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爭一口氣, 佛爭一炷香。
對於像楚妙璃這種不入流的草頭神而言, 再沒有什麼比香火和信衆更重要了!
正因爲如此, 平安女廟的橫空出世,無疑戳中了他們的肺管子,讓他們近乎本能的把前者視作了他們的眼中釘——幾欲除之而後快。
尤其是其中一位叫做泰平的草頭神。
他的神職正好與楚妙璃的相沖撞,又因爲法力極其低微的緣故,即便已成神多年, 也沒能在百姓們心裡留下什麼深刻的印象。
是以, 在楚妙璃的平安女廟因爲一塊能夠佑人平安的玉牌突然崛起後,他所受到的影響和衝擊無疑是最大的!
眼見着自己本就少得可憐的香火又掉了一大截的他哪裡能夠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乾脆破釜沉舟的放下了他那半死不活的小廟, 靠着那一條三寸不爛之舌,到處去遊說隴州府城的草頭神, 和他一起去找平安女算賬了!
“脣亡齒寒!我們要是再不聯起手來,只怕永生永世都要仰那個女人的鼻息過活了!”平日裡沒少弄一些假符籙和假符水隨意糊弄信徒,榨取財物的泰平神用一種悲痛欲絕的語氣,這樣和他心有慼慼然的盟友們說道。
能夠和向來以招搖撞騙聞名隴州府的泰平神胡混到一起的香火神祇自然算不上什麼好神。
在確定那平安女身後確實沒有什麼大靠山以後,他們幾乎有志一同的決定,要與泰平神一起去好好的教訓一下那得志便猖狂的平安女!
他們的陡然出現把毫無防備的楚妙璃給嚇了一跳。
她壓根就不知道自己到底從哪裡招惹了這樣一羣孽氣橫生,距離走上邪道也不過一步之遙的草頭神,但是, 她這人向來不怕事,在最初的錯愕後,她很快就拔出自己髮髻中的桃木劍簪, 在張妹的驚叫連連中,與方蓮兒配合默契的把那羣來勢洶洶的草頭神打了個屁滾尿流!
泰平神和他那羣狐朋狗友們做夢都沒想到,剛剛纔從阿飄轉化成草頭神的平安女戰力居然如此強大,他們在她面前,簡直就和在如來佛五指山裡蹦躂的孫猴子一般,沒什麼區別!
這一認知,無疑讓他們倍加恐慌。
爲了避免自己的神軀遭受到更大的創傷,他們在勉力又和楚妙璃打鬥一番後,就彷彿後面有什麼洪水猛獸在追一般,丟下幾個用來抵擋楚妙璃和方蓮兒攻勢的炮灰,飛也似地跑路了。
剛剛差點沒被那些咄咄逼人的草頭神給嚇了個半死的張妹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些草頭神倉皇逃離的背影,半晌,才如同狐假虎威一般地揮舞着拳頭,大聲嚷嚷了兩句,“我還以爲他們有多厲害呢,原來也不過是雷聲大雨點小啊!”
楚妙璃沒有理睬剛纔驚嚇得就差沒尿褲子的廟祝張妹,而是重新把方蓮兒化身的劍簪插入髮髻,拴着那幾只炮灰進廟審訊。
這種小草頭神,比起泰平神還不如。
他們雖然也掛了個神的名號,但卻罕有能從百姓手中獲得香火的時候。
平日裡,只能靠攀附着泰平神等大草頭神苟延殘喘,勉強在這隴州府有個一席之地。
親眼見證了楚妙璃的厲害,又被泰平神等老大哥給拋棄的炮灰們不待楚妙璃出言恐嚇他們,就好似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們的來歷以及爲什麼要衝撞平安女廟的緣由交代了個一清二楚。
直到此刻才弄清楚那些草頭神爲什麼要與自己過不去的楚妙璃心裡還真的是說不出的啼笑皆非。
“我說我明明與他們無冤無仇,他們爲什麼要突然對我發動襲擊——原來竟然是因爲這個理由,也對,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確實可以說是搶了他們的飯碗,他們會對我心生怨望,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不過,這卻不是他們意圖對她行兇,搗她塑像、毀她廟宇、甚至想要置她於死地的理由!
