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
聽到於世良的話,秦風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實如果單看“移民”這一條,還真不能視作“可疑”的判定標準。
——
甚至別說可疑了,在目前聯盟且華夏佔主導的大環境下,移民這種事情,甚至可以說是具有隱性紅利的。
原因很簡單,國內外生產力發展實在是太不均衡,到了有如“鴻溝”和“天塹”一樣的程度。
如果有更多的勞動力、更多初級技術人員選擇去往國外,作爲提升生產力和技術水平的補充,對於“人類命運共同體”這個大目標而言,也是一種助力。
白墨他們已經完成的“示範性項目”,最初的目的不也是這個嗎?
但即便如此,“移民”這個關鍵詞還是引起了秦風的警惕。
因爲在林序提供的情報中,他曾經聽到過類似的線索。
那個阿雅娜的新人格.
他似乎是一個華人,但卻描述了國會大廈被高維影響力扭曲的場景。
也就是說,這個人格,很可能是一個移民到美國的華人。
這兩者之間,有可能有聯繫嗎?
秦風定了定神,繼續開口問道:
“說說他想要移民的事情-——目的是什麼?”
“最開始,是自由意志那一套。”
於世良回答道:
“其實我們認識的時候大家年紀都還小——2015年的時候,我們是同一個高中的同學,在華寧縣的縣高上學。”
“那時候他就已經說過,以後要去國外生活什麼的,問他爲什麼,他就說國外好。”
“但是具體哪裡好吧,他也說不出來,最後就說出來一個,覺得國內不如國外自由。”
“其實我覺得,不是國內不如國外自由,是他自己的家庭不如其他家庭自由。”
“他家裡一直管他管得很嚴,我印象最深的就是,我們走讀的時候,他家裡對他到家的時間,都是精確到分鐘來計算的。”
“如果有一天回家晚了,那他就得受罰。”
“受罰?”
秦風打斷了於世良。
“怎麼個罰法?體罰?”
“倒不是體罰。”
於世良略微思索片刻,隨後回答道:
“據我所知,大概就是扣零花錢、限制娛樂時間之類的。”
“這能有用?”
秦風略有些驚訝地問道:
“高中生、最叛逆的時候,限制娛樂時間這種方法,也能算懲罰嗎?”
“他爸媽又不可能完全控制住他,這種規則最後一定會導致惡性循環吧?”
“對普通人是的。”
於世良略有些慚愧地笑了笑。
“比如我。”
“我爸媽也說要限制我的娛樂時間,我的解決辦法就是乾脆不回家,去網吧泡着。”
“要是哪天搞不到身份證去不了網吧,在商場坐着看人打PS5也不回家。”
“但是他不一樣,他很尊重,應該說是尊重吧?他很尊重那些規則。”
“我有時候都不知道他怕什麼,但反正他要是哪天真回家晚了,第二天就老老實實受罰。”
“最經典的是,如果他爸媽說了要減少他的娛樂時間,那第二天體育課他就真不打球了,回教室上自習。”
“你說,又沒有人看着他,他那麼守規矩幹什麼?很奇怪吧?”
“確實。”
秦風點點頭。
事實上,他並不覺得這事兒有多奇怪。
本質上來講,這種事情只不過是出現在一個高中生身上的時候顯得比較奇怪罷了。
而如果放在其他與限制人身自由、長時間拘禁相關的刑事案件裡時,那些加害者對受害者的控制,常常就表現出這樣的形式。
“條件反射”。
當受害者堅定不移地相信加害者真的是無所不能、且真的能對他造成不可抵擋的傷害時,他就會形成類似的條件反射。
到那個時候,即使加害者已經放開對受害者的控制,他也仍然難以真正獲得“自由”。
所以.
這個秦士忠,他的所謂“不自由”,跟他父母的控制應該是強相關的?
想到這裡,秦風繼續問道:
“他有沒有因爲這種控制出現什麼明顯的性格上的問題?比如有沒有某些方面的特質,顯得格外突出?”
“沒有。”
於世良搖了搖頭。
“這一點也是我覺得很奇怪的一點,理論上說,在那樣的環境長大的小孩,多少性格上都會有點缺陷吧?”
“但目前看起來,我沒有發現他有任何缺陷。”
“他這個人整體就是一個詞可以描述——平庸。”
“平庸到了極點,無論學業、事業、甚至是愛好上,都是平庸。”
“這次的搜救活動他本來都沒資格參與的,因爲他的技能水平其實是跟不上的,但是人手實在不夠,再加上隊伍夠大,出問題的概率比較低,所以才拉上他,幫着打打下手。”
“但確實誰也沒想到,這次會出這樣的意外.”
