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陸小鳳在送了一盒糖丸給關九那對小夫妻之後,便沒想再插手管太多別的事。
只可惜,這顯然是她的一腔情願。
那關九也不知道是不是不看她很有神醫的氣質,竟然拜託她幫忙看看先前別的大夫幫他妻子所開的藥方可有什麼不足之處。
要不說同行是冤家呢?
小鳳姑娘接了那藥方一瞧,哎喲媽呀,這是哪位大夫開出的這麼不負責的藥方啊。
那叫施施的少婦明明是低血糖,可他這開出的是大補之藥,且補的方向還大錯特錯。
不過,陸小鳳倒也能理解,畢竟這低血糖與貧血有時候看起來是有些症狀極爲相似,但是貧血的症狀是一個漸進的過程,而低血糖則不然,它有很大的突發性。
低血糖按先天不足之症補,這必然是不妥的。
看到這樣的方子,出於醫者道德良知,陸小鳳肯定是要予以糾正的。
否則,按這方子吃下去,施施的病只怕非但得不到緩解,反而會適得其反呢。
將自己重新寫過的方子墨跡吹乾,遞給那名叫關九的少年,“就按這方子寫的幫她進補吧,她這身子以調理爲主,畢竟是藥三分毒,我個人還是建議食譜爲上。”所以,她開的方子上多是食補食譜。
“多謝夫人。”
“舉手之勞,不必相謝。”
陸小鳳以爲事情到此也就算結束了,事實告訴她——還沒有。
在侍衛前去路茶寮店家打聽前往河間的道路是否正確時,聽到他們對話的關九臉現驚異,脫口問了句:“你們也要往河間去嗎?”
“是呀,去看個朋友。”
“我們夫妻也是要往河間去。”
聽到這句話,陸小鳳忍不住不着痕跡地又打量了這對小夫妻一遍,有句俗話說得好——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這個叫關九的少年會是那個帶了心愛姑娘私奔的上官無咎嗎?
是與不是,這倒也不是太難分辨。
所以,在一行人上車打算繼續上路的時候,陸小鳳猝不及防地回頭喊了一聲:“上官無咎。”
關九本能地擡眼看過去。
賓果!
果然是那對私奔的小鴛鴦。
此時,被識破身份的上官無咎緊張地將愛人護到了自己身後,“你們是什麼人?”
陸小鳳慢條斯理地收回已經踏上車凳的那隻腳,緩緩轉過身子,看着他微微一笑,道:“家叔是令尊的朋友,此次本是爲尋令尊而來。結果到了大名府才知道,令尊爲尋你不知去向,不得已纔要轉往另一個朋友之處。”
“我爹——”上官無咎的臉色略僵硬。
“你們的家事我們無意參與,不過是我心中一時起疑,確認一下罷了,”陸小鳳笑着說完,泰然轉身,繼續上車,“現在確認過了,我也要走了。”
上官無咎一臉愕然。
趙祥只能在父王的馬車旁微微含笑搖頭。
常理這東西在妹妹的身上真的是很奢侈的一件東西。
不按常理纔是她的常理!
“夫人,你不會將我們的行蹤告知家父吧?”上官無咎忍不住問出了自己最大的擔心。
已經坐進馬車的陸小鳳從捲起竹簾的車窗微微探出半個腦袋,笑道:“這本是與我們無關之事,我們自然是不必摻和進去的。”
“多謝。”
“走吧,馮四。”
得到小姐確切的吩咐,馮四一揚手裡的馬鞭,馬車緩緩啓動。
而載着南清宮八賢王的車子已經先他們一步啓動了。
目送那隊人馬漸漸去遠,施施忍不住有些擔憂地問身邊的上官無咎,“無咎,他們真的不會說嗎?”
“不會。”上官無咎肯定地回答。
“你這麼肯定?”
“嗯,因爲他們不需要虛言誆騙我們。”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繼續往河間去嗎?”
上官無咎微微蹙眉,“事情總要去跟慕容家說個清楚的,我們也往河間去。”
“這樣豈不是就跟他們一路了?”
“不妨事的。”
施施忍不住面露歉意,“都是我拖累了你。”
上官無咎搖頭,“說什麼傻話呢,喜歡你是我的選擇,你不需要覺得對不起別人。況且那個慕容紫英也不見得非我不嫁,只不過是因爲我爹固執才讓事情走到今天的地步。”
兩個人對視一眼,同時在心裡嘆了口氣。
爲什麼相愛的兩個人想要相守竟是如此困難的事?
兩撥人走的是同一條官道,速度上以上官無咎一騎雙跨更快一點,自然要追上先行一步的八賢王一行也是輕易之事。
雙方在下一個投宿的城鎮意外地又再次相遇——他們選擇了同一家客棧。
這是緣分嗎?
