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張野並不是很想北上,因爲傅長官率二十餘萬晉綏軍出擊大同,都一個多月了,也未能寸進,顯然華北日軍這最後一股殘餘力量並不好對付。
並且以傅長官百勝將軍的美名,還遲遲不能建功,而是要等到學生軍過去摘這勝利桃子,佔個現成便宜,這對於向來同傅長官交好的張野來說,殊無必要。學生軍即便得勝,也是勝之不武,而傅長官那張老臉可就沒地擱了。
可是既然日軍仍然猖獗,仍然爲禍一方,學生軍就不應該放過他們。
如果學生軍不去,一任晉綏軍孤軍奮戰,也大違張野當初建軍即爲打鬼子的宗旨。再說,東北方向,日軍最強大的勢力關東軍仍然在厲兵秣馬,枕戈待旦,隨時都有可能躍馬中原。
雖然華北一地目前形勢漸趨好轉,但是國內的總體戰局還是陰去密佈、風雨欲來。華北一地偏安,完全是因爲日軍將主要力量集中到華中,同精銳在武漢進行大規模會戰的緣故。
並且,張野從拉赫曼諾夫那裡,瞭解到最近在吉林東北,中、俄、朝三國交界處的張鼓峰一帶,日本關東軍同蘇聯紅軍的關係十分緊張,頗有劍拔弩張之勢。而這正是關東軍在明知華北日軍處境危急卻仍然不發援軍的原因。
張鼓峰事件啊!
張野深深地感嘆着。
他的歷史並沒有學好,但是也聽說過張鼓峰和諾門坎這兩個與關東軍有關的地名。他只隱約記得,蘇聯紅軍這兩仗都打勝了,而且打得還挺痛快,徹底斷絕了關東軍進軍蘇聯的野心。
之後,日軍大本營便全力南下,把進攻目標確立爲中國和東南亞一帶。而蘇聯紅軍兩戰兩勝,摸清了關東軍的實力和日本政府的態度。打消了後顧之憂,開始全力以赴應付來西線德國的威脅。
斯大林是個從不肯吃虧的鐵腕人物,所以日本人踢到鐵板並不奇怪。對於張野來說,蘇聯紅軍地勝負無關緊要,但是日軍南下帶來的危害卻與他息息相關!
他絞盡腦汁思索了很久。都找不出將日軍禍水北引的方法!蘇聯紅軍實在太強大了,號稱最強的關東軍也遠不是敵手!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聯合蘇聯紅軍。共同對付關東
因爲在擊潰華北日軍之後,學生軍面臨着兩種選擇:一是南下支援武漢會戰,二是北上對付關東軍。別無他路!
張野不願意南下。因爲武漢會戰規模太宏大了,對於學生軍來說,那隻不過是大海中的一滴水,扔進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如果一不小心,還可能將這支辛辛苦苦耗盡心血纔打造出來地部隊徹底葬送!
除此之外,那裡的水太深,遍地都是的大佬,還全都是委員長地嫡系。遠不是自己所能比擬地。一旦趟進了那潭混水,學生軍的命運,恐怕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
而北上也同樣充滿困難。此時的關東軍正處於鼎盛時期,兵力將近百萬,而學生軍加上“忠義救”也不過十萬人,處於絕對地劣勢。與關東軍相比,無異於以卵擊石!
晉綏軍雖然有二三十萬部隊。可那是閻長官的地方部隊。負有守土之責,出省北上共擊關東軍的可能性極小!再說晉綏軍也是閻長官苦心孤詣打造出來的。閻長官又怎麼可能拿它來跟關東軍拚呢?
因此學生軍一旦北上,就是完完全全地孤軍奮戰了。即使有根據地來供給後勤需要,但是運輸補給線過長,很容易遭到鬼子襲擊。學生軍又沒有飛機,既不能預警,也不能從空中攔截敵人空襲,打起仗來太過吃虧!
這真是一個兩難的選擇,張野再三猶豫,仍然不能下定決心。好在十家莊之戰剛剛打完,學生軍還需要好好休整一段時間,所以,他還有足夠的時間來解決這個問題。
不料這個問題還沒有解決,另一個問題又冒了出來!
沈最拿着戴長官的電令來向他告別了。
由於武漢會戰,兵力吃緊,委員長想起了北上抗日的“忠義救”,要求戴長官將其調回內地,參加武漢會戰!
