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宋府的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下來了。說來也巧,幾乎在他們到達宋府的同一時間,一輛華麗的馬車在宋府門口停下,轎簾被撩起,一身着白衣的男子自上面走下來,宋姣認得那身影,那是西門泉。
西門泉並沒有發現她和李朝初的存在,他下來之後,又將簾子撩了起來,對着馬車裡喚道:“凌煙,回府了。”
聲音溫柔地不得了,像是對着最親密的愛人一般,宋姣覺得自己的雞皮疙瘩掉了一籮筐。
月色下,一隻柔若無骨瑩白的手自簾後伸出,輕輕地搭在了西門泉的寬大的手上。而後,一身着白衣的女子從上面略略探出了身。西門泉見狀,手掌用力,一下把女子拽入懷中,另一隻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攬住她的腰。
女子驚呼,在他懷中緩過神之後,又“咯咯”嬌笑起來,聲音如銀鈴一般悅耳動聽。
“討厭,西門哥哥你好壞。”柔若無骨的手握成拳頭,軟軟地敲打着西門泉的胸膛,話語雖是嗔怪意味,可也掩不住其中的幸福,以及對這男人的愛意。
聲音軟軟膩膩,似能滴出水一般,酥得人心臟直打顫。宋姣的嘴角抽了抽,伸長了脖子想看看這個把李朝初迷得七葷八素的女子究竟是個什麼模樣,莫非有驚天動地的絕世姿色?
她的目光落到宋凌煙的面上,正要一探究竟,可惜的是,被一塊白色的面紗擋住了。
真可惜,她默默嘆了口氣。
正要將目光移開的時候,宋凌煙的眸光忽然一轉,冷不丁地與她對上。接着再往旁邊略略移了移,眸中露出驚訝的神色:“朝初哥哥!”
聽到她叫李朝初的名字,宋姣這纔想起李朝初來,剛剛她只顧着看宋凌煙,把李朝初忽略了。呃……看到這樣的場景,李朝初一定是傷心欲絕吧……
她同情地看向李朝初,只見李朝初面如冰霜,眸光落在宋凌煙面上,有心痛,還有絕望。
媽媽咪,看來這次真的被傷透了。宋姣默默嘆了口氣,世間一情字傷人啊。
“朝初哥哥!”宋凌煙在西門泉懷裡又喚了聲,不痛不癢地在西門泉胸口又敲打了好幾下,嗔怪道:“西門哥哥,朝初哥哥來了,你怎麼還不放我下來?”
西門泉的目光幽幽地落到李朝初身上,隨即又飄到宋姣身上,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微笑:“凌煙,你哥哥真多啊。”
宋凌煙生怕他誤會了,連忙解釋:“西門哥哥,朝初哥哥和我從小便認識,對我好好的,我把朝初哥哥當親生哥哥看待呢。”
親生哥哥……宋姣的眉毛抽了抽兩抽,下意識地擡臉看向李朝初,李朝初的神色依舊是最初模樣,面無表情,如同凍結了一層霜在上邊。宋姣又默默嘆了口氣,面上凍成霜,怕心碎成了渣喲。
西門泉將宋凌煙鬆開,宋凌煙立即蹦蹦跳跳地跑來,西門泉追在她的身後,連聲喚道:“小心!凌煙小心肚子!”
宋姣的眉眉又是狠狠一抽,重點放在了關鍵詞“肚子”上,僅僅才三個月而已,就和宋凌煙生米煮成了熟飯……西門泉,你夠牛。
李朝初冷冷地盯着宋凌煙,宋凌煙被他這種目光盯着有些發怵,肩膀縮了縮,天真地道:“朝初哥哥你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朝初哥哥,你就算身體不舒服,也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害怕……”
李朝初的喉頭上下動了動,恍如一潭死水的眸光落在宋凌煙露在面紗外的靈動的眸子上,宋凌煙後退了兩步,手略略往後伸了伸,西門泉立即拉住她的手,讓她的背靠在自己的懷裡。
“朝初哥哥,我聽說你前不久得了溫病……你的溫病好了沒有?”她窩在西門泉的懷裡,擡起眼關切地看他,“我本來想要去看你的,可是爹爹不許我去,說是溫病會傳染……朝初哥哥,對不起,你不要怪我哦……”
似終於找回聲音,李朝初輕道:“沒關係。”聲音不如以往的清冷,反倒是沙啞難聽,一個字一個字的從嘴裡出來,似用盡全身力氣。
宋凌煙笑了起來,笑聲如銀鈴一般悅耳:“我就知道朝初哥哥捨不得怪我的,對了……”她從西門泉懷裡出來,拉着西門泉的手,將他拉至李朝初面前,爲李朝初介紹:“朝初哥哥,這是我的西門哥哥,我和西門哥哥很快就要成親了哦。”說着,她垂目看了看自己的小腹,手愛憐地在上面撫了撫,擡眼道:“朝初哥哥會祝福我的吧。”
李朝初如同石化一般,一動也不動,目光並不看西門泉,自始至終地只看着宋凌煙。宋凌煙皺了皺眉,眸子如小鹿一般驚慌失措地看着李朝初,她不知道這是爲什麼,從小對她就很溫柔的朝初哥哥會用那種冰冷的眼神看着她,她覺得很害怕。眼簾垂了垂,她往西門泉身邊靠了靠,西門泉立即出手將她攬住。
這情勢真是一觸即發啊。宋姣咬了咬脣,忽的出手拉住李朝初,對宋凌煙笑眯眯道:“凌煙妹妹,祝你和西門公子幸福哦。朝初他大病初癒,嗓子因大病傷到了,說話會痛,所以他纔沒有說話的。”語畢,她看了看李朝初,眸光溫柔如水,向望着自己的心上人一般,又道:“所以,凌煙妹妹千萬別介意,朝初他並沒有別的意思,你與西門公子成親那日,我與朝初定會帶厚禮來祝賀的。”
宋凌煙奇怪地看向宋姣,她從來沒有見過宋姣,不知道這陌生的女子是從哪裡冒出來的,她的目光落到宋姣緊緊牽着李朝初的手,心中疑惑,又爲什麼和她的朝初哥哥關係那麼親密?
