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跟張黎明的通話，林序渾身乏力地癱倒在了沙發上。
江星野就坐在他身邊，猶豫了片刻，他把腦袋挪到了江星野的腿上。
好傢伙，也是睡上膝枕了。
按照某些遊戲的設定，這時候自己的精力應該是蹭蹭往上恢復纔對。
但好像.也沒啥區別嗎？
不過，這倒是讓他發現了一件以前從來沒有注意過的事情。
那就是，即便是這樣的死亡視角下，江星野的顏值都還是挺能打的。
突出一個全方位無死角。
垂下的髮絲輕輕摩擦着林序的臉，他忍不住蹭了兩下，江星野舉起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老實點！”
林序翻了個白眼。
“我已經很老實，想不老實也沒力氣了。”
此時，他說話的身影都已經變得有氣無力，整個人一副被榨乾了的樣子。
江星野又是心態又是好笑，一邊伸手捏着他的臉扯出一個大臉貓的造型，一邊開口問道：
“所以.你現在知道，從那個世界回來之後，到底爲什麼會變成那樣了嗎？”
“不知道。”
林序誠實地搖頭，轉而又說道：
“但我有一點猜測。”
“什麼樣的猜測？”
江星野好奇追問，林序略微思索，隨後回答道：
“這或許是某種‘高維適應性’。”
“我之前已經跟你們說了，按照我的判斷，那個世界可能就是張黎明去實現‘升維’的一個試驗品。”
“他將所有概率宇宙迭加在了一個宇宙上，就像是把無限多個二維世界迭加成了一個三維世界。”
“或者用更形象的表達，就好像是把一張一張的紙片人粘在一起，去打造出一個立體的模型一樣。”
“但是這麼做的問題在於.世界可以被迭加，可人的意識呢？”
“一個三維生物，怎麼去體驗、怎麼去適應這樣的高維世界？”
“對絕大多數人來說，這絕對是不可能實現的。”
“但恰好，我可以。”
“我對那樣的高維世界有很強的適應性，我可以在那個世界生存。”
“但結果就是我適應了那個世界之後，重新回到我們這個三維宇宙時，意識就變得混亂了。”
林序的話音落下，江星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撫摸着林序的眉毛，像是想要把他的眉毛一根根理順一樣。
沉默了幾秒鐘，她突然開口說道：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即便張黎明能夠用這樣的方式去實現‘升維’，但作爲升維主體的人類卻是不可能適應那個世界的，對吧？”
“沒錯。”
林序撥開江星野的手坐了起來，隨後回答道：
“這是最關鍵的一個問題。”
“我們先不管他這樣的升維到底有沒有取得最終的成功——在我看來是不成功的，畢竟僅僅幾年之後，時間風暴的影響就消散了。”
“但我們先不管這個，我們只討論人的問題。”
“人是世界的基礎，如果人類這個種羣在升維導致的‘時間風暴’中被徹底滅絕，那我們要一個升維後的世界有什麼用呢？”
“升維的目的本來就是爲了拯救人類這個種羣，如果升維的代價是整個人類族羣的滅亡”
“那我想不出，這樣的升維有什麼意義。”
“張黎明肯定也知道這一點，他或許還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又或許，他只是想賭一把.”
“應該不是。”
江星野接話說道：
“從他做的一系列事情來看，他就算要賭，也不可能在毫無把握的情況下去賭。”
“所以，阿雅娜是關鍵。”
“如果他能通過阿雅娜操縱人的意識和思想，那麼有可能，他也可以通過阿雅娜賦予一個人像你一樣的‘高維適應性’。”
“這應該就是他的最後一張底牌了。”
“如果他真的還能掏出更多東西的話那這個人，就已經完全脫離人的範疇了。”
“簡直是怪物！”
“是啊。”
林序嘆了口氣。
從最開始接觸糾錯者，到發現張黎明，到他們的“獵殺重啓”行動，到真正的“限制器”，到利用高維通道進行空間轉移，再到利用阿雅娜這個燈塔來奪舍，到現在“撕裂帷幕”的升維，直到最後，賦予人類“高維適應性”。
張黎明的每一步，都出乎林序的意料。
但每一步，卻又是那麼合理，那麼極限。
沒錯，就是極限。
一切資源都已經被榨乾了。
他不愧是所謂的“黃金時代”的人類的代表人物之一。
如果從他的視角來看，他或許真的就是一個.當之無愧的救世英雄。
就算失敗了，或許也是悲情英雄。
這樣的敵人，值得敬畏。
但林序同時也很好奇。
如果到了最後，他發現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沒有意義的、他發現自己嘗試了那麼多，但最終，唯一正確的選擇，仍然是配合蝴蝶、去做一個犧牲者、然後等待命運石世界回頭救援，那他的意志
會崩潰嗎？
