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周嶽目瞪口呆。
他茫然地看着林序，隨後又轉頭看向秦風。
後者從口袋裡拿出煙抖了抖，開口問道：
“還抽嗎？”
“以後可能就沒機會抽了。”
周嶽的眼中瞬間流露出一絲驚恐。
“你們不能這麼對我.你們不要命了嗎？！”
“我的.佈置，已經生效了！”
“如果我死了，我埋下的那些雷，全部都會被引爆！”
“你想毀掉這個世界嗎？？”
“到時候，你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罪人！”
“他們不會怪罪於我，他們只會怪罪你的無知，和無能！”
周嶽的眼神中帶着幾分兇狠。
而他說出來的話，也充滿了威脅的意味。
其實有時候，林序真的不得不佩服周嶽對人性的把握。
尤其是，對人性黑暗面的把握。
他說得很對，如果所謂的“鎖死計劃”真的能成功，那麼到最後，最大的罪人不可能是他，一定會是自己、以及自己背後站着的決策羣體。
因爲在絕大多數時候，“人”這個羣體都是盲目的。
他們往往不會因爲一個壞結果去怪罪始作俑者，而是會去怪罪沒能阻止壞結果發生的人。
他們的邏輯很簡單。
“事情已經發生了，去責怪始作俑者有什麼用？”
“你們明明有機會阻止，但卻沒有阻止事情發生，這難道不是你們的責任嗎？”
這樣的思潮在歷史上已經發生了無數次——甚至都不需要回溯歷史，就在現實中，就在現在，這樣的事情都還在無時無刻不停地發生着。
但.
“我不在乎。”
林序直視着周嶽的眼睛。
“我根本不在乎他們對我的看法。”
“我只是爲了拯救這個世界。”
“不管他們說我是個好人、壞人、惡人、還是暴徒，都無所謂。”
“只要達到我要的結果，歷史會洗清我的一切是非。”
“只留下功過。”
“但你沒有機會看到歷史了！”
周嶽的聲音陡然變得尖利起來。
“我說了，你們根本就沒機會.沒機會看到歷史！”
“只要我的計劃啓動，這個世界在末日降臨之前就會失去所有希望！”
“它註定會被滅亡！人類的歷史也會隨之終結！”
“因爲這就是唯一一個有希望的世界！這就是命運石所在的世界！”
“你想毀了它嗎？！”
周嶽已經進入了徹底的“歇斯底里”的狀態，但林序的情緒反而越加平穩。
他的目的本來就已經達到了，現在，周嶽說出來的每一個“多餘”的信息點，對他來說都是賺到的。
周嶽越是瘋狂，他反而覺得越是勝券在握。
略微停頓片刻，林序開口問道：
“所以，其實你的想法是，通過對關鍵人物的‘獵殺’，來達到鎖死某一項技術、或者扭曲某一個趨勢的目的，對吧？”
“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個世界看到的這個.路線。”
“但我覺得，你好像搞錯了最關鍵的一點。”
“針對‘人’的陰謀，其實從來都不能真正發揮作用。”
“這就是，你們這些.西式思維的人的侷限性啊。”
“歷史不是英雄創造的，歷史是人民創造的。”
“你殺掉再多的人有什麼用呢？”
“只要我們搞清楚你想要扭曲、或者遏制的那個趨勢是什麼.你的所謂計劃，不就變成了一個笑話嗎？”
“說真的，在這次‘大屠殺’發生之前，我對你還是抱有幾分期待的。”
“我以爲你的底牌，會是某種更高級的東西。”
“但現在看來你真的還是太低級了。”
林序的話裡流露出明顯的輕蔑，幾乎是在瞬間，周嶽的情緒就完全被點燃。
他怒目圓睜，掙扎着想從審訊椅上站起來，但冰冷的手銬卻束縛着的他的動作，以至於他只能像是一隻被拴在牆角的瘋狗一樣狂吠。
“我低級！？”
“我是最接近神的人！我可以隨意降臨在任何一個世界！”
“就算是你，都不能跟我相提並論！”
“我是唯一的救世主，我是所有人類共同的主人！”
“我距離成神只差一步！那你怎麼敢質疑我？！”
“告訴你，即使你殺掉現在的我，新的殺人蜂還會不斷誕生！”
“我有無數化身，而那些化身.會再次找到你！”
“我會殺掉你下一次，我絕對不會再給你機會了！”
化身？
終於說到關鍵了。
正如林序之前所猜測的一樣，殺人蜂確實不止一個。
——
不，這麼說其實不對。
“殺人蜂”只有一個。
但當殺人蜂死後，還會有更多個“周嶽”去佔據這個空出來的生態位，慢慢成長成殺人蜂。
但這並不重要。
蝴蝶和殺人蜂，永遠都不可能再見面了。
因爲沒有任何一個周嶽，能夠在這個命運石世界裡，生造出一個殺人蜂的“軀體”出來。
