅娜’，對他來說也是另一種通道？”
“這很有可能”
一邊說着，林序的眼前，一個並不存在、但卻似乎觸手可及的畫面也漸漸浮現出來。
一個孤單的身影，在宇宙裡漫無目的地漂流。
他見過了很多東西，到過了很多地方，但他最終卻又選擇離開，選擇重新投入那片虛無縹緲的星空。
他想要回家.
或許不是回家。
他只是還在惦記着自己的任務。
他知道，自己還沒有把應該帶回去的信息帶回去。
所以，他要嘗試所有方法。
比如，通過高維通道降臨在某一個世界。
比如，將自己的意識融入到阿雅娜這個記憶女神的“人格”之中。
但他不知道的是，阿雅娜的人格是會被封存的。
除非有特殊的觸發手段，否則即便他的人格建立，也無法傳遞信息。
但他相信總有一個方法是能做到的。
所以他一直在嘗試，從未停止。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
他終於稍稍平復了情緒，思路也變得清晰起來。
“首先，我們要做3件事情。”
“第一，調出賀奇駿的全部資料，想辦法找到一個有可能喚醒他的人格的方法。”
“其次，我們要找到艾西瓦婭確認，她對這樣一個人格有沒有印象。”
“理論上說，她能想起‘張黎明’這個人，也應該能想起‘賀蘭山’。”
“只要確定這個人格存在，我們就總能找到他。”
“最後一點，我們要提前準備好觸發場景，用最短的時間去做觸發。”
林序的話音落下，秦風鄭重點頭道：
“明白！”
他立刻轉身離去，安排林序交代完的工作。
而林序則是重新在小院旁的椅子上坐下，一口悶掉了半瓶白開水，才把劇烈跳動的心臟安撫了下去。
他不知道該做什麼。
拿起手機，莫名其妙地，他就撥出了江星野的電話。
電話接通之後，他連招呼都沒打，直截了當地開口說道：
“我覺得，我們這個世界是真有救了。”
電話那頭的江星野沉默了一瞬。
隨後，她啪地一聲掛斷了電話。
兩分鐘後，她出現在了林序面前。
氣喘吁吁，睡衣都沒換，頭髮凌亂，穿着拖鞋的腳面上還沾着掉落在地上的一片小小的落葉。
很狼狽。
但她卻絲毫不以爲意。
“什麼情況？”
江星野開口問道：
“什麼叫這個世界真的有救了？”
林序招手示意她坐下，隨後說道：
“我之前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的世界一直以迭代的方式發展，那信息確實是足夠的。”
“甚至可以說，我們的生產力也是夠的，AI和智能機械爆發之後人口也是夠用的。”
“畢竟，量子計算成熟之後，機械生產力是會以月度爲週期指數型增長的。”
“但問題是，我們的資源.真的夠嗎？”
“就算我們把整個太陽系都榨乾，我們的資源夠嗎？”
“我們得去到更廣闊的宇宙攫取資源，可我們又不知道如何到達。”
“現在，答案擺在我們面前了。”
林序簡單向江星野介紹了有關“賀蘭山”賀奇駿的一切。
聽完之後，江星野的眼神亮了起來。
不僅僅是眼神，林序覺得，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那是前所未有的、強烈的希望。
“所以.我們現在要找到賀奇駿？通過阿雅娜？”
江星野的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她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怎麼樣，你覺得機會大嗎？”
“這個世界的阿雅娜，她的腦子裡，會有一個賀奇駿的人格嗎？”
“我覺得會有。”
林序鄭重其事地說道：
“因爲，賀奇駿跟其他人不一樣。”
“其他人是被阿雅娜‘捕獲’的。”
“他有可能是自投羅網的。”
“明白。”
江星野終於坐了下來。
兩人同時擡頭看向天空。
星光暗淡。
似乎遙不可及。
但，又觸手可及。
第二天一早，林序罕見地被秦風叫醒。
緊接着，衆人一起坐上大巴趕往機場飛往洛陽，在洛陽乘直升機，飛往一個叫做“宜陽”的小縣城。
