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顧彬知道奶奶對姥爺當年搶走他寶貝孫子的事兒，一直心懷不滿，這麼多年了也沒能釋懷，一提到他怨氣就特別重。
破字就破字吧，他也不想爲了這點兒事兒和奶奶爭執。
只要奶奶開心，說什麼都行，反正姥爺也聽不見。
“爺爺奶奶好。”
王帆和李亮之前都來過軍區大院兒，見過兩位老人。
此刻見顧彬有點尷尬，作爲發小，兩人義不容辭替他開脫。
“小帆，小亮，你們都來啦。”
傅奶奶看到兩個精神抖擻的小夥子，果然很開心，瞬間就把某個討人嫌的老頭忘在了腦後。
“奶奶，我記得您最愛吃油桃，這次過來特意給您買了一些。”
王帆嘴巧，最會哄人開心，他把手裡的水果籃子遞過去，笑的跟人家的親孫子似的。
“來就來吧，買什麼東西呀？”
傅奶奶嘴裡說着嫌棄，實則心裡笑開了花兒。
“奶奶好。”
林熙雨和吳萌也趁着老人家開心，上前和她打招呼。
“這倆小姑娘是誰呀？長得真漂亮。”
傅奶奶看着兩個鮮花一般嬌嫩的少女，更是笑得合不攏嘴，慈愛的目光刻意在林熙雨臉上停留了一會兒。
泉水人家紀錄片在本地播出，林熙雨本色演出的形象深入人心。
傅奶奶打眼一瞧，就看出了她的身份，礙於有外人在，沒好意思當面問。
“她是我的同學。”
顧彬沒有任何猶豫，當着所有人的面兒，握住了林熙雨的手：“也是您未來的孫媳婦。”
“同學好啊.”
傅奶奶先是一笑，緊接着笑容又是一僵，目光落在兩人相互緊握的手，很是有些難以置信的懵了一懵。
“媳婦兒？誰的？”
傅爺爺腿腳不利索，坐在輪椅上，豎着耳朵聽他們說話，聽到孫媳婦三個字，亦是大爲震驚。
“您的.”
顧彬眉梢輕揚，故意逗他。
“你小子別跟我打岔。”
老爺子氣笑了，柺杖戳得地板嘟嘟響：“我問是誰的媳婦？你哥的還是你的？”
“我的媳婦。”
顧彬舉起和林熙雨相互緊握的手，宣誓主權。
“你才18歲.”
傅爺爺難以置信：“你哥還沒對象呢，你先有女朋友了？”
“我哥沒找對象，我咋就不能有女朋友了？”
顧彬笑着反問：“再說了，哥不是沒有，是不想讓你們.”
“咳咳。”
傅崢心尖一顫，裝作咳嗽，一個勁的給他使眼色。
好弟弟，千萬別說出來，算哥求你了。
幫你瞞着，我有什麼好處？
你幫我，我也幫你在媽面前說好話，咱倆扯平了。
成吧，看在你也是個情種，對你那個女朋友癡心一片的份上，我就繼續幫你瞞着吧。
兄弟倆私下裡交鋒，引起了傅奶奶的不滿：“你們倆幹嘛呢？眉來眼去的，有什麼事瞞着我們？”
“沒，沒有……”
傅崢心跳紊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大哥說”
顧彬十二分愜意的欣賞大哥難得慌亂的神情：“我的運氣很好，找了這麼個合心意的女朋友。”
“籲。”
傅崢見他沒有把自己供出來，悄咪咪的鬆了口氣。
“你們哥倆真是的”
傅奶奶頗爲幽怨的瞪了傅崢一眼：“當哥哥的該找不找，弟弟反到搶先了。”
“這就是命。”
顧彬貌似開玩笑，實則是在提點大哥：“命裡有的，想跑也跑不了，命裡沒有的，強求也求不來。”
“我就是天煞孤星，沒那個娶媳婦的命。”
傅崢聽出了他的話外之意，自嘲的笑了笑。
“胡說什麼呢？”
傅奶奶不滿意的拍了他一下：“你才23，一輩子長着呢，再敢說這樣的喪氣話，看奶奶不打你。”
“奶奶饒命，是我錯了。”
傅崢果斷認慫，抱頭求饒。
“哎哎，這孩子，這麼大了還不讓人省心。”
傅奶奶佯裝氣惱，又使勁錘了他一下。
“奶奶，我還小呢。”
顧彬故意逗奶奶開心，搖晃着她的胳膊撒嬌。
“臭小子，少跟我來這套。”
傅奶奶笑着嗔怪：“老實交代，你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瞞得這麼緊，也不提前說一聲.”