察覺她目光中的疑惑,宋姣大方地自我介紹:“凌煙妹妹,我叫宋姣,是朝初的小婢。”
宋凌煙自然知道小婢的含義,靈動的眼眸猛地睜大,望向李朝初,聲音無比驚訝:“朝初哥哥你什麼時候收了小婢?”
李朝初深深地望了她一眼,嘴張了張,似要說些什麼,宋姣見狀,連忙搶他的前面道:“就在前不久呢,不過朝初現在不喜歡我,不過,我是不會放棄的喲,凌煙妹妹,你從小便認識朝初,想必十分了解朝初吧。日後,你可要多多對我講講朝初的事哦。”
“會……會的。”宋凌煙訥訥回答,聲音早已失了先前的靈動。她一直都知道李朝初喜歡自己,儘管她一直只把李朝初當哥哥,並不喜歡他。可喜歡她的李朝初就像是她的所有物一般,所有物被另一個突然出現的人搶走了,這心裡自然是不舒服的,因此,她看宋姣的眼神便添了好幾分敵意。
宋姣直接忽略她的敵意,拉着李朝初的手緊了緊,對着宋凌煙眨眨眼笑道:“凌煙妹妹,那麼我們就這樣說好了哦。”
宋凌煙像是突然安靜下來似的,機械點了點頭。
宋姣對她的大幅度的情緒變化並不感興趣,目光從宋凌煙身上移開,落到西門泉身上,“朝初許久沒有見到凌煙妹妹你,做哥哥的,自然是想念妹妹的,特今日約你出來,可惜朝初等了妹妹你許久,可妹妹你都沒出現,朝初擔心你出了什麼事,放心不下,特來府上看看。”
拉着李朝初走了兩步,離宋凌煙他們近了些,宋姣又道:“現在見到妹妹你安然無恙,我與朝初放心了,便回去了。”
“兩位不去府上坐坐”一直未吭聲的西門泉忽然道,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宋姣身上。
聞言,宋姣擡眼看向李朝初,坐還是不坐,這個她做不了主。
李朝初淡淡地回看她一眼,而後瞥向西門泉,一直抿着的脣忽然勾起。
宋姣驚呆了!李朝初竟然笑了,想不到他這種禁慾系冷冰冰的男人也會笑,而且……笑得那麼好看,勾脣一笑似春風拂過萬物生啊!
“天色已晚,改日再來坐。”聲音雖還有些嘶啞,可比起之前要好的多,且聲音少了一絲清冷,多了一抹溫潤。
“那朝初哥哥一定要說話算話哦。”宋凌煙也像是打了雞血一般,之前的惆悵一掃而空,她從前那個溫柔的朝初哥哥又回來了,剛剛她還以爲朝初哥哥收了那個小婢之後就徹底不喜歡她了呢,現在看來,並不是那回事呢。
“嗯。”李朝初的笑容不減,“會的。”
兩方簡略道別後,李朝初與宋姣往丞相長史府方向走。宋姣心神不寧地看向還掛着春風一般笑意的李朝初,緊緊拉住他的手忘了鬆開。
那笑容溫潤如玉,可宋姣怎麼越看越覺得那是……苦笑呢
走了一小段路,李朝初猛地停下腳步。宋姣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停下腳步,一個猝不及防,撞到他挺直的背上。
宋姣揉着鼻子疑惑地看着李朝初的背影,“公子……”
李朝初沒有說話,一直被宋姣拉住的手動了動,起初他手冰涼,此刻已經被她捂得暖和。
察覺他的手動了動,宋姣急忙鬆手,在宋凌煙面前做的戲已經做完,此刻她還傻不隆冬地拉着被真相打擊到了的李朝初,這不等於拿着臉給李朝初抽了麼
豈料她的手剛要離開,猝不及防就被李朝初反手握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