而其他世界的那些周嶽
林序的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你知不知道，我有一個辦法，可以徹底消滅掉所有世界的殺人蜂？”
“不可能！”
周嶽憤怒、但卻又自信滿滿、甚至是狂妄地說道：
“你只能往前走，卻不能往後走。”
“你發現我的時候已經是2025年了，而我第一次進入高維通道比你要早得多！”
“你無法改變歷史，既然無法改變歷史，你就絕對不可能徹底消滅我的化身！”
“我不需要改變歷史。”
林序搖頭道：
“我只需要改變未來。”
“你忘記了嗎？時間對你來說就是一個平面而已。”
“所以談什麼歷史、談什麼未來都是沒有意義的。”
“我會給你量身定製一套計劃。”
“接下來，未來的所有世界，都會在見到你之後的第一時間消滅你。”
“所以，殺人蜂永遠不可能成長起來。”
“因爲你的‘穿越’是隨機的。”
“只要你稍微不走運那麼一點，穿越到了2025年7月之後的世界，你就會立刻被抓住、被殺死。”
“而如果真的走運到穿越到2025年之前.兄弟，5年的信息差，人類世界連末日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呢。”
“那你就自己玩兒吧，反正總有一天，你會進入到2025年之後的世界的。”
“你的結局是註定的。”
說到這裡，林序頓了一頓。
隨後，他像是想通了什麼一樣，突然笑了起來。
“哎呀，我想太多了。”
“其實這樣的趨勢，在我知道你的存在邏輯之後，就已經不可阻擋地發展起來了。”
“所以理論上”
“你已經死了。”
“不只是你，無數個世界的周嶽，也都已經死了。”
“只不過暫時還沒埋罷了。”
“這個邏輯並不複雜，我想.你應該能想通吧？”
話音落下，周嶽的渾身顫抖。
巨大的恐懼幾乎在一瞬間就將他徹底淹沒。
殺人蜂已經死了？
時間是個平面
時間是一片海
“哈哈哈哈哈”
“嗚嗚嗚”
周嶽又哭又笑，狀態癲狂。
林序沒有打斷他。
“我死了我還活着我已經死了.”
他的腦中一片混亂，但在這混亂之中，他卻又無比清晰、無比絕望地意識到一個不爭的事實。
林序說的是對的。
蝴蝶是對的。
他們不需要改變過去。
他們只需要改變未來。
自己的時間是一片海。
他們不需要找到這片海中，哪裡纔是過去和未來的分界線。
他們只要無差別地在海里通上電就好了
他們做得到。
周嶽已經接近徹底瘋狂的邊緣。
他的精神已經完全被摧毀，甚至在極短的時間內，精神上的巨大痛苦就引發了軀體化的結果。
肌肉抽搐，冷汗直流，口水不受控制地分泌隨後又從口腔裡溢出。
從林序見到他開始，直到現在。
僅僅只過去了20分鐘不到的時間。
他似乎還在掙扎。
“不不是我還有機會.我還有機會.”
林序只是在一旁靜靜地看着。
有那麼一瞬間，他的心裡也莫名生出幾分憐憫。
畢竟人嘛，本能地都是會跟同類的痛苦共鳴的。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一個想要成神的瘋子、傻子。
他的崩潰有什麼值得共情的？
林序站起身來，打算離開。
“等等！！”
周嶽聲嘶力竭地喊道：
“你敢不敢.敢不敢跟我光明正大.正大光明地面對面！”
“我就是比你強！！我比你更配成爲神！！”
此時的周嶽已經完全失去了最開始那種“氣定神閒”的氣度。
他甚至都已經不像人了。
反而像個恐怖電影裡的喪屍。
林序輕輕吐出一口氣。
隨後，他開口說道：
“第一，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成爲神。”
“在我們這個世界，如果真有像你這樣的神的話，也是一定會被從神壇上拉下來，被撕得粉碎的。”
“第二，你想跟我面對面.決鬥嗎？”
“大哥。”
“你腦子清醒一點。”
“你在無數個世界籌備了數百年，才得出了這個所謂的計劃。”
“但我摧毀它，只用了20分鐘？”
“你有什麼資格跟我決鬥啊？”
說罷，林序轉身就走。
幾秒鐘後，審訊室裡傳來巨大的碰撞聲。
醫護人員急匆匆地跑了進去，秦風略有些擔憂地看向審訊室內，而林序則是隨意擺了擺手說道：
“別管他。”
“讓他死。”
“看看他怎麼復活的。”
“反正這也是他唯一的價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