眼中寒光一閃的楚妙璃鎖定了其中一個長了條老鼠尾巴,面相頗有幾分奸狡之態的草頭神道:“剛纔過來攻打我平安女廟的那些草頭神,你應該都認得吧?”
“認……小的都認得……”那長了老鼠尾巴的草頭神不知道楚妙璃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他一面用他的老鼠眼偷窺楚妙璃的面部表情,一面用比蚊子大不了多少的聲音,顫巍巍地對楚妙璃說道。
“認得就好!”楚妙璃滿意地點了點頭,又道:“正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我是個很講究禮數的神,既然他們那麼熱情的向我伸出了‘橄欖枝’,那麼,我又怎麼能不好好回報一二呢!”
“如果你們還想穩穩當當的在這隴州府待下去,過會兒,等我拾掇一番後,就和我一起去他們的神廟走一趟!”
她在那長尾巴草頭神驚恐萬分的眼神中,微微飄前兩步,笑得頗有幾分不懷好意地說道:“怎麼說我這初來乍到的,也該好好的宴請一下我們的新鄰居,免得他們再這麼牢騷滿腹、怨氣沖天的讓其他府城的同行們看笑話!”
從楚妙璃刻意咬重了的“宴請”音節中,領會到此宴絕非什麼好宴的老鼠尾草頭神困難地吞嚥了兩下喉嚨,在臉上露出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道:“這是他們的榮幸,想必他們也會十分歡迎……歡迎娘娘的大駕光臨的!”
雖然楚妙璃現在還沒有升等,但爲了討好她,那長了條老鼠尾巴的草頭神已經奉承有加的直接把她當做成一位地位十分崇高的娘娘看待了。
面對老鼠尾草頭神的恭維,楚妙璃臉上卻連半點欣然之色都瞧不出來。
因爲她知道,像老鼠尾這樣的草頭神就如同那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一樣,是半點都不值得信任的。
別看他現如今一口一個的娘娘叫得歡,可是誰又知道他有沒有在心裡腹誹她呢?
畢竟,剛剛在與他們鬥法的時候,爲了避免引起信徒們的恐慌,她和方蓮兒可是速戰速決的半點都沒有手下留情!
在楚妙璃審問那老鼠尾草頭神的時候,泰平神和他那一羣狼狽爲奸的狐朋狗友們也神色倉皇的陸續逃回了他們平日裡時常相聚,飲酒作樂的一個小山谷裡。
泰平神滿臉心有餘悸地對他的狐朋狗友們說道:“這平安女能夠在短短數月內吸納這麼多信衆,果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咱們還真是小看了她!”
“不錯,幸好我當時逃得快,要不然,恐怕我這腦袋都已經搬家了!”差點被方蓮兒化身的桃木長劍一劍斷頭的某草頭神同樣滿臉驚魂未定地不停地伸手摸自己的脖頸!
“這平安女纔剛剛褪去凡身轉化爲神就如此厲害,難道在將來的日子裡,我們當真要如泰平神所說的那樣,仰她的鼻息過活嗎?!”另一個與楚妙璃的神智也頗有幾分衝突之處的草頭神憂心忡忡地說道,一邊說還一邊要多費力就有多費力地試圖把他被楚妙璃一腳踹進了肩膀裡的左胳膊給扯出來。
心情本就煩悶異常的泰平神見他扯得那般吃力,忍不住開口嗆了句:“哎喲,我說你這不是在沒事找事嗎?想要把胳膊弄出來還不簡單,直接把信仰之力轉化成法力,再施個小法術,不就行了嗎?”
“直接把信仰之力轉化爲法力,再施個小法術……哼哼,你說起來倒簡單!”
那努力扯胳膊的草頭神聞聽此言,忍不住從鼻腔裡哼出一聲,那望向泰平神的眼神,就和晉惠帝的大臣們聽到晉惠帝說“何不食肉糜”一樣荒誕滑稽!