對此,陸小鳳忍不住在心裡笑了。
有時候越是對當事人有興趣,就越要表現出毫無興趣的模樣,雖然他們都很清楚,有這上官無咎在,要碰到上官敬的機率便大。但是,包括八賢王在內的所有人都表現得對上官無咎二人毫無興趣的模樣。
有時候驚喜來得太快,快到讓人都有些難以接受。
大傢伙在客棧大廳的晚飯都還沒來得吃完,上官敬就領着手下追過來了。
不過,在被兒子故佈疑陣擺了幾道後,眼瞅着都快要到河間府了才追上兒子,上官敬內心是十分惱火的。
因此,上來就朝兒子抽了一馬鞭過去。
上官無咎便也就生生地受了這一鞭,硬漢,但也愚孝。
如果是小鳳姑娘自己的話,估計安爸的皮帶還沒抽出來,她就已經麻溜閃了。徒留安爸揮着皮帶在後面吼:“你個臭丫頭,有種你別跑。”
不用懷疑,小鳳姑娘當年的頑劣指數基本是破錶假小子的,尤其是在面對安爸爸的時候,這是典型的反叛心理在作祟。
不爲別的,就爲了安爸從小就替小鳳姑娘安排好了她未來要走的路,到了叛逆期小鳳姑娘就忍不住變本加厲地回報給了親愛的爸爸。
安家父女那種相愛相殺的相處模式,安家其他人早就習以爲常了。
施施一臉心疼地看着心上人,卻是一聲也不敢吭的。
“孽子,你怎麼能這樣任性妄爲?”上官敬一臉的怒子不爭。
若是陸小鳳,大抵回直接孔安爸一句“我這是有樣學樣,你基因不好還賴我,我保留上訴的權利”。
不過,上官無咎不是後世的安樂,他只是低了頭,略帶執拗地道:“我喜歡的人是施施,我只會娶她。”
“不行,我上官敬不能做那種背信棄義的人。”
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面子在作祟,陸小鳳在一旁忍不住搖了搖頭。
“上官兄。”
八賢王這個時候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
上官敬聞聲看過去,仔細一看不由臉色陡變,“八……”在收到八賢王輕輕擺手之後,他及時改了稱呼,“趙兄,久違了。”
“是呀,轉年就是二十年啊。”
“趙兄怎麼會在這裡?”
“我是來找上官兄的。”
“找我?”上官敬聞言心裡就是一噔登,最近他也有聽到一些江湖風聲,說是他當年送給妻子的玉佩被人帶出了皇宮,莫非?
“此處不是談話之地,咱們到客房再說吧。”
“趙兄所言極是。”
上官敬扭頭瞪了兒子一眼,示意:現在沒功夫,你別想跑,一會兒再跟你算賬。然後便跟着八賢王往後面客房去了。
白玉堂見人都走了,忍不住問了句:“咱們呢?”
陸小鳳悠哉悠哉地吃着自己碗裡的飯,說:“吃飯啊。”
白玉堂:“……”你就玩我吧。
小禾在一邊繼續喂小小姐,但嘴角早就揚了起來。
陸鳴自己端坐在凳子上往跟裡扒飯,已經不用人餵了。
陸小鳳一手抱着睡着的小兒子,一手吃着飯,吃了兩口像想起什麼似的,擡頭看了白玉堂一眼,“你要想去聽八卦自己去就好了,我是沒興趣。”
妹子,你別說得我好像很八卦似的啊。
難道你不八卦嗎?
白玉堂將自己的佩劍往手裡一提,起身往後面去了。
陸小鳳下定論:八卦男!
等他聽完了再跟他打聽。
事實上,小鳳姑娘一樣很八卦!
“施施……施施……”突然,上官無咎又驚慌起來,看着滿頭大汗,臉色蒼白的人,手忙腳亂地摸出兩顆糖丸塞進她嘴裡。
陸小鳳忍不住說道:“你不用這麼緊張的了,事情尚未到絕望之時,你自己嚇自己,順便也嚇嚇上官無咎,於旁人倒是沒什麼影響的。”
施施漸漸平靜下來,只是臉色還是如紙一般的白,倚在上官無咎的懷中珠淚盈然,“如果上官莊主堅持不允,無咎,你就別爲了我……”
上官無咎斷然截斷她的話,道:“我不會放棄你的,不管我爹怎樣,我要娶的只有你。”
陸小鳳爲這少年的決心點個贊。
有時候,陸小鳳真心是羨慕人家那種弱柳拂風,楚楚可憐之姿的姑娘們,她當女漢子太久,已經不知道要如何溫柔小意,不知道如何示弱,她骨子裡從小便樹立了她必須是個強者。
這大約便是女漢子們的致命傷!
羨慕嫉妒恨啊!
跟着八賢王進去的上官敬很久沒出來。
陸小鳳等人已經吃飽喝足,正在逗着陸鳴兄妹玩耍。
相對於他們的輕鬆愜意,客棧大廳另一邊的上官無咎二人則有些愁雲慘淡,惶惶不安。
小禾忍不住蹭到自家小姐跟前,小小聲地問:“小姐,他們不會真的被分開吧?”
陸小鳳很不負責地回答說:“我又不是上官敬,不知道啊。”
“小姐——”
看自家丫環略有炸毛的跡象,小鳳姑娘勉爲其難地說:“看情況吧。”
小禾不由笑了,她知道這是小姐表示必要時候會插手的意思。她相信只要小姐肯插手,這上官公子和施施姑娘就不會悲劇。
嚴冬低頭無聲的笑了,有時候,大人其實是很遷就小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