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處的劇烈痛楚, 讓卿卿大腦一片空白。
她要多艱難就有多艱難的緩緩低頭去看那隻將自己穿胸而過的手掌。
怎麼會這樣?
爲什麼會出現這種事?!
明明……
明明他們馬上就要逃出生天了, 不是嗎?!
臉色一點點的隨着鮮血的瘋狂流失, 而變得異常蒼白的卿卿,渾身發軟地倒趴在了龍長空那蜿蜒修長的龍軀上。
她這輩子最害怕的是年紀輕輕就香消玉殞,沒想到她在費盡心力掙扎了這麼多年,到頭來,還是沒有躲過自己命中註定的劫數。
她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再不甘心又怎樣呢?
她還是要死了。
死得這般荒誕又無聲無息。
在生命即將到達終點的時候, 卿卿莫名想到了自己當年親自手刃的第一個人。
那是一個相貌非常可愛的小姑娘。
她同父異母的嫡出姐姐。
當時還只有九歲的她趁着四下無人, 毫不猶豫地把其推進了後宮裡的荷花池裡。
雖然已經事隔多年,但是她依然清晰無比的記得——自己正是因爲在那個姐姐的葬禮上太過哀痛, 又長得與那個姐姐極爲相似, 才入了父皇和母后的眼,自此一步登天。
儘管卿卿十分不甘, 但她心裡非常明白,自己之所以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很可能是老天有眼,報應作祟。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想認命啊。
她一點都不想認命啊!
“相……相公……救……我……救救我……”
想到這裡的卿卿,使出自己全身的力量,拼命地呼喚起自己身下的金色巨龍。
頭上突然淅淅瀝瀝落下的血雨和卿卿那氣若游絲的呼喚讓疾飛在奔逃路上的龍長空身形陡然一僵。
一種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恐懼,更是在這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上心頭。
“卿卿……你……你沒事吧?!”龍長空聲音微微有些發抖地喚了一聲。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相反, 那淅淅瀝瀝的血雨因爲他的這一聲呼喚,彷彿又密集了幾分。
徹底意識到不對勁的龍長空眼睛也因爲這密集非常的血雨,一點點地變成了猩紅色。
“卿卿!”他發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嚎叫, 猛然化作人形,將從天上無意識墜落的心上人緊緊地抱在了自己的懷中。
“卿卿!相公的好卿卿,你應我一聲,你應我一聲啊!”龍長空一邊大聲呼喚,一邊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生命力瘋狂的往卿卿的身體裡灌輸了過去。
因爲龍長空的生命力,已經瀕臨死亡的卿卿總算又恢復了一點意識,她艱難地睜開了自己的雙眼,聲音微微有些發啞的說道:“相公……我不要死……你……你救救我,你快救救我!”
“你放心,卿卿,我一定會救你的,我無論如何都會救你的!”龍長空看着這樣的卿卿,難受的整顆心臟都快要裂開了。
他突然爲自己曾經的小心思感到異常後悔。
如果當初他沒有吝嗇自己的生命力,沒有算計鳳家阿璃過門,那麼,他的兄長是不是就不會甦醒,那麼,眼前這個神秘人,是不是就不會出現在他和卿卿的生命裡?!
龍長空雖然以前也很喜歡卿卿,喜歡她的柔順乖巧,喜歡她的善解人意,但是,他卻從不曾意識到,在不知不覺的時候,他對卿卿的那份喜歡,已經轉換成了男女之間最深沉的愛。
他根本就沒辦法接受她在他的面前就這樣慘烈無比的死去。
深刻意識到這一點的龍長空幾乎是用一種近似瘋魔的態度,發了狂的要把卿卿從死亡的邊緣處給拉回來。
可俗話說得好:閻王要你三更死,豈能容人到五更?