“這次爲了給你助拳,我可是把棺材本都拿出來了,就爲了成功摧毀那平安女廟,賺一票大的!可結果呢!偷雞不成蝕把米!如今的我身上,哪裡還有半點信仰之力可言?!”
那整條左胳膊都被楚妙璃給踹進肩膀裡的草頭神在說這話時,語氣裡充滿了悲憤欲絕的味道。
泰平神被他那堪稱控訴般的語氣弄得頗有幾分心虛,他乾咳兩聲,忍着肉痛,動用法力,幫着前者把左胳膊從肩膀裡給拽了出來,隨後才皺着眉頭,環顧着四周和一灘爛泥沒什麼區別的豬隊友道:“那平安女遠比我們想象的還要厲害得多,如今我們已經得罪了她,倘若她是個睚眥必報的,只怕很快就會殺過來了!現在我們趕緊琢磨一下,到底該怎麼辦!”
其他的草頭神被泰平神提醒了。
他們哭喪着臉,一邊繼續修復自己被平安女和她那個劍侍弄出來的魂傷,一邊搖頭晃腦地說:“還能怎麼辦?束手就擒唄!誰讓我們腦子搭錯線,對方實力都還沒徹底調查清楚,就喊打喊殺地自己送上門去了!”
“那你覺得她會原諒我們對她的冒犯嗎?”泰平神已經被楚妙璃的強悍給嚇破了膽,他在還沒成神以前,就是個欺軟怕硬的,如今見楚妙璃如此厲害,對付他們就和宰雞屠狗一樣輕鬆,他心裡自然而然的就打起了退堂鼓。
“我們又不是她肚子裡的蛔蟲,怎麼可能知道她會不會原諒我們對她的冒犯?”
那左胳膊總算恢復正常的草頭神一面不停地掄着左胳膊轉圈,一面滿臉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道:“不過,如果換位思考一下,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過那些想要毀我根基,斷我生路的仇——”
這晃胳膊的草頭神話沒說完,就滿臉驚慌失措的煞白了一張面孔。
他滿臉氣急敗壞地瞪視着泰平神道:“我說老哥!你這回,這回可真是坑苦我們了!”
其他草頭神也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
心裡如同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泰平神同樣被對方這隨口說出的一番話給駭得臉都綠了。
一切正如對方所言,如果是他碰到平安女這樣的情況,只怕也不會輕易饒過他們的!
畢竟,他們當時確實是盤算着要置平安女於死地的!
認識到這一點的泰平神險些沒眼前一黑的就這樣暈死過去算了!
只可惜,他是神,儘管只是個上不了檯面的草頭神,但卻依然沒有普通百姓那種想暈就暈的本事。
“唉……這可怎生是好……這可怎生是好……”心亂如麻的他長吁短嘆地在小山谷裡飄起了圈。
就在所有草頭神都心亂如麻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的時候,向來遇強則弱,遇弱則強的泰平神竟被罕見的激起了幾分兇性。
他磨着後槽牙,臉上表情很是兇悍地環視着在場所有草頭神道:“無論如何我們都不能坐以待斃!與其等到那平安女過來找我們的麻煩,還不如我們先下手爲強——”
“先下手爲強?我們怎麼先下手爲強?”已經被泰平神蠱惑的上了一遍當的其他草頭神齊齊翻了個白眼,“我看你是存心想要我們殞落得更快一些吧!”
這些草頭神已經被楚妙璃那猶若砍瓜切菜一樣的架勢駭破了膽,哪裡還肯再跑上門去引頸就戮!
心裡頗有幾分理虧的泰平神面上劃過一抹尷尬之色,他搓了搓手,舔着臉道:“衆位神友息怒、息怒,我說的先下手爲強,並不是再像剛纔一樣,帶着衆神友們去平安女廟送死,而是盤算着——”
泰平神壓低自己的嗓音,面上表情頗有幾分詭秘的在嘴裡吐出四個森冷異常的字來,“借刀殺神!”
泰平神的話讓原本蔫搭搭的草頭神們幾乎不約而同地精神一振。
他們爭先恐後地飄簇到泰平神面前,滿眼殷切地圍着他迭聲追問道:“借刀殺神?什麼借刀殺神?你趕緊給我們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