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掉一顆星星？？
白墨被林序的話嚇了一跳，但很快她就反應過來，以人類現有的技術，應該是不可能做到“炸掉星星”這樣的操作的。
它所需要的能級太高了，如果真的能達到這樣的技術水平，那還搞什麼CKC晶體？
直接燃燒星球來當能源得了。
這應該是一種.比喻？
想到這裡，白墨開口問道：
“具體怎麼操作？”
林序頓了一頓，回答道：
“我們沒有任何能力在已知的、可觀測的物理世界內製造奇點，所以我們只能通過時間碎片，來創造一個可以允許奇點存在的環境。”
“按照張黎明的想法，我們要利用受高維影響的重離子對撞實驗，來模擬超越中子星密度的物質壓縮。”
“這在理論上是完全可行的，因爲相比起普通重離子對撞實驗，在高維影響力下，這個過程需要的能級會大幅降低。”
“這樣的物質壓縮過程完成後，理論上，我們可以製造出一個被時間碎片的邊界包裹的人造黑洞。”
“隨後，我們通過對時間碎片施加擾動來引爆這個黑洞，從而對奇點進行觀測。”
“具體的過程，需要交給那些高能物理專家去討論。”
“這套方案的危險性比較高，偶然性也比較大。”
“但至少，還是有機會的。”
“明白了。”
白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所以，炸掉一顆星星，實際上是炸掉一個人造的星星。
這麼說的話.那就好理解得多了。
它本質仍然是一種物理實驗，只不過，它的形式是前所未有的。
要炸掉一顆星星，就得從製造出一顆星星開始。
神奇的思路
白墨啞然失笑。
“看來頂尖的物理學家確實跟瘋子沒什麼區別.不過說真的，這樣的計劃，安全審查能通過嗎？”
“這是張黎明需要考慮的問題。”
林序喝下一口飲料，隨後回答道：
“從純數學的角度來分析，風險其實還是不大的。”
“因爲，這樣的重離子碰撞試驗，最大的不可控性就在於實驗過程中，重離子碰撞形成的混沌系統。”
“但是，數學團隊那邊，有關混沌系統通解的問題已經快要接近最終的答案了。”
“所以理論上，風險還是可控的。”
“當然，正式實驗之前，我們也會先進行量子計算模擬——這東西也算是恰逢其時了，正好能發揮作用。”
“確實。”
白墨深以爲然地點頭，一旁的徐進本來還想說幾句話補充，但臉上的傷口實在是扯得生疼，最後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對他這樣的阿斯伯格症患者來說，這大概是他多年以來吃的最消停的一頓飯了。
那些如同強迫症一般的規矩都被拋在了一邊，過於跳躍、甚至是有些混亂的思路也神奇地平靜下來。
所以.真的是因爲傷痛嗎？
徐進定定地看着林序，眉頭微微皺起。
此時的他似乎陷入了一種奇異的“解離”狀態，他的思維飄離了自己的身體，但又沒有完全脫離，而是以一種“超然”的位置，在向下俯瞰着他已經經歷過的一切。
徐進突然覺得，似乎在一瞬間，自己完全理解了過去二十多年，阿斯伯格綜合徵是如何影響自己的。
那些刻板的、跳躍的思維，那些不受自己控制的行爲和扭曲的認知
他幾乎能看清楚在這一切形成的脈絡。
納什
他的腦子裡撞進一個名字。
之前老闆曾經說過，納什可以做到的，自己也可以做到.
所以，自己距離納什還有多遠？
徐進張了張嘴。
下一秒，解離的狀態消散。
他的眼神瞬間變得有些迷茫。
他幾乎忘記了剛纔那一瞬間的感受，但似乎有一種東西，留在了他的心裡。
“老.老闆老闆！”
徐進忍着傷口的疼痛開口，對着林序，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會成爲第二個納什的！”
聽到他的話，林序下意識地愣了一愣。
第二個納什？
自己好像確實是跟他說過這事兒來着
他微微一笑，開口回答道：
“你肯定會的。”
“而且，你甚至有可能超越他。”
他的話說完，徐進猛地點頭。
“我我我我一定.一定會超過他的不過我們得先解決CKC材料的問題我以後就留在這裡了老闆你會在瑤湖待多久？”
“我有很多問題想要問你我們可以找個時間.”