“我沒有瞞着呀。”
顧彬腹黑的笑了笑，禍水東引：“大哥早就知道了，我以爲他跟你們說了。”
“小崢，你知道？”
傅奶奶果然臉一沉，又把氣撒在了大孫子身上：“爲什麼不跟爺爺奶奶說，客人上門，家裡一點準備也沒有，你是故意想讓人家看笑話。“
“咳咳。”
傅崢礙於自己的把柄被弟弟捏着，不得不硬着頭皮替他背鍋：“我也不知道他倆進展這麼快啊，才兩個月就把人帶到家裡來了。”
“我這還叫快嗎？”
顧彬又指着李亮，腹黑一笑：“他纔是真的快，已經訂親了。”
“小亮訂親了？”
傅奶奶果然又雙叒叕的震驚了，捂着心口，有點承受不住。
“奶奶你別激動。”
傅崢唯恐她心臟病犯了，忙不迭的扶住她。
“我激動什麼？我是高興的。”
被顧彬一打岔，奶奶這會兒是真的沒心情再埋怨他了，所有的思緒都被訂親兩個字佔據。
“小亮他爸爸，和你爸是鐵哥們，他也算是奶奶從小看着長大的，跟親孫子一樣親，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他訂親，我也滿足了。”
“奶奶.”
傅崢眉頭緊皺：“好好的訂親，讓您這麼一說，平白無故的聽出了一些傷感來。”
“啪。”
傅奶奶氣笑了，一巴掌拍在了他的額頭：“傷感你個頭，我就不能感慨幾句？”
“奶奶福壽安康，長命百歲。”
顧彬嘴巴甜，哄奶奶開心：“你老人家好好的活着，一準能看到咱家所有的晚輩結婚生子，四世同堂。”
“還是小彬會說話。”
這話可算說到奶奶心坎裡了，哄得她老人家眉開眼笑：“不像你大哥，從小一根筋，跟個棒槌似的，就會惹人生氣。”
“大哥飛行員嘛，必須得穩重。”
顧彬憋着笑，刻意不去看大哥尷尬的神色。
“跟開飛機有什麼關係，他和你爸一樣，都是讓你爺爺整成這樣的。”
傅奶奶看着兩個性格迥異，自己帶大的，明顯不如親家養大的，性情討喜的孫子，頗有怨言：“什麼軍事化教育，就是死板教條.”
“老太婆，你又說什麼呢？”
傅爺爺用力戳了下柺杖，表達抗議：“我還沒死呢，這個家輪不到你做主。”
“你們聽聽，你們聽聽”
傅奶奶氣不順，也不慣着他，張口就懟了回去：“在輪椅上坐着不能動了，還是這麼個臭脾氣，要不是我讓着他，忍了一輩子，早就過不下去了。”
“是你讓着我嗎？”
傅爺爺也來了脾氣，和她槓上了：“我說一句，你能說十句，從年經的時候就挑我的刺，嫌我這個，嫌我那個，我都沒和你計較，你還來勁了。”
“是我挑你的刺嗎？”
傅奶奶不想在小輩們面前落了面子，必須爭一口氣：“你的臭襪子脫下來往牀底下一扔，攢一大堆，半個月都不帶洗的，你問問人家小姑娘，這味誰能受的了。”
“咳咳。”
傅爺爺一噎，一張老臉漲成了豬肝色。
林熙雨和吳萌都聽傻了眼，憋着笑不敢吭聲。
“奶奶，這茬咱就別提了。”
顧彬哭笑不得：“太影響爺爺老革命的光輝形象了。”
“你甭幫着他說話。”
傅奶奶佔了上風，有些得意：“我說的都是事實。”
“奶奶，這不有外人在嘛。”
顧彬小聲勸：“給爺爺留點面子。”
“哼。”
傅奶奶傲嬌的鼻孔出氣：“我就知道，你們幾個臭小子，都向着你爺爺，我就沒那個好命，盼孫女一個也盼不來，五個兒媳婦，生的沒一個小棉襖，全是來討債的”
“沒孫女，孫媳婦也行啊。”
顧彬挑眉，給林熙雨使眼色：“這不就有一個現成的嘛，只要奶奶想，熙雨就是您的親孫女，以後有她和我一塊兒哄您開心，我敢保證，您會喜歡她，用不了多久，待她就會比親孫女還要親。”
“奶奶好。”
林熙雨心領神會，甜甜的喊了一聲奶奶。
“這孩子，看着倒是挺乖巧的。”
傅奶奶聽的心花怒放，立刻進入角色，開啓查戶口模式：“多大了，家裡有幾口人啊？爸爸媽媽是幹什麼的？有幾個兄弟姐妹？”
“奶奶，您一下子問那麼多，讓人怎麼回答呀？”
