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在基地裡，我現在下指令，她半小時後到。”
江星野一邊調出資料投射到林序眼前的屏幕上，一邊快速回答道：
“阿雅娜這個人非常奇怪，我們能夠確定她應該跟你判斷的一樣具有關鍵作用，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沒辦法在她這裡獲得任何進展。”
“她對我們是完全抗拒的，她完全拒絕溝通，也拒絕合作。”
“現在的她就是一個不配合的普通人，不要說去觸發她的其他人格了，兩年時間下來，她甚至都不會說話了。”
“開什麼玩笑？”
林序愕然看向江星野。
怎麼可能？
自己上一次進入這個世界時，明明已經跟江星野說明了“艾西瓦婭”人格的觸發方法。
理論上說，這個方法應該是通用的纔對。
只要找到了艾西瓦婭的人格，這裡的人就能順着這個主人格繼續逐步突破，解鎖其他人格。
但似乎.
這一步，並沒有走通？？
那當初的張黎明是怎麼走通這一步的？
那些糾錯者，是怎麼說服阿雅娜跟他們合作的？？
等會兒。
林序發現，自己好像忽略了一個最關鍵的因素。
當初自己觸發艾西瓦婭的人格時
她的“主人格”，是張黎明的人格！
而在這個世界，張黎明缺位了！
“張黎明呢？”
林序迫不及待地問道：
“他去哪了？”
“死了。”
江星野快速回答道：
“他死於2026年的一場極端活動，他帶領你所說的‘糾錯者’組織對官方試驗機構發起了衝擊，試圖重新掌握話語權。”
“在那場行動中，大部分參與人員都被擊斃、或者被抓捕，張黎明就在死亡名單裡。”
開什麼玩笑？
林序越發迷惑。
張黎明，他會幹出這種事？
他又不是周嶽，他手下的人也不是行星輪迴裡那種瘋子。
——
當然，這麼說也不盡然。
在最初，他集結的是一批“高維經歷者”，這些人比普通人更加偏執，性格缺陷也更明顯，理論上說，他們做出瘋狂的事情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無論如何，林序都不能相信，張黎明會選擇這種孤注一擲、且收益極低的方案。
“你確定張黎明已經死了？”
林序開口問道：
“不會是利用高維經歷者死而復生的特殊能力脫身，或者直接就是一個替身？”
“不可能。”
江星野搖頭道：
“他的屍體現在都還保存在停屍房裡，我們沒有那麼蠢。”
那就怪了。
林序眉頭緊皺，他不知道張黎明這麼做的意義是什麼，但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更像是糾錯者組織的一次“轉折”。
一次從地上，徹底走向地下的轉折。
他想起了官方智庫給出的判斷。
而現在，情況已經基本對上了。
“你們要繼續關注這個組織，他們有可能會在更多方面釋放影響力。”
“另外，對阿雅娜的關注不能放鬆。”
“她很重要，非常重要。”
“而你們現在，已經對她有所懈怠了。”
林序這句話並不是在指責江星野，而是客觀地指出一個清晰的事實。
這麼一個關鍵人物，需要半個小時後才能到自己面前。
並且，在江星野最開始啓動行動的時候，她甚至都沒有被納入在內！
這已經足以證明，這個世界的人們對她的忽視了。
“我知道。”
江星野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這很難，我能做的事情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多。”
“我知道。”
林序擡手打斷江星野。
他繼續問道：
“靳小川呢？他那邊的進度怎麼樣？”
“進展很慢。”
江星野回答道：
“要搭建一套全新的數學體系沒有那麼簡單，按照他的說法，他花了兩年的時間，纔剛剛解決了‘地基’的問題。”
“而從地基延伸出去，還有一整棟大樓需要搭建。”
“這個過程可能需要花費三到五年的時間，並且，還必須建立在我們對高維通道的研究有突破的前提上。”
“明白。”
林序不再多說，而是低頭看向江星野給他提供的“世界發展情報”。
從文檔上看，兩年的時間內，這個世界並沒有發生太多值得關注的重大事項。
正如林序、或者說智囊團預料到的一樣，在江星野跟軍方確立合作關係之後，雙方迅速達成了一致，建立了一套效率極高的軍工技複合體系，並利用這套體系誇張到恐怖的執行力，以比原定時間快3年的速度建成了國內第一個能級達到60Tev的粒子對撞機。
同時，在這臺對撞機的基礎上，官方也完成了未來技術發展計劃的制定。
在計劃中，“限制器”技術的發展被分成了兩個階段。