“嗡——”
徐進的話還沒說完，林序放在桌上的保密機突然震動起來。
他低頭掃了一眼，神情稍稍變了一變。
向桌上幾人示意後，他起身接起電話。
白墨只聽到她對着電話簡單說了幾個“好”字，等林序重新回到桌前時，臉上的神情已經變得相當沉重。
“我們的計劃有點問題。”
話音落下，桌上幾人同時皺起了眉頭。
計劃有問題？
開什麼玩笑？
這計劃不是纔剛提出來嗎？
有什麼問題，能直接反饋到林序這裡來？
始終沒說話的江星野看着林序，開口問道：
“具體什麼事情？”
“反對。”
林序簡短回答道： “張黎明剛剛聯合王一帆提交了後續的實驗計劃草案，草案提交到了技術合作中心，進行了初步審議。”
“剛剛，第一輪審議結果出來了。”
“除了我們自己人以外全票反對。”
“全票反對？？”
江星野愕然問道：
“理由呢？”
“危險性太大。”
林序沉聲回答道：
“我們得儘快拿出更具體的方案來說服他們，如果強行推進的話我們很可能會陷入資源孤立。”
與此同時，株洲。
株洲環項目臨時指揮部，辦公室內。
王一帆眉頭緊皺地看着最新反饋回來的“奇點計劃”初步審議結果，轉頭對一旁的喬安妮問道：
“你也投了反對票，爲什麼？”
喬安妮深吸了一口氣，隨即又緩緩吐出。
緊接着，他開口回答道：
“你比我更清楚我投出反對票的理由。”
“這個計劃太過於冒險，事實上，無論進行多少次、多麼精密的模擬分析，我們都不可能保證實驗按照預定方向發展。”
“我們要製造的，本質上是一個黑洞。”
“而我們不僅僅要製造出這個黑洞，而且還要用人爲手段去誘導黑洞衰變。”
“如果是在傳統的——或者說我們熟悉的高能物理實驗中，這不算什麼。”
“理論上，大型強子對撞機本來就會產生微型黑洞，本來就會因爲黑洞衰變引起高能輻射效應。”
“但問題是，我們這次的實驗，是要在引入高維影響力的前提下進行的。”
“客觀來說，你認爲我們成功的機率有多大？”
“80%，90%，還是95%？”
聽到喬安妮的話，王一帆皺眉思索了片刻，隨後回答道：
“95%以上。”
“那就對了。”
喬安妮攤了攤手。
“假設我們的成功率是98%，但即便是這樣，我們仍然有2%的可能性失敗。”
“而這2%的可能性，是會摧毀整個世界的。”
“不可控的相變一旦發生，就會以我們絕對無法阻擋的速度席捲整個世界。”
“我們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會化爲灰燼，末日還有19年纔會到來，但我們有可能在今年內就會因爲自己的冒進而會墜入深淵。”
“你覺得，誰會給這樣的方案投贊成票？”
“至少，在第一輪審議中，我是不可能投贊成票的。”
“我知道你們的顧慮。”
王一帆擺了擺手，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
“但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在高維技術領域，技術的發展並不是平滑的、線性向上的。”
“在這個領域，我們必須要冒險去跨上一個接一個的臺階。”
“每一次踩上臺階，我們都有可能因爲失去平衡而摔倒。”
“但難道你要說，就因爲這樣的‘摔倒的風險’，我們就不繼續往前走了嗎？”
“還是說，你還有什麼比這個方案更好的方案？”
看着王一帆那極具侵略性的眼神，喬安妮的心跳都快了幾分。
但即便如此，他仍舊是面色不變，平靜地回答道：
“我沒有更好的方案。”
“並且，從我個人的角度來說，我是支持進行這次實驗的。”
“但是，它絕對不能用這種倉促的方式被啓動。”
“它的計劃必須是完善的、安全的、可控的。”
“我們不能讓這個世界承擔風險，我們.”
“不用說了。”
王一帆打斷了喬安妮的話。
“你所說的那種方案，從根本上就是不存在的。”
“所以，你們想要的，其實不過是要把風險轉嫁給蝴蝶。”
“如果可以這麼做的話，我們當然也想。”
“但問題在於，我們現在面臨的並不是一個純粹的技術問題。”
“CKC材料的基本製造原理，我們已經掌握了。”
“我們缺少的，只不過是工藝而已。”
“但，就算我們能拿到完整的製造工藝，我們就能製造出這種材料嗎？”
“不可能的。”
“因爲，我們缺少了最關鍵的能源支撐。”
“那個世界之所以能製造出CKC材料，是因爲他們冒險了，他們跨上了那一級臺階。”
“我們呢？難道你指望，有人能把我們擡上那級臺階嗎？”
王一帆的質問讓喬安妮無言以對，沉默良久之後，他開口說道：
“你的觀點可以說服我。”
“但是，這樣的觀點沒辦法說服其他人。”
“當然，如果你們一定要啓動，那也沒有人能阻止你們。”
“可這樣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