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廚?姑娘要去那兒作甚?”那小二不禁疑惑起來。
宋玲月這次沒叫雙兒傳話,只是毫不吝嗇地從自己的荷包裡取出一錠最小的銀子,放到桌上去了,一雙含笑的眸子則是頗有些深意地看了看那小二,又看了看那錠銀子。
小二一瞧見銀子,自是眼紅,心中又想反正這人只是去瞧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便隨即點頭:“既然姑娘想看,那便隨笑得來吧,只是這後廚可不比前面素淨,姑娘怕是看不慣。”
宋玲月沒說什麼,只是把桌上的銀子丟給小二,便跟着他繞過酒樓的正廳,往後頭去了,這酒樓的後頭有一個小院,正連着前頭,所以唯一的一扇木門便是連着前樓的,此時正有其他夥計在往前樓端着膳食,見有人跟進來不免多看了兩眼。
順着那些人走過來的放下,宋玲月便看到了一間專房,房前擺着不少食材。
“這裡便是竈房了,姑娘想看什麼,便儘管看吧,只是可別亂動,這些個東西洗的、沒洗的都擺在一塊兒了,可別髒了姑娘的手。”那引路的小二就這麼往邊上一站,又指了指那房屋。
宋玲月點了點頭,便毫不顧忌地踏進了房裡,畢竟是竈房,裡頭的擺設也是雜亂,只見兩塊長木板上正擺着好幾個盛着生菜的碟子,想必是等着下鍋呢,而在一口冒着騰騰熱氣的大鍋前則是站着一個繫了圍裙的廚子,正在翻炒着什麼,竈邊則有人在低頭填着柴火。
看來這些人做菜,還都是使用地鍋,燒的也是純天然的秸稈或是曬乾了的麻桿,想必炭火是沒人用來做飯的。
爲了更深入地研究一下,宋玲月招呼雙兒和自己一起往裡走了走,停在那廚子身後,站了片刻,宋玲月便叫雙兒傳話道:“敢問這位師傅,您這是在炒什麼菜吶?”
那廚子身子一頓,一回頭,才發現自己身後竟然站着兩個陌生女子,便不耐地大聲道:“順子,您怎的把客人招呼到這裡來了?”
“這位姑娘就是想過來瞧瞧,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繼續做你的不就成了?”原來方纔給兩人引路的那夥計,名叫順子。
那廚子冷哼了一聲,便沒再說話,卻也沒回答宋玲月叫雙兒開口詢問的問題。
宋玲月也不着急,就這麼站在旁邊看着那廚子炒了好幾個菜,這才又叫雙兒道:“我家小姐說,這火燒的雖是好,可畢竟不好控制,這若是無論什麼菜色都是一樣的炒法,便未免失了味道。”
那廚子便又回頭看了一眼,卻只是哼了一聲,很顯然是沒把這話當會兒事。
“我家小姐還說,這葷素本就是不一樣的,縱然是同一道菜,可若炒法不同,那炒出來的味道也是不同,若是先用辣椒翻炒,再用大火爆炒,炒出來會十分爽口清脆,”宋玲月也不計較,只是繼續叫雙兒傳話,“可若是直接炒了,再在過程中稍加些水,那便是清淡可口。”
其實宋玲月並不怎麼懂這些,她之所以叫雙兒說這些,無非是想引出“火候大小會影響菜的口乾”這個問題,而那位廚子果然不負衆望地追問了一句:“瞧你這模樣,難不成是個廚娘?”
宋玲月搖了搖頭,無聲道:“我只是貪嘴罷了,畢竟‘民以食爲天’,多講究些吃法也沒錯,更何況這裡是酒樓,除了酒,便是靠着菜色吸引客人了吧?”
那廚子便又多打量了宋玲月幾眼,一時間像是想說什麼,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你有沒有試過別的生火的方法?雖說這地鍋也能控制火勢大小,可畢竟不明顯,而且這地鍋就直接落在泥臺子上,想搬開都難的。”宋玲月這麼說着,當然是借了雙兒的口。
廚子靜默片刻,終於還是問了:“那你說怎麼着才成?”
“其實我不知道成不成,不過不試就肯定不可能知道,”宋玲月之所以這麼說,也是爲了給自己留後路,這畢竟只是自己的嘗試,若是失敗了,那可就真要丟人丟到人家後廚來了,“從前我見人用煤炭作爲生火的原料,用着像是很方便。”
“煤炭?那不是取暖用的嗎?”廚子對這個說法似乎很是詫異,又像是很不以爲然。
宋玲月搖了搖頭,耐心地解釋:“並非如此,你且想想,那煤炭確實不能生出這般火苗,可它本身就是高……就很熱,可以用來燒菜、做飯,而且煤炭燃燒的時間會很久,除了做飯之外,你還可以用它來溫水,如此也不浪費,正巧這冬天就快來了,平日裡總能用到的吧?”
廚子陷入了沉思,也不知有沒有把這話聽進去。
“還有,這煤炭,也很經得起用,雖然花費些錢,可也是值得的,這炭火真正旺起來的時候,炒菜可快了,用這火燒菜,味道肯定不一樣的……”宋玲月有些着急地再接再厲着,可話還沒說完,就見那廚子擺了擺手。
“順子,你快把客人帶去前頭吧,我這裡忙得很,可管不了了。”這話說的,很明顯的是在逐客了。
宋玲月頓時臉色一黑,有些氣餒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出了竈房,果然還是不行,自己的想法本就天真,加上這裡的人根本就是想都不曾想過這種事,想要說服他們,又是談何容易?宋玲月一面灰心着,一面卻又開始給自己打氣,這畢竟只是個開始,這家不成就換那家,說不準就遇上個通情達理、又勇於創新的呢?
遇上草草吃完飯後,宋玲月就開始去物色新的目標了,可才走出這家酒樓約莫百米遠,宋玲月就被一個年輕的男子擋去了道路。
這男子生得也是俊朗,一張略顯稚氣的臉上掛着富有朝氣的笑容,一雙眸子也是明亮得很,加之身上那一件黑色的束腰袍子,使得他看起來很是精神。
若是作爲觀察的對方,這無疑是極好的,可若這人不偏不倚擋住了你的去路,大概就不是什麼好事了,更何況宋玲月還有輕微的臉盲症,所以她只是皺着眉擡起頭看了這人一眼,便要繞過這人繼續往前走。
這男子卻也奇怪,像是就要擋宋玲月的路,見她轉了方向,竟是擡起修長的手臂。
“你想幹什麼?”宋玲月確實張口說了這句話,只可惜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不過就單看她這表情,對方應該也能猜測出她說的是什麼話。
男子仔細地打量着宋玲月,先是她額頭上的傷疤,接着是臉上,這目光才使得宋玲月記起自己似乎從剛剛在酒樓取下面紗後開始,就沒有再把面紗戴回去,雖然宋玲月並不會爲此覺得不悅、覺得自卑,可這男子的目光實在有些叫人不悅,所以宋玲月毫不客氣地一把拍下男子的手臂,便要大步往前走去。
可還沒走兩步,身後傳來的含笑聲音便叫她停下了腳步,那個男子笑道:“用煤炭作爲生火做菜的材料,聽起來像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