“說遠了——總之,家庭對他的影響似乎很弱。”
“不是很弱。”
秦風的臉上浮現出一個“瞭然”的神情。
他已經明白,秦士忠的這個家庭給他帶來了什麼特質了。
僞裝。
他的家庭環境,教會了他僞裝。
理論上說,他並不是一個真正的、絕對的平庸的人。
一個平庸的人,是不可能在進入高維通道、有了高維經歷之後,還表現得那麼冷靜、淡然。
他只是善於僞裝,把自己僞裝成了一個平庸的人。
而在跟官方接觸時,他也是下意識地使用了這樣的策略,在“傳送”後的第一時間,僞裝出了想要合作的傾向。
所以.在他的僞裝下面,到底藏着什麼?
秦風輕輕敲着桌子,梳理着目前的情報和線索。
一個高維經歷者。
一個被控制狂父母培養出來的善於僞裝的“平庸之輩”。
一個似乎藏着某些秘密、但又不打算向官方吐露的“別有用心者”。
這樣“別有用心”的人,他的“用心”,到底是在哪裡呢?
他總不可能始終都在僞裝,從來沒暴露過吧?
不。
“移民”這個傾向,其實就是一種暴露。
鑑於這兩人關係密切.或許還有更多信息是他曾經暴露給於世良的?
秦風繼續問道:
“除了移民這個傾向,於世良還跟你說過什麼別的事情嗎?”
“還有沒有什麼事情是他特別想做,但還沒有做到的?”
“特別想做但沒有做到的.”
於世良撓了撓頭。
“他之前說過以後發財了要給我買個車-——這算不算?”
“.聽起來,你們倆的關係似乎不錯啊。”
秦風的表情略帶幾分調侃,而後者則是趕緊擺手。
“不是,不是。”
“我可以保證,我們兩絕對沒有任何同性之間的感情。”
“就是兄弟夥那種關係,只不過,我朋友比較多,他朋友比較少,僅此而已。”
“明白。”
秦風點點頭。
“這一點希望你不要因爲不好意思、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而隱瞞,因爲這對我們來說,其實是很重要的分歧點。”
“絕對沒有。”
於世良鄭重回答道:
“這一點,我可以百分之百確定。”
“他對我沒有別的情感,他的取向一定是正常的。”
“至少從他跟我相處的表現來看,他是完全正常的。”
“嗯。”
秦風先是點頭,隨即又問道:
“你怎麼能確定這不是一種僞裝?”
“啊?”
於世良愣了。
“這也能裝的出來??”
“不是。”
秦風擺擺手。
“我說的不是性取向這一點-——從他的履歷來看,這方面的問題不大。”
“我的意思是,他跟你關係好,會不會是一種僞裝?”
“有沒有可能,他其實也沒有把你當朋友?”
“.那也不至於吧。”
於世良撓了撓頭。
“他的很多重要場合我都參與了,比如畢業啦,工作啦什麼的。”
“他父母去世的時候,我也是幫着辦了葬禮的。”
“他父母跟其他親戚的關係不太好,很多事情其實都是我在幫他忙前忙後”
“那還真”
秦風的話說到一半,突然警惕地擡頭。
“等等!”
“你說什麼?他父母去世了?”
“啊?”
這下輪到於世良發愣了。
“你們不知道?”
“你們.沒有查他們的家庭情況嗎?”
“不。”
秦風搖了搖頭。
“我們查了。”
“但,我得告訴你,他的父母,還活着。”
“啊??”
於世良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他的父母還活着??”
“這怎麼可能??”
“如果他的父母還活着那我們埋下去的.是誰??”
“墓地裡躺着的.是誰??”
“這個問題.就得問他了。”
秦風輕輕吐出一口氣。
“這個人雖然還不知道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掌握了什麼信息。”
“但現在看來他的問題大了。”
另一邊,西安。
國安局安排的住處內。
秦士忠突然站起身,拿起了牀頭的電話。
按下通話鍵,嘟嘟兩聲之後,電話那頭,傳來了工作人員的聲音。
“你好,有什麼問題嗎?”
秦士忠深吸了一口氣。
“你好,我有問題需要協助。”
“我的父母被我軟禁了。”
“他們現在在CX市武定縣貓街鎮的一處民房裡,水和食物應該快要吃完了。”
“麻煩你們幫我找到他們,給他們提供一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