到達之後，幾人再一次換乘大巴，前往柳河村。
一路上，跟林序同行的艾西瓦婭都表現得很穩定。
——
她當然不算安靜。
畢竟她現在還是小孩子心性，在飛機上會吵鬧着要下去，坐上直升機會回掙扎着想要趴到窗子上往下看，下了直升機坐上大巴又會在車裡跑來跑去。
但在整個過程中，她的人格都表現得極爲穩定。
沒有一絲一毫波動的跡象。
艾西瓦婭始終是艾西瓦婭。
這讓林序很放心。
看來，“記憶女神”小組對她的引導還是相當有用的。
相比起之前，自己不用再提心吊膽了。
“哥哥，我們要去哪裡？”
艾西瓦婭開口問道。
“我們要去一個小地方，一個小城鎮。”
“那是你身體裡某一個人的家鄉-——我們需要喚醒這個人。”
“等一會兒你可能會感覺到有一點不舒服，但答應我，不要抗拒，可以嗎？”
“因爲這個人對我們來說很重要，我們必須要找到他。”
“放心，他不會傷害你的。”
“如果真的害怕，你就躲起來，明白嗎？”
“明白！”
艾西瓦婭笑嘻嘻地學着秦風的口氣回答。
而這時候，大巴也已經在柳河村的村外停了下來。
從衛星地圖上看，這其實是一個偏僻、荒涼的小村莊。
但真正踏上這片村莊的土地時，林序卻是有些驚訝。
當然不是因爲那些老生常談的村村通公路啦、網絡信號啦、電力和自來水啦之類的東西。
真正讓他感到驚訝的，是正在大規模拆除的光伏設備。
原本覆蓋在空地上的光伏發電板高高堆積在村口空地上，像一座閃閃發光的小山。
看到林序略有些疑惑的眼神，秦風解釋道：
“光伏發電併網難度大也不穩定，近期準備要逐步淘汰了。”
“聚變發電進展很快，第一個機組明年年初就能實現併網。”
“能源問題應該會很快得到解決——尤其是在常溫超導材料開始量產之後。”
“所以.就這樣了。”
“明白。”
林序帶着艾西瓦婭、跟着衆人一路往前走，隨後繼續問道：
“那原本光伏的投資人和農戶呢？他們的利益怎麼保障？”
“zy財政穿透補貼啊，一種形式的透支。”
秦風聳了聳肩。
“這甚至都不算透支，因爲明年聚變堆發電之後，成本會迅速收回的。”
“合理。”
林序再次點頭。
此時，衆人已經走到了村口的小河橋上上。
此時是下午兩點，河面上波光粼粼，彷彿不計其數碎裂的鏡子在沿着河道流動。
河道兩側，農田一片金黃。
更遠處，原本覆蓋着光伏發電板的地面上，草木反常地呈現出一種不屬於這個季節的“黃綠相間”的鬱鬱蔥蔥的顏色。
這個村莊的景色並不算多麼秀麗。
但卻跟這片土地上所有的村莊一樣，映射着一種淡淡的鄉愁。
艾西瓦婭突然在橋上停了下來。
她遠遠眺望着村子裡的建築。
緊接着，她嘴裡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洪水寺該修一修了，要不然沒法拜。”
“不拜一拜，端午過了也不敢下河游泳啊。”
林序全身的肌肉驟然一緊。
他走到阿雅娜身邊，此時，阿雅娜的臉上盡是茫然的神色。
她似乎是在.
跟自己的人格鬥爭。
又或者，是某一個人格，正在復甦，正在搶奪身體的控制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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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西瓦婭退回了她的“小屋”裡。
阿雅娜的眼神瞬間清亮。
緊接着，他看向了秦風。
“秦隊，好久不見了。”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低沉。
“見到你，那我應該是成功了。”
“我是原77集團軍合成139旅紅軍營偵察員賀奇駿，我請求歸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