戴長官因爲“忠義救”在華北屢戰屢勝,功績在中首屈一指,而在陪都軍界大出風頭,成爲中炙手可熱地人物!中那此原本看不起軍統的將軍,也紛紛改顏相待。
不過戴長官本人並不精通軍事。他飄飄之餘,認爲自己一手締造的“忠義救”已是戰力遠勝日軍的強大力量!就連張野遭逢危難,也是由於“忠義救”及時北上救援,才得已轉危爲安。
於是他認爲,只要“忠義救”一旦南下,必然馬到功成,緩解目前的武漢危局,爲軍統再立新功!因此即使委員長不說,他都想要毛遂自薦呢!
再說,委員長能夠在危急之中想到“忠義救”,這也是軍統的莫大榮耀,機會難得,哪裡還會推辭?當時他就毫不猶豫地應承下來了。
而沈最收到電報,卻左右爲難起來。
他當然知道,自己的勝利是怎麼來地。沒有張野和學生軍,“忠義救”根本就什麼都不是!區區兩萬人地部隊,投入到武漢那個動輒上十萬人的大會戰中,又能夠起到多大作用,戴長官不明白,他沈最可是一清二楚地。
從內心來說,他並不願意這麼快就同張野分手,離開華北返回內地。儘管從張野那裡,他已經學到了很多指揮作戰的方法,可是還不足以獨當一面!而“忠義救”的官兵們,也一樣不想離開並肩作戰了幾個月的學生軍弟兄。可是軍命難違,他無法拒絕一手將他提拔起來的戴長官。
按說,現在十家莊已經奪回,華北戰局好轉,“忠義救”再留在華北殊無必要。可是之前他就同張野多次談論過武漢會戰,聽張野的口氣,對堅守武漢的前景並不看好。對於盲目相信張野的沈最來說,自然也不願意去趟這潭混水。
所以他才一直緊跟着學生軍,對於內地頗爲吃緊的戰局裝聾作啞。可是現在軍令已下,他已經不能再回避了!
既然之前沒有接受張野的好意,將“忠義救”與學生軍合併,那就不能不服從陪都的命令南下參戰。
對於這個問題,他同張野一樣煩惱。
坐在夕陽下的小院裡,微風徐來,帶來泥土的清香,卻吹不走兩人心裡的鬱結。沈最嘆着氣,對張野說:
“老三,你不用勸我了!軍人以服從命令爲天職!儘管此去吉凶難料,但是身爲軍人,絕不能臨陣退縮!今後,雖然你我不能並肩作戰了,但不論身在何方,都是一樣在爲了國家民族而戰,也不必效兒女情長。慚愧的是,二哥一直也沒有幫你什麼,倒是叨擾不少,希望以後還有機會彌補吧!”
張野象李校副一樣捧着茶杯,縮在椅子裡默然不語。
沈最勉強笑笑,接着說:
“老三,我也捨不得你呀,眼看都要走了,也不給二哥一個好臉看看?”
張野悶聲說:
“二哥,早跟你說過,武漢是個大絞肉機,不論多少人都填不滿!日本人下定了決心,想要速戰速勝,逼委員長屈服。現在他們兵鋒正盛,也許會在局部取得優勢,卻改變不了總體失敗的結局。抗戰一事,任重而道遠!你的忠義救現在還很弱小,去了也是白白送死,不如留下來,爲國家保存一份力量,那纔是真正的智慧。明知結果還盲從命令,不是勇敢,是愚蠢!”
沈最苦笑道:
“老三,相聚苦短,我心意已決!你還是給二哥說點好聽的吧!如果有什麼錦囊妙計之類,二哥定然笑納,其他就別說了吧。等打完這一仗,你我兄弟再見時,想罵什麼二哥都洗耳恭聽!”
張野也嘆了口氣,幽幽地說:
“算了,反正勸不動你,咱就不多說了。不過你的忠義救,也浸潤了不少你我的心血,要是白白犧牲了,未免可惜。作爲一軍之長,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麾下官兵的安危!所以,老三我勸你一句,別太深入戰區,讓別人當成槍使。一見不對,立即向陪都或華北方向撤退,切記不要硬拚。你是軍統所屬,其他人指揮不了。戴長官又深得委員長信任,即使惹出了亂子,也自有別人擔當,你只要帶好部隊就好了!”
沈最鄭重地點點頭說:
“說得好,二哥記下了!”
張野又向椅內縮了縮,仰頭望着天邊血紅的夕陽,不再言語。
落日的餘輝照射過在,在兩人的身後拖出長長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