他會道心破裂、會發瘋、會絕望嗎？
還是說，他只是會坦然地接受這一切，然後說一聲，“是我錯了”？
如果是前者的話，林序還可以接受。
但如果是後者，如果最後他真的是這樣一個輕描淡寫的表現的話
林序覺得，自己是真的會忍不住給他兩巴掌的。
兩巴掌都還輕了！——
不管怎麼說，自己現在已經沒有了進入手環世界的機會。
而主世界的張黎明，也開始着手分析最關鍵的、有關阿雅娜的線索。
那自己，暫時也不能再做什麼了。
先睡一覺再說！
強烈的睏意翻涌而上，林序搖搖晃晃地走向房間。
“你去哪兒？”
江星野緊跟在他身邊問道：
“睡覺？”
“對啊。”
林序隨口回答，拉住了江星野的手。
“一起嗎？”
“.走吧。”
兩人一同走進房間，林序直接倒在了牀上。
江星野靠在他身邊躺下，給他蓋好了被子，縮在他胸口說道：
“晚安。”“不對，午安。”
沒有任何迴應。
江星野愕然看向林序的臉。
然而他已經跟往常一樣，直接0秒入睡了。
她好氣又好笑地捏了捏林序的臉。
“沒說晚安！”
“起來重睡！”
林序沒有反應，但呼吸聲已經慢慢平緩下來。
江星野嘟嘟噥噥地罵了他兩句，最終縮進了薄薄的被子裡，同樣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日內瓦。
王一帆已經收到了“清醒後”的林序上傳地最新線索，但看着那些複雜的引力波動數據，他也是不由得眉頭緊皺。
一旁的喬安妮同樣有些看不明白。
“所以，這是邊緣映射失序後，量子時空泡沫產生的引力波動數據？”
“不，不是。”
王一帆搖頭道：
“這是一個.時間碎片帶來的引力波動數據。”
“時間碎片？”
喬安妮眉頭緊皺。
“那是什麼東西？”
“很難解釋。”
王一帆略微思考，把林序從另一個世界看到的東西摘取了關鍵部分向喬安妮解釋清楚。
喬安妮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隨後說道：
“所以，那不是一個邊緣映射失序的世界，準確地說，那應該是叫‘邊緣映射失控’。”
“但是，在時空的世界裡，某一些粒子卻又在混沌中實現了某種秩序。”
“這本質上就是我們要追求的結果-——通過數學理論體系的指導，用物理學手段建立一套有限制的實驗體系。”
“你們的那隻蝴蝶他沒有找到答案，但他找到了結果。”
“是這樣沒錯吧？”
“沒錯。”
王一帆放下了手裡的文檔，隨後繼續說道：
“但這裡面有一個問題。”
“這份數據對我們來說是沒有用的-——它只對那個世界有用。”
“因爲，每一個混沌系統的初始條件都是不一樣的。”
“我們沒辦法通過這些數據去反推，否則，得到的只能是錯誤的結果。”
“但如果是用這些數據在另一個世界去做反推、然後得出那個標準化的‘函數’的話，對我們就有意義了。”
“確實。”
喬安妮放下了手裡的咖啡，繼續問道：
“所以我們只能等到蝴蝶進一步帶回來更多的線索？”
“理論上是這樣的。”
王一帆忍不住嘆了口氣。
“但我想多做一步。”
“那隻蝴蝶.他太累了。”
“就在今天，他還遭遇了嚴重的危險。”
“而我們這些老頭子，卻始終躲在他背後。”
“哪怕就連日內瓦爆炸的危機，也是他解決的。”
“這讓我”
看着王一帆的表情，喬安妮的心裡也突然有了某種觸動。
“所以，那隻蝴蝶，還是個年輕人？”
“沒錯。”
王一帆點點頭。
“很年輕。”
他沒有多說什麼，畢竟現在林序的身份仍然是保密的，這已經是他能透露的信息的極限了。
不過即便如此，喬安妮卻也能體會到他那種不能言說的愧疚。
其實他自己多多少少也帶着些類似的情緒。
過去的幾十年時間裡，自己消耗掉了無數的科研資源。
在這樣全人類共同的災難面前，自己本來也應該承擔起更多的責任的。
可事實卻是，自己能做的事情極爲有限。
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應該主動一點。
想到這裡，喬安妮開口說道：
“我們還是不要再等了。”
“想想辦法，把研究往前推進一步吧。”
“現在就是沒辦法。”
王一帆攤了攤手說道：
“我們連一個具體的實驗對象都沒有，怎麼去推進？”
“我們只能聚焦於基礎性的研究，只能.”
“不一定。”
喬安妮打斷了王一帆。
“如果說，高維映射失控會導致時間碎片出現的話那理論上說，我們上一次實驗所造成的大爆炸，也會產生相似的結果。”
“有沒有可能，在我們這個世界上，已經出現了某一個‘時間碎片’？”
“如果，我們能找到這個碎片呢？”
話音落下，王一帆愣了一愣。
有道理啊。
但問題是
“怎麼找？？”
“我也不知道。”
喬安妮聳了聳肩。
“但至少，我們得先把這條命令，發佈給所有情報組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