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褪去。
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林序拖着疲憊到甚至有些眩暈的身體從牀上爬起來，掙扎着打開本子，寫下了自己在手環世界中獲取的線索。
【殺人蜂周嶽要找江星野，他顯然知道江星野對其他高維體驗者的影響】
【骷髏頭老婆蘇語沉很可能曾經接收過來自江星野的信息，但她跟張遠情況類似，無法分別聲音來源】
【江星野對蘇語沉施加影響時附加了條件，這或許是某種主動影響】
【行星輪迴組織最早建立於2021年，此時應該已經有相當完整的架構】
【周嶽，申城人，出生日期1997年11月11日，身份證後六位.......】
【周嶽已經死亡，大概率已經死而復生，需要儘快找到他】
林序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手都在抖，強烈的不適感讓他的太陽穴突突突地跳。
整理完最後一條線索之後，他先是用保密機給秦風發去了有關周嶽的信息和情報要求查證，隨後便倒回了牀上，閉眼就想開睡。
----但還沒洗澡。
他倒是沒什麼潔癖，不過這金陵現在這天氣，在外面忙了一天汗水都已經把身上泡透了，不洗個澡是真睡不了。
於是他便只能又重新爬起來走進浴室，累的不行的他甚至乾脆搬了張椅子進去坐着洗。
一邊往身上塗泡沫，他一邊不斷覆盤着這一次進入手環世界的收穫。
但想來想去，印象最深刻除了江星野那份資料，就只剩下了一件事情。
大規模的對地攻擊壓制。
臥槽，國家級的軍事力量真不是行星輪迴這種組織能碰瓷的。
你影響力再大、技術再先進，在國家級力量面前也不過是小孩兒一樣的玩鬧。
什麼電致變迷彩，什麼單兵外骨骼，什麼自適應瞄準系統，什麼高抗穿防彈衣.......
我一發鐵炸彈一百三十年的功力，你告訴我你怎麼扛？
還是嫩啊。
真以爲自己靠那麼點沒有經過正規軍事訓練的狂熱分子、靠幾撥賺黑錢的傭兵就能對抗官方了？
所以這大概也是爲什麼海保會跑去中東搞“聯合治安行動”的原因吧？
當批判的武器不再有用時，武器的批判纔是最高效的......
林序沖掉了身上的泡沫，擦乾身子穿好衣服，往牀上一躺，0秒睡了過去。
但他不知道的是，因爲他睡前的最後一條信息，這一個整個晚上，金陵市國安廳、乃至更多的相關單位，都失去了睡眠的權利......
.....
林序一直睡到第二天10點多才醒來。
他先是打開微信看了一眼，江星野沒發消息過來，大概率還在牀上賴着。
週末畢竟是週末，對打工人來說，這兩天最大的意義也就是補覺了。
雖然心裡有一萬個疑問，但林序也沒發消息去打擾她，而是自己洗漱乾淨、換好了衣服往樓下走去，打算先去吃個早飯。
他本來還想着去把江星野放在前臺的餃子拿走，結果纔剛下樓，一擡眼就看到了個熟悉的身影。
秦風。
這次他沒穿國安標誌性的那種黑色休閒裝，而是穿了件寬鬆的T恤配短褲，自己一個人坐在樓下早點鋪外面的桌子上吃飯。
“早啊。”
林序上前打了個招呼，秦風擡頭一看似乎想要起身，但又硬生生地坐了下去。
“早，林工。”
林序嗯了一聲，擡手叫來老闆點了一籠小籠包一碟春捲一杯豆漿，秦風看得齜牙咧嘴，想說什麼，卻又最終沒開口。
“你怎麼那麼早就過來了？”
林序好奇問道。
“.......我過來談宵夜攤的事情。”
？？？
林序一腦門子問號。
“不是，真要盤下來？？”
“假的。”
秦風略有些好笑地搖了搖頭，開口說道：
“怎麼可能是真的嘛林工，哪怕只是出於你的安......便利性考慮，過段時間，等你這邊的情況穩定下來，你也要搬個地方了。”
“我們正在找合適的地方，估計這兩天就會有結果。”
“到時候你自己評估下時間，就可以搬過去了。”
“.......”
