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滴答,彷彿沙漏瀉入塵埃。澗水擊落山岩。時鐘分秒敲擺。
好疼,心口好疼……
秦詩雨從寒顫中醒來,覺得周身疼得似整個被烙鐵滾過,火燒火燎般難受。忽然憶起蕭漠寒毫不留情的一掌,排山倒海般襲來,她自己卻像一朵凋謝的亂紅,飛入空中。就此失去知覺。
她渾身是汗,好疼。你怎麼捨得啊……漠寒。
她皺着眉睜開眼,模糊中只見鐵欄縱橫,昏暗的地牢裡,潮溼陰暗,氣味難聞。一盞微弱的油燈懸在鐵柵之外,發着苟延殘喘的丁光。
道道陰風襲來,秦詩雨冷得瑟縮顫抖。她哆嗦着,擡眼看了一眼快要熄滅的油燈,死灰一般的面上露出一抹嘲笑。彷彿,自己也跟那燈一樣,到了該終結的時候。
…………
永恆的狂華
風火雷電是你暴怒的嘆息
看得見麼 江水湖泊
思念如永夜般真誠
年輕的芳椿 侘傺的孤影
落葉裡密密堆積着相思的罅隙
那裡有我的執念
……
恍恍惚惚中,她彷彿聽到九天之上,頌聲如佛,那些奇怪的句子再次涌上心頭……她但覺一陣潮水般劇烈絞痛,復又昏了過去。
——*——*——*——
“陛下,戰爭在即,你怎麼如此心不在焉?”呂文聿斜挑着眉毛,吃驚問。他從沒見過這樣的永荒帝,在看着軍事圖的時候,還在發呆走神。
“你說什麼?”蕭漠寒渾身散發着冰冷的氣息,嚇得呂文聿連忙閉了嘴。
蕭漠寒忽然伸手一拂地圖,它像辭樹的落葉一樣褶皺起來,飄落到地上。呂文聿向其他幾個將領使眼色,暗示說,估計又是那位秦姑娘出什麼狀況了。幾個將領連連頷首,表示文丞相的猜測極端有理。
“今日便到這裡吧,朕累了。”
蕭漠寒有些疲憊的聲音響起,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大廳。留下目瞪口呆的呂文聿等人面面相覷。他們很少聽到他稱“朕”,除非是在正式的典禮或做重大決定的時候,可今天,他顯然心情非常不好。這一點,連瞎子都能覺察出來。
……
沉重的腳步聲響起在幽深的地牢裡。
這座蕭然藍閣,是當初從彤州太守手裡花重金買下修葺的。裡面的地牢,半年多來應是空無一人。可此時,蕭漠寒每前進一步,就覺得心裡多一分焦急和疑慮。一種極擔心和害怕的情緒籠罩在他心上,四散蔓延。
這裡關着一個女子。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一個素昧平生卻在戰陣外衝他微笑哭泣的人。一個有着陌生的聲音卻用熟悉得使人害怕的聲調叫他“漠寒”的人。一個即使推下秦詩雨進蝕骨湖,他面對她顫抖的目光時,竟剋制了怒氣無法發作的人。一個會爲他下廚作出奇香撲鼻的粥,烤魚……的人。
她會指着自己的鼻子破口大罵,而絲毫不在乎他是任何特殊的身份。淥國國君,永荒大帝,對她來說,不及他打翻的那一碗粥。她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你真的以爲自己高人一等?
蕭漠寒的腳步越來越急促,他很想知道,這個女子到底爲什麼會讓他覺得緊張,莫名其妙的緊張。莫名其妙的關切。莫名其妙的焦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