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嘴角一翹,看着白亦然茫然的看着她,從他的表情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他對這件事情,一無所知。
她的臉上忽然就變得冷冷的,眼中閃爍着殘忍的笑意,慢慢的又說道:“白城主,我們的尊主說了,凡是傷害過歡主子的人,都必須死。”
青竹聽後,頓時大驚失色,胳膊上還在用力的甩着紅花的手,站在原地焦急的跺足,脫口朝雪心大喊道:“姑娘,你要……你要對我家少爺幹什麼?”
雪心並不理他,連一眼也沒有朝他看。她的雙眼依舊盯着白亦然,裡面有一種冰冷殘酷的情感。
它只是對眼前的這個人,緊接着,不緊不慢的開口說道:“並且我們這些作爲他的下屬,是要爲他拿回他們一個個胸腔裡的那顆鮮活的心臟。然後,回去放到本門中——相思門的祭壇上血祭。讓他們永世不得超生,靈魂被鎖在萬年的寒冰之中,日日煎熬。沒有生命的軀殼,成爲雪山上的奴隸,不死不滅,受尊主的驅使。”
白亦然的臉忽然扭曲了一下,因爲,他感覺得到雪心的手在他的胸膛裡,正更加快速的收緊並且向外拉扯。
“不過,要是仔細的算一算的話。白城主你胸膛裡的這顆心,還正好是第一百顆呢。”透明的嘴角浮現出淡淡的笑意,忽然說了這麼一句,下一刻,雪心眼睛的尾末卻又凌厲的向上一挑,又道:“百年好合、百裡挑一、百依百順……這些等等,說明百是一切的終結,圓滿的極限,這是一個多好的數字啊。所以,白城主你能排到這一位,你也不算死的不好,你說對不對?”
白亦然低着頭,正忍着疼痛,咬牙不語。
是呀,在多年前他們成親的那一天,他爲她鋪十里紅妝,八擡大轎。拜堂的時候,百年好合這四個字,被無數前來賀禮的人從嘴裡說出來,滿面虛假討好的微笑,但也總是有半分真心的祝福。
那時候的他,雖然對阿歡有一分的真心,但是他的心中卻並不十分的明白。所以,當時,也只是很客套的寒磣幾句,並不在意這些俗套俗詞的言語,當然也沒有更深的體會。
其實,他心中十分在意的只有一點——自己娶得是在當世不僅權勢滔天、而且傾國傾城的奇女子。
只因爲,在將來的佈置中,這一點對完成自己的野心和名將城的未來有莫大的助力。
他的右手輕輕擡起來覆上了左胸,指尖穿透了雪心的透明的胳膊,捂住傷口。
或許,如今自己的心臟這麼痛,並不是因爲,這個站在前面的女子,所給予他的肉體上的折磨。
而是因爲,對自己曾經錯過的一切和無法彌補的歲月,感到深深的悲哀和無力。
在多年前,自己還是少年的時候,心中對這人世間一切的金錢權欲的迷戀超越了一切的感情,包括他此生最寶貴的愛情。
日子慢慢的過去,無法彌補的傷痕也就漸漸的變大,鮮
血淋漓,最後,可能就一直回不去了。
或許……也許是一定,他們已經不可能回去了。
因爲,也許,他馬上就要死了,人死如燈滅,這一生,很可能就再也見不到她了。
“白城主不回答,那就是默認了。”雪心的手指在他的體內輕輕的轉動,看着白亦然臉上痛苦的表情,忽然,臉上就燦爛的笑起來,伏在他的耳邊輕輕的吹了一口氣,吐氣之間,開了口,一字一句的慢慢的說道:“所以,你可以去死了。那麼看在多年前,你讓歡主子落下一聲傷痛,多年來傷治不愈的份上。我行行好,就送你一程吧。放心,這個過程,是絕對不會輕鬆的,你好好的享受吧。”
紅色的蟲子,又是那種剛剛在客棧中食人肉的奇怪的蟲子,只不過是比那些原先見過的大了不止一倍,而且,它們身上的顏色更是鮮豔欲滴。這些東西從雪心的斗篷中爬出來,沿着她還插在白亦然胸口中的胳膊,密密麻麻的朝他快速的爬過去,普一見到他胸口上還在地滴着血的外翻的皮肉,似乎變得更加興奮。
接下來,更加讓人頭皮發麻的事情出現了。
那些蟲子竟然扭動着猩紅的身體,一隻一隻你推我攘的擁擠着,從白亦然血肉模糊的胸口,不停地朝裡面鑽入。不到眨眼的功夫,在他的胸口,像洪水一樣的蟲子洪流,就消失不見了。
白亦然低垂着眼睛,他的臉上的神色,那種痛苦到極致的表情,已經不能用言語來向他人形容和表達了。
但是,他還是緊緊的咬着下嘴脣,牙齒深深的刺入下嘴脣的肉裡,在上面已然有兩個血洞留下,此時此刻在不停的冒着血。
