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飛揚，林序緊跟在齊源身後快步走向已經被火箭彈炸開的入口。
跟他上次所使用的外骨骼一樣，這具外骨骼同樣搭載了智能火控系統。
全天候熱融合夜視儀的視角中，黑夜中的沙漠如同白晝，重新升空懸停的直升機捲起沉重的氣流，但詭異的是，從地面上聽，螺旋槳發出的噪音卻小得嚇人。
林序沒時間回頭去看，暴露出來的通道中，已經有槍火一閃而過。
“砰砰砰砰砰——”
“小心！”
齊源回頭一把拉開林序，12.7mm口徑子彈橫掃而過，直升機的艙門上打出一連串的火花。
飛行員以一個驚險到極點的角度向側面傾斜，用強悍的底部裝甲硬接了這一梭子子彈。
“艹！”
齊源擡手向通道內丟出震撼彈，而緊接着，搭載電磁脈衝裝置的無人機也疾掠而過。
“嗡！”
震撼彈爆炸的巨大聲音響起，緊接着，早就已經準備好的支援組在正對洞口的方向架起了聲波失能裝置。
定向次聲波直直朝着通道內涌去，哪怕是站在聲波的直接傳輸路徑之外，擴散的聲波都已經讓林序感受到了強烈的不適。
他感覺自己的內臟都已經擰成了一團，心臟也如同被重壓一般，跳動的得極其艱難。
林序的手臂都有些發軟了，但反觀一旁的齊源，卻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失能倒計時10，9，8，7”
倒計時聲在耳邊響起，當聲音最後歸零時，齊源一個箭步衝了出去。
“走！”
舉着重盾的先鋒頂在前面，這種人類在冷兵器時曾經使用過的戰術，在外骨骼成熟後的現在重新復甦。
但不得不說，在CQB作戰中，它格外有用。
如同一輛人形裝甲車，穿戴着載重型外骨骼的尖兵硬頂着那一門還沒啞火的12.7mm重機槍的火力緩慢推進。
複合裝甲上飛濺出刺眼的火花，彈雨如同水流被礁石分開，跳彈深深嵌入通道兩側的牆壁中。
“發現目標。”
尖兵冷靜開口，身後的精確射手用信仰射擊的方式探出槍口，火控雷達迅速根據槍口指向反饋出瞄準點。
緊接着。
“砰！”
15mm口徑微型榴彈脫膛而出，在準確命中重機槍前方的防彈板後瞬間穿透，隨後，爆炸摧毀了機匣結構，機槍瞬間啞火。
操作機槍的機槍手還想要抵抗，但快速推進的尖兵卻已經不給他們任何機會。
兩發子彈精準命中，進入通道內部的第一二層障礙已經被打開。
“推進！推進！”
突擊小隊迅速向深入，而當探路的無人機飛到前方構建出三維地圖時，林序才發現，這個地下空間的結構實際上並不算複雜，空間也根本不大。
先比起“地下基地”這樣的說法，不如說這裡就只是一間簡單的地下安全屋。
一條通道直通向下，而盡頭處則是近似於長方體的空間。
空間內的熱信號很密集，但絕大多數都呈現倒地狀態。
林序注意到，那些倒地的人身邊往往還掉落着武器，他們身上也穿着型號不同的防彈衣。
很顯然，這是他們僱傭的PMC傭兵。
他們或許也很強。
可在真正的國家級武裝力量之前，他們甚至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發現暗門！”
齊源開口下令道：
“迅速清空場地，準備突入暗門！”
“收到！”
林序緊跟在尖兵身後，地下安全屋裡，所有試圖反抗的武裝人員全部被擊倒、或者失能。
安全屋裡除了簡易的生活用品，並沒有任何有價值的設備或者文件。
這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
畢竟整個糾錯者組織，都是“寄生”在已經成熟的社會經濟、科研體系下的。
他們不需要自己去建設研究基地，他們只需要利用自己的影響力，稍稍偏移人類的研究方向，就能達到同樣的目的！
“暗門！”
林序開口說道：
“打開暗門！”
“收到。”
齊源點點頭，隨即下令道：
“直升機準備轉移，地下無GPS信號，請求派出蜂窩網絡中繼終端，建立通訊連接！”
“明白，裝備已派出，預計兩分鐘後建立通訊。”
耳機裡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這一次，是秦風。
“轟！”
遠處，爆破手用一次精準的定向爆破打開了暗門。
隨後，機器狗和無人機首先衝入排雷，緊接着，尖兵舉盾進入。
暗門背後是一條狹窄的地道，或者說，這是提前備好的逃生通道。
“腳印很亂，他們走得很快。”
“尖兵讓路，我們直接跟上！”
前方已經沒有危險了。
齊源敏銳地意識到，這些人正在不顧一切地逃竄。
但，他們還能逃向哪裡？
地表已經完全被直升機控制，廣闊無垠、且毫無遮擋的沙漠上，他們身體散發出的熱信號甚至比天上的星星還要亮。
是陷阱？
調虎離山？
但在嚴密的監控下，他們根本就沒有任何操作的空間。
林序的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高維通道。
他們能用一次，難道就不會用第二次？
想到這裡，林序快速開口說道：
“小心對方利用高維通道逃脫！”
“如果發現，立刻攔截！”
“明白。”秦風的聲音再次響起。
此時，距離自己進入這個世界已經過去了26分鐘。
還有34分鐘，時間不算短。
但問題是，直到現在，自己連阿雅娜在哪都還沒看到。
狹窄的通道不斷向前延伸，林序感覺到通道正在向上。
隨後，星空首先出現在了頭頂。
緊接着，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驟然一輕。
一種“踩空了”的錯覺將他瞬間包圍，可下一秒他便反應過來，這不是踩空.