林序無言以對。
20年前的秦風確實還相當年輕，說話也不像那個“廳長秦風”一樣一本正經。
難怪當時周雨生說自己跟他應該相處得來----如果秦風真的是一股子官方某些人的陳腐做派的話，自己還真不一定受得了。
想到這裡，林序繼續問道：
“那你到底來幹嘛的？那麼早就要過來守着了嗎？”
“也不是。”
秦風搖搖頭，回答道：
“是昨天的事情有進展了，一會兒到車上說吧。”
“現在就去。”
林序站起身，隨手扯了個塑料袋把剛端上來的早飯打包，隨後跟上秦風的步伐上了停在停車位上的車，一邊吃着包子，一邊接過秦風遞來的幾張薄薄的文件。
“這是有關那個周嶽的資料。”
“你說得對，他確實已經死在2024年了。”
“死亡證明、火化證明都是全的，從程序上看找不出什麼問題。”
“但如果說他真的死而復甦了的話.......那我們想要找他，恐怕真的就不容易。”
“現在涉電詐、洗錢的灰產過於發達，個人信息買賣很猖獗。”
“在黑市上，一套大四件套也就賣兩萬多塊錢。”
“身份證銀行卡什麼都有，平常高頻使用的軟件也基本不受限。”
“只要他不作死去坐高鐵坐飛機，不開車違章，哪怕只是找個小縣城窩着，我們想找他也沒那麼容易。”
“更何況，他甚至有可能已經不在國內了----他很早以前就開始從事數字貨幣交易，據查擁有大量USDT資產。”
“我懷疑，他現在應該已經在東南亞某個三不管地帶藏着了。”
“短期內想要找到他很難，我們需要時間。”
秦風的話說完，林序皺眉問道：
“需要多久？”
“兩週，給我們兩週。”
秦風正色道：
“我們現在只能使用最笨的辦法了，用天眼系統逐一比對面容數據，然後再由另一組偵察員同時出動，從殯儀館開始去追查他的軌跡線索。”
“這件事情需要看運氣，兩週是......樂觀估計。”
“如果運氣不好，可能要更長時間。”
“他媽.....抱歉，要是他早死兩年就好了，那時候查個人，真的太簡單.......”
“不過我們一定是能找到他的，這點你放心。”
“明白。”
林序長舒了一口氣。
時間還是太長了。
自己等得起，世界末日可等不起。
別說兩週了，現在哪怕是兩個小時的時間，對他來說都有點奢侈。
略微思索片刻，林序再次問道：
“張遠呢？他那邊的審訊結果怎麼樣？有沒有嘗試詢問他跟周嶽的關聯？”
“問了，確認沒有結果。”
秦風搖頭回答道：
“他其實還是相當乾淨的，就像你說的，可能還沒發展到那一步。”
“這跟你現在提到的這個周嶽有本質區別----張遠我們攔住了，但周嶽沒攔住。”
“理解。”
林序放下手裡的包子，猛吸了一口豆漿，一時間沉默下來。
周嶽這個人太關鍵了，他一定掌握着行星輪迴組織最核心的秘密，找到他，很多疑點和問題，都能得到解答。
但是，從現實世界找線索這件事情也沒看上去那麼容易。
時間鉗形攻勢，還得繼續進行。
不過......如果是在手環世界裡，應該怎麼去做？
猶豫片刻，他試探性地開口問道：
“如果有一個人，假設就像你說的，是個電詐分子吧。”
“他藏在某個地方，通過轉接後的電話聯繫了一個受害人。”
“我們無法直接追蹤他的信號源，也無法定位到他。”
“這個時候，我們要怎麼找到他？”
“轉接？”
秦風稍稍一愣。
“如果是有線的轉接，就是通過一根數據線連接兩部手機同步語音的話，那還是可以透過技術手段追蹤的。”
“但如果是無線轉接，比如手機聲音外放式的轉接，就沒那麼容易了。”
“兩道信號之間是斷流的，即便我們對通話內容進行監聽篩查，你也只能一部手機一部手機往上追溯，基本上等你抓到第一個人的時候，頂端的那個人也跑得沒影了。”
“而如果是通過語音關鍵詞進行無差別監聽，效率又太低，等識別到關鍵詞的時候，搞不好人家都關機或者銷燬設備了，抓也抓不到。”
“現在反電詐的難點也就是在這兒......”
“不過這事兒吧，主要還是看動員程度。”
“要真是全面動員，逼急了我飛20架殲-16D出去，在中南半島上搞一次多區域輪換電磁遮蔽，只要通話不中斷，飛到哪發現對面沒信號了，那基本就確定是在那個區域了。”
“不過這種操作，我們現在肯定是玩不出來的......”
話音落下，林序的眼神亮了起來。
是啊。
在這個二十年前的世界玩不出來。
但是，在20年後的手環世界呢？！
他猛地拉開車門，一步躥下了車。
身後的秦風大喊着問他去哪，他只留下了一句話。
“回去補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