儘管龍長空已經用盡了自己的所有努力,但是他依然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卿卿那雙對人間充滿留戀的眼睛一點點地在巨大的絕望中變得渙散……直到徹底失去了活人應該有的神采。
“啊——”在卿卿徹底停止呼吸的那一刻,龍長空仰頭髮出了一聲歇斯底里般的嚎叫。
“本來她還可以多活上一段時間的,誰讓你這樣冥頑不靈呢。”神秘人慢悠悠的從後面飄了過來,“就是可惜了她肚子裡的龍蛋,小傢伙發育得極好,如果能夠順利破殼而出的話,相信也是一條非常優秀的小金龍吧。”
就在龍長空悲痛的整個龍魂都差點沒崩散掉的時候,他的身後突然傳來了一道熟悉又憎惡萬分的嗓音。
“你好毒辣的手段!我要你爲我的妻子償命!”
龍長空猛然轉頭,擡手就是一擊過去!
“我知道,你以爲她已經死透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她現在還有一口氣在,如果你改變主意的話,那麼我可以考慮原諒你剛纔對我的不敬,再和你合作一次——別的不談,她肚子裡的龍蛋,我總是能幫你保住的。”
神秘人輕鬆無比的避開,慢條斯理的從自己的袖袋裡摸出一塊手絹擦拭自己手上的斑駁血跡。
龍長空面無表情地看着神秘人不發一言,他的雙手還死死的抱着卿卿的屍身不放。
“這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願不願意把握,全看你自己了。”神秘人不以爲意地說道。
顯然,他堅信龍長空一定會答應他的條件。
“你以爲我是傻瓜嗎?”
龍長空滿臉冷笑地啞着嗓子開口。
“剛纔你才毫無半分轉圜的表示,要把我們一家三口趕盡殺絕,現在你要我怎麼相信你會放我的孩子一條生路。”
“開始的時候我確實琢磨着要把你們趕盡殺絕,但是後來我轉念一想,一條尚未破殼的小龍,就算我沒有殺他,也不會影響大局,相反,我若是把他留下來的話,相信你會很樂意配合我的安排的,對不對?”神秘人用一種隱隱帶有幾分施捨意味的聲音,對龍長空說道。
龍長空沒有做聲。
他只是默默低下頭顱,看着自己懷中已然生命體徵全無的愛人不放。
神秘人一看他這動作,就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你別得寸進尺,我可以放過你的孩子並不代表我也能放過你的心上人!她是一個有着自己思考能力的成年人,耗費大心力把她救回來,對我毫無好處。”
“自從我們認識以來,你就一直在反反覆覆的告訴我,你有多忌憚我的兄長,起初我還以爲你是故佈疑陣的想要用這樣的辦法坑我,現在我才發現,你是真的害怕他,甚至還怕到了骨頭裡!哈,都說人的名,樹的影,虧得我以前還自不量力的想着要與他爭鋒!”
龍長空幽幽開口了,他的語氣裡充滿着自嘲的味道——爲自己曾經的不自量力。
“儘管我並不清楚你們之間有着怎樣的恩怨,但是我們到底一母同胞,相信他,總好過要相信你這個藏頭露尾的,連自己的真面目都不敢暴露出來的膽小鬼!”
神秘人沒想到龍長空在被自己施展雷霆手段壓制住以後,居然會選擇在自己的面前破罐子破摔,不由得揚了揚眉毛,問道:“你這是要存心激怒我嗎?”
“我不是要激怒你,而是徹底看清楚了自己接下來該走的路。”龍長空滿臉譏誚地勾勾嘴角,“孩子,如果你真的能夠幸運的活下來的話,一定要好好吸取爹孃的教訓,千萬別再做此類引狼入室的事情!”
龍長空一邊說一邊以最快的速度手化龍爪的將卿卿的腹部破開,從中取出了那顆確實如神秘人所言,還有着生命氣息的龍蛋,猛然朝着外面拋了過去。
與此同時,他自己也懷抱着卿卿鮮血淋漓的屍身,朝着神秘人飛撲了過去。
神秘人一看龍長空那渾身都閃耀着金光的模樣就知道他是想要和自己同歸於盡。
“龍長空,你是個非常偉大的父親,然而,很遺憾的是,你對我的力量一無所知!”