這是高維通道！
漫天銀河包裹着他，林序拼命睜大眼睛想要尋找出口，但就如同之前他進入高維通道時一樣，他根本就找不到任何出路。
眼前的一切開始迅速異化，高維視角下，他如同靈魂離體一般看到了自己的後背。
隨後，他的視線又迅速穿過了自己的後背，看到了自己衣服下面的皮膚、皮膚下的血肉、血肉下的骨骼.
直到每一個細胞、每一個分子、原子。
他彷彿進入了一個新的宇宙。
而這個宇宙，是比三維宇宙更低一個維度的
二維宇宙！
一根一根明明不可見，但卻又似乎可以“觸碰”的弦組成了平面，林序伸手去撥弄那些弦，而當他的手穿過平面輕輕挑起其中一根弦時，如同聲波的共振一般，漣漪緩緩盪開。
引力波。
林序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
如果有一隻手從四維空間伸到三維空間去撥弄“琴絃”，三維空間的引力，是不是也會像自己現在所看到的一樣劇烈波動？？
不。
甚至不需要人爲的干擾。
當更高維度無因影響力巧合地施加在更低維度上時，對低維世界而言，那就是一場海嘯。
堤壩會被摧毀，小小的池塘會被徹底淹沒。
它將會被更高的維度“吞噬”，匯入到高維的大海之中。
對整個宇宙而言，這不過是一場偶發的“自然災害”。
可對池塘中的魚兒來說，這卻是一場.滅頂之災！
林序彷彿有了些明悟。
他感覺，自己離末日的真相似乎更近了一步。
來自高維的海嘯.
不。
或許那是一場席捲所有維度的海嘯！
可這場海嘯的根源，究竟在哪裡？
林序幾乎忘記了自己正處在高維通道之中，也忘記了自己還在追捕阿雅娜的路上。
他只是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緒之中。
對他來說，這樣的思考，甚至比阿雅娜本身還要重要。
——
但也就在這一刻。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異樣的“通道”。
當然，說它是通道其實並不貼切。
因爲它並不具有一個通道應該屬性。
它不是一個洞口，反而只是一片“色彩相對稀疏”的“蒼白區”。
但不知爲何，林序就是知道那是通道。
他努力思考着如何才能向那個通道靠近，在高維世界裡，他熟知的一切“力”都已經不存在了。
他只是隨機地飄蕩在這個廣闊無垠、卻又無比虛無的空間裡。
當一隻從未進入過三維世界的二維蝴蝶被從紙面上“揭開”時，它應該如何選擇自己的方向？
猛然間，林序反應過來。
這隻二維蝴蝶不用選擇任何方向。
它會在空間的自發旋轉中，隨機地停留在任何一個平面上。
但前提是
它要在這個虛無的空間內，漂流足夠足夠久。
周嶽。
周嶽的能力不在於主動地“選擇”如何進入通道、脫離通道。
他的能力在於他能夠選擇不進入通道。
他能在通道中停留足夠長的時間，長到足以讓這些隨機性的“轉動”，將一個他需要的世界送到他的眼前！
而自己也可以做到。
這一次，自己運氣很好。
那個通道正在向自己轉來。
一瞬間，星空消散。
下一秒，意識恢復。
林序的腳重新踩到了堅硬的地面，而也就在他舉起槍的瞬間，一個聲音突然傳到了他的耳朵了。
“別動。”
男人的聲音裡透露着瘋狂。
“我手裡是一把20mm口徑的土製榴彈炮。”
“想試試腦袋開花的感覺嗎？”
“反正你應該已經試過不止一次了，對吧。”
“想不想再試一次？”
林序認出了男人的聲音。
於長聞。
而在自己的對面.
是張黎明。
以及被一把手槍頂着腦袋的阿雅娜。
下一秒。
槍聲響起。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