顧彬見林熙雨緊張的手心裡全是汗，替她圓說：“不如找個地方坐下，喝杯茶，慢慢來。”
“都是讓你爺爺氣的。”
傅奶奶經由他提醒，這才反應過來，笑眯眯的招呼客人：“把這茬給忘了，來來來，孩子們都進來，中午別去飯店了，我讓小周做點菜，就在家裡吃吧。”
“嘿嘿。”
王帆討好賣乖：“我還真是有點餓了，就等您老這句話呢。”
“小滑頭。”
傅奶奶聽的高興，眼角笑出了褶子。
——
“爺爺，熙雨的親生父親生前也在濟南軍區服役，對越自衛反擊戰的時候犧牲了。”
一行人在客廳落座，顧彬一上來就把林熙雨是烈士子女的身份亮了出來，主打一個感情牌。
“你爸爸叫什麼名字？”
傅爺爺一聽這話，渾濁的雙眼瞬間亮起了光，看向林熙雨的目光滿是慈愛。
“林建軍。”
林熙雨想到親生父親，雙眸泛起水光。
“林，建，軍。”
傅爺爺一字一頓，慢慢的重複着這個名字，在腦海裡搜尋與之相關的記憶。
“他爸爸犧牲的時候才31歲，還很年輕。”
顧彬見爺爺沉思不語，試探着說：“爺爺許是跟他沒有過接觸，所以沒有印象。”
“不。”
傅爺爺擡手，打斷了他的話：“當年戰爭結束，是我親自去前線把他們的骨灰接回來的，每一個犧牲的烈士，名冊上都有記錄，是咱們部隊的兵，我肯定是見到過的，你去書房，把名冊拿來，一查便知.”
“他哪知道名冊在哪兒啊.”
傅奶奶從沙發上起身：“還是我去吧。”
“奶奶，我陪你去。”
顧彬緊跟着站起來，親暱的扶住了奶奶的胳膊。
一老一小前往書房，沒一會兒就拿着一本紙張發黃，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名冊走了回來。
爺爺戴上老花鏡，一頁一頁的翻看。
他翻的速度很慢，看的很仔細，彷彿是在透過名冊上記錄的每一個烈士的名字，回憶着當年的往事。
客廳裡寂靜無聲，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一星半點異樣的聲響，在這個時候驚擾他老人家。
“找到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一刻鐘後，沉寂的客廳裡終於響起了老爺子略帶沙啞，哽咽，又驚喜至極的聲音。
少年少女們不約而同的圍攏過去，看向名冊。
老爺子右手指向的位置，赫然寫着林建軍三個字。
“爸爸。”
林熙雨一瞬間淚如泉涌，捂着嘴哭出了聲。
顧彬攬人入懷，安撫的拍了拍她的後背。
“好孩子。”
傅爺爺抹了把滄桑淚，哽咽的嗓音帶着不容人質疑的威嚴：“你爸爸是爺爺的兵，你就是爺爺的孩子，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有爺爺在，沒人敢欺負你。”
“這下好了。”
顧彬用指腹給林熙雨擦眼淚，笑着打趣：“你的家庭地位直線上升，以後我也不敢欺負你了。”
“你敢欺負小林，爺爺饒不了你。”
傅爺爺佯裝生氣，掄起柺杖要打他。
“奶奶救命，爺爺要打我。”
顧彬豈會等着捱打，一個閃身，躲到了奶奶身後。
“這會兒不傷感了？”
傅奶奶沉下臉來，不滿的瞪着爺爺：“剛纔還哭唧唧的，打人挺有力氣。”
“誰哭了。”
傅爺爺不承認：“我就是有些氣惱自己，不看名冊，居然把犧牲的戰友都給忘了。”
“你的鼻涕還沒擦乾淨呢。”
傅奶奶笑着刺撓他。
“呃。”
傅爺爺尷尬了，不由自主的吸了下鼻子。
“噗嗤。”
林熙雨破涕爲笑，原本感傷的氣氛，被奶奶一打岔，瞬間就變了味。
“十年前的事了。”
顧彬不想二老再嗆起來，速度的轉移話題：“記憶模糊很正常，熙雨小時候也在軍區大院住過，那時候的事，八成她自己都記不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