他滿臉遺憾的看着龍長空,再次伸出了自己那隻白皙如玉的手掌。
龍長空只覺得自己眼前一黑,就徹底的喪失了對身體的主控權。
“其實我早就能夠對你使用傀儡術了,你知道我爲什麼沒有這樣做嗎?”神秘人滿臉恨鐵不成鋼的看着龍長空,一副你可真是讓我大失所望的模樣。“因爲傀儡術會大大的降低血脈咒術的力量……不過現在無所謂了,反正距離我想要的效果也差不多了。”
龍長空做夢都沒料到神秘人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一時間覺得自己整個世界都灰掉了。
神秘人很喜歡龍長空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他語帶揶揄地說道:“反抗對於我而言毫無意義,既然你們一家三口註定要死在我手中,又何必再白費工夫的淨做一些類似於垂死掙扎般的蠢事?”
“也許對你來說是淨做蠢事,但是對我們來說卻並非如此,至少他的垂死掙扎給了我們發現你,並剷除你的機會。”
就在神秘人像貓抓老鼠一樣,肆意戲弄龍長空的時候,在他們不遠處的出口處,突然傳來一道冷冽異常的嗓音。
這道聲音,不論是對神秘人也好,還是對龍長空也罷,都熟悉至極。
笑容不知何時已僵在脣角的神秘人動作很有幾分僵硬的循聲望去。
然後發現,在出口處,不止站着他和龍長空共同想要置於死地的對象——軒轅長毅,還站着與他結縭數千載的妻子——銀月帝君。
“如果不是親眼目睹,你要我怎麼相信自己的丈夫居然會揹着自己謀算我們的恩人?金陽!你告訴我!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站在軒轅長毅身邊的銀月帝君望着渾身彷彿凝固成了一塊石頭的神秘人泣不成聲問道。
知道自己身上的僞裝瞞得過龍長空和卿卿的眼睛,瞞不過軒轅長毅和自己妻子的神秘人長嘆了一口氣,將自己臉上的黑色面巾給摘了下來。
“銀月……”
祂的聲音停了一停,像是在斟酌字詞。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都要告訴你,在這件事中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
“可你現在已經深深傷害到我了!”銀月帝君哽咽着嗓子說,“無情陛下與你無怨無仇,相反還對我們有恩!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
銀月帝君是真的一點都想不通,太迫切的想要從自己的丈夫這裡得到一個答案,哪怕祂知道祂很可能並不願意把這個答案告訴祂也一樣。
金陽帝君拒絕回答銀月帝君的這個問題,即便事情敗露,臉上表情也非常平靜的祂深吸一口氣,望着軒轅長毅問道:“陛下,請原諒我的冒昧——倘若此時正處於全盛時期的我,選擇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的向您提出挑戰,你覺得我們兩個之間最後誰贏誰輸?”
“想要知道這個答案還不簡單,你現在就可以和我試上一試。”金陽帝君臉色平靜,軒轅長毅也不遑多讓。
“……”金陽帝君那平靜的面色,終於因爲軒轅長毅的鎮定破功了。
“陛下,您曾經是神界獨一無二的戰神,我知道您手上必然有着什麼我們所不知道的殺手鐗——”
雖然金陽帝君已經決定要和軒轅長毅撕破臉,但是,當祂真的要這樣做的時候,還是會不受控制的感到緊張,就如同祂明明滿心自信的覺得自己已經可以戰勝無情帝君,但卻仍然出於本心的選擇先找血脈咒術那條路一樣。
“可今時不同往日,您確定在經歷了那麼多輪迴之苦的您,還是從前那個無所不能的戰神陛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