看到這種情形,紅花和青竹心中同時一震。
“少爺,你怎麼樣?姑娘,你幹什麼?你怎麼能這麼的殘忍?住手!”青竹趁着紅花發呆,猛地掙開了她的手,立刻雙目通紅的大叫着,快步朝自家少爺的方向跑過去。
他走過去扶着自家少爺,從懷中掏出一塊乾淨的手巾,不停地爲少爺擦着頭上黃豆大小的汗珠,時不時的擡起頭,雙眼瞪着雪心,臉上一副咬牙切齒的表情。
雪心看着青竹的表情,不由覺得好笑。
從這位小廝的臉上看,要不是自家少爺的全身都伏在他的身上,需要他的身體來撐着,早就撲上去和她拼命,拼個魚死網破。
年輕人愛恨都寫在臉上,這麼濃烈的感情,還真是很有活力呢。與她們這些不知道活了多少年,整日死氣沉沉的怪物比起來,就是不一樣。
雪心的眼睛瞟到白亦然蒼白隱忍的臉上,立刻就變得像刀子一樣鋒利,一樣冷。
不過,無論如何,白亦然都必須死,因爲一個尊主的命令不可爲抗,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最主要的原因。
紅花看着青竹,焦急的在原地跺腳,卻沒有辦法,只能氣急敗壞的罵道:“你去添亂,還是送死啊。白癡!有你
這樣的奴才,你家主子才死的快呢。”
雪心像是聽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忽然嘴裡嗤笑一聲,轉過頭來,雙眼緊緊的盯着她,嘲諷道:“那麼,要是有你這樣的奴才、哦不,是紅顏知己,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從一開始就嚇得連出手的膽子也丟了,不是也不怎麼樣嗎?”
紅花死死的盯着雪心看了一會兒,冷冷的一笑,並不言語。只是垂下頭,很優雅的整理了一下裙襬,以一種得體的姿態朝她走過去,一路上,蓮足小襪,氣質看起來美麗而高貴。
紅花走到雪心身前站定,有轉着眼睛瞟了一眼衆位披着斗篷,從進來就低着腦袋,不言不語的雪屍,又是冷冷的一笑,不過這次是有一點聲音的,輕輕的卻帶着濃濃的不屑的意味。
雪心也看着她,一臉平靜,但是空洞的眼眶中似乎浮現一抹出奇怪之色。
紅花卻不再看她,只是垂下頭,手指這裡拉拉那裡扯扯,隨意的整理着衣服,忽然開口問道:“剛纔,客棧中,那些噁心的蟲子,也是你們這些怪物放出來的吧?”
“是又怎麼樣?”雪心面無表情的回道。
“那你知不知道,這一次,因爲你們雪屍身上的這些讓人反胃的東西,客棧一共死了多少人?世間又失去了多少鮮活的生命?你們這種可憐的生物……又爲自己的下輩子背上了多少孽債?”紅花又語氣淡淡的問道,但是眼睛還是沒有看她。
“誰讓他們要和尊主要殺的人呆在同一個客棧呢?哼哼,那是他們活該,命該如此。”雪心纖眉一挑,理所當然的說道。
恰好在這時,雪心低下頭,便看見了她腰間的一抹白色。這顏色在她身上非常顯眼,很刺目,但是這不重要,最關鍵的是,下一刻,雪心的臉瞬間扭曲了一下。
紅花今天穿的是一件紅色的猞猁裘,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她整理的時候,總是要有意無意的露出她裡面紅色的血珊瑚裙,上的那條雪白色的束腰。
剛剛雪心明明確確的看到了,對面所站的這位女子,這條束腰帶上有——
淡黃色的月牙兒……還有那明黃色的盤龍,以及那上面綴滿了白色的數不盡的圓潤光滑的珍珠,那是蜀中的……全天下也只有那一人,敢有如此的平民視爲大逆不道的東西,而且還是當作一條普通便服上的束腰帶用着。
雪心的心中一驚,低下頭,頓時覺得忐忑不已。
這個人怎麼來了?難道中原和西域武林的這場大戰,已經讓天下間這樣的人物注意到了,並且親自到來了嗎?這……怎麼可能?
她躊躇了一會兒,擡起頭,正要開口請安行禮,卻忽然覺得自己的頭頂上的斗篷,被她用手指輕輕的碰了一下。
她臉色大變,向後退一步,撞到身後的雪屍身上。腦中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痛、很痛很痛。在那一個瞬間,似乎自己的身體被一場大火鐐銬,一點點化爲灰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