第一個階段，官方打算按照林序此前提供的信息和方向，首先建成一套能達到“天門”設施要求的初級限制器。
第二個階段，他們打算在初級限制器的基礎上繼續推進，繼續去尋找“升維”的可能性。
而這份計劃的預定完成時間
是15年。
激進。
實在是太過於激進了。
大量資源被投入到了這個計劃中，人力、技術、資金瘋狂涌入，而他們也確實取得了成果。
林序眼前的這個大型粒子對撞機，就是他們的成果！
可是，林序恍惚間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這兩年的時間裡，他們對高維通道、對新世界的“規律”的研究有任何進展嗎？
沒有！
嚴重的資源分配失衡拖慢了其他領域的研究，與其說這是在集中力量辦大事，倒不如說，這更像是一種孤注一擲。
林序沒辦法去判斷這種方案的正確與否，因爲在歷史上，這個國家確實有過成功的經驗。
原子彈是這麼搞出來的，導彈是這麼搞出來的，衛星也是這麼搞出來的。
萬一，他們真的成功了呢？
時間還有45分鐘，林序還在繼續翻閱文檔。
而這時，視頻會議裡，那個頭髮花白的中年人突然開口說道：
“觀察組已經準備就緒了，隨時可以開始試驗。”
林序擡頭一看，屏幕上已經更新出了觀察組所在的位置。
但這一看之下，他的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開什麼玩笑？你們靠那麼近，是覺得爆炸炸不死你們嗎？？”
“所有觀察組全部後撤至少10公里，遠離潛在爆點與林場瞭望塔連線形成的橢圓區域。”
“我們只有這一次機會，觀察組如果失效，你們很可能要花費幾年的時間，才能在下一次隨機出現的爆炸中收集到新的線索！”
“沒有必要。”
男人搖頭道：
“如果真的會發生因爲量子時空泡沫引起的大爆炸，那我們離得越近，收集到的信息就越準確。”
尼瑪！
你以爲這是什麼馬戲團表演嗎？越近看得越清楚？
核試驗的時候你怎麼不走近點去看？？
林序霍然站了起來。
這個世界的人們比他預想的還要激進。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是“單打獨鬥”的狀態，還從來沒有跟官方核心人員近距離接觸過。
他也不知道這個世界的決策層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風格，但今天看來.
狂妄！
他們比命運石主世界的人們要狂妄得多！
難怪這個世界會存在糾錯者生存的土壤。
在社會認同上，糾錯者的理念要比“蝴蝶”的理念強太多了。
一旁的江星野無奈地看向林序，而林序則是語氣堅定地說道：
“我不管平時你們是誰說了算，但我在的這一個小時，只能由我說了算。”
“現在，聽我的命令，觀察組後撤10公里。”
“兩分鐘後，開始啓動第一次高維信息粒子對撞實驗。”
“馬上執行！”
林序在一次一次穿越中歷練出來的氣勢展露無遺，當這樣的氣勢迭加上江星野因爲蝴蝶降臨而獲取到的臨時權限時，再也沒有人能夠多說什麼。
兩分鐘後，觀察組全部撤離到位。
緊接着，林序下達了啓動測試的命令。
受到過高維通道影響的氫氣被注入到了前置離子源中，電離成質子後，又迅速進入加速管道開始加速過程。
能級不斷上升，短短3分鐘的時間，粒子加速器的能級便達到了設計最高的60Tev。
碰撞和湮滅在管道中不斷髮生，監測儀器也在不斷輸出信息。
“檢測到μ子對不對稱角分佈！”
“開始篩選高橫動量單光子事件！”
“信息清晰，注意收集！”
“明白！”
一條條的指令不斷傳來。
這一次對撞實驗5分鐘，達到了單次物理分析的時間基礎要求。
能級逐漸開始下降，而林序所預測的大爆炸
似乎並沒有發生。
“沒有爆炸。”
視頻裡，中年男人開口說道：
“實驗已經結束了，你的預測是不對的。”
“就像你預測的阿雅娜的作用一樣，同樣是不對的”
“不是。”
林序搖了搖頭。
“量子時空泡沫的出現具有時間和空間上的隨機性。”
“它沒有跟實驗同步出現，並不意味着它不會出現。”
“我能預測地點，但對時間並不清晰。”
“你們需要持續監測，爆炸或許會在一個月後毫無徵兆地出現，也有可能是”
“轟！”
話還沒說完。
屏幕上，監測小組的攝像頭裡，一場大爆炸驟然發生。
大興安嶺的廣袤無垠的森林之中，空間正在燃燒。
紫白色的光柱直衝天際，就跟林序夢裡看到的場景如出一轍。
會議上的所有都愣在了原地。
而林序則僅僅是平淡地開口說道：
“收集好信息，我要立刻看到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