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聞言先是一愣,而後自然盛怒,女人生氣時的表現無非那麼幾種,要麼跺跺腳走開,要麼擡手就往對方臉上招呼,此時的翠屏也不能免俗,不過她顯然不是願意輕易罷休的主兒,所以動手就成了必然途徑。
不過那擡起的巴掌還未落下,便被人從後頭給抓住了,翠屏惱怒地回頭,卻是瞬間熄了火:“原來是柳姨,柳姨怎的會在這兒?”
這人便是柳姨嗎?宋玲月不動聲色地打量着一步步走近的中年女子,其實先前宋玲月便瞧見這人了,只是拿捏不準這人的身份,這才故意裝作沒看到,或許這人也是樓裡的姑娘呢?畢竟有句話說得好,事不關己、高高掛起,雖說這人就這麼站在轉角處看了好半天,但也有純粹看熱鬧的可能,直到得知了這人的身份,宋玲月才重新打量起這人來。
“老身方纔去了憐玉丫頭那處,便想着再去瞧瞧玲瓏丫頭,沒曾想竟在這裡撞見了。”柳姨面上含笑,像是說着家常話一般。
翠屏的神色似有些不自然,言語間竟是有些畏懼這位柳姨的:“方纔沒瞧見柳姨,不然如何也不該這般失禮。”
這柳姨生得也是貌美,雖然看得出已經年過三十,可當真是徐娘半老、風韻猶存,想來曾經也該是在風月場上名噪一時的人物,更何況能做了這樓裡的老鴇,想來也是不簡單,宋玲月暗暗下了結論,決定少惹這人爲妙,不過又鑑於此時宋玲月無法開口說話,所以只能安安分分躬了身,算是行禮了。
“呦,玲瓏丫頭何時變得如此識禮數了?倒叫老身不知該如何應對了。”柳姨行至宋玲月身前,似笑非笑地瞅着宋玲月,像是要把人看穿一般,眼中的笑意也帶着些精明。
宋玲月並不知這身子原先的主人究竟是個什麼性格,故而此時索性轉頭對着雙兒說了句話,由着對方轉述道:“小姐說的是:我先前撞了頭,一時間便對從前的事都模糊了,還望柳姨莫要見怪。”
換言之,就是我失憶了,所以無論我怎麼表現,都屬於正常範疇。
“老身險些忘卻了,玲瓏丫頭現今是不能開口說話的了,不過這伺候的婢女倒是伶俐得緊,也叫老身心安些,”柳姨聞言先是面露詫異,接着又關切地道,“你說你不記得之前的事了?可這又是爲何?有沒有瞧過大夫,可知究竟爲何至此?”
“大夫已經看過了,只說是腦……頭部受到撞擊,所以纔會出現淤血,說不準過段日子便好了呢,柳姨不必擔心。”宋玲月也跟着掛起笑意,並且通過雙兒的嘴巴給出了這樣的答案,雖說不知曉這樣說對不對,但以往看電視裡不都是這麼演的嘛,想必不會出什麼大岔子,況且這柳姨本身就是在演戲,雖然這人的演技不錯,但是作爲一個局外人,很多事宋玲月想的還算透徹,心下便也明瞭了,所以她也並不介意別人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更何況她又何嘗不是如此?
本就是陌路罷了,說些什麼,做些什麼,本就無關緊要。
柳姨這才露出寬心之色,暗暗嘆息道:“無事便好,只可惜了這張嬌顏,也不知要多少人爲此嘆息了。”
“正所謂知人知面不知心,便知人面未必重要,本心纔是可貴,柳姨不必爲我惋惜。”宋玲月的心態從某些方面來說,還是比較豁達的,更何況臉上的傷本就與她無關,她便更不必爲此難過了,雖說這句話透過雙兒的口說出來,少了那麼些味道。
柳姨的眸中似閃過異色,卻在下一瞬消失不見,她轉頭看了一眼被冷落多時的翠屏,語氣雖仍是和善,卻多少透出些質疑:“方纔老身似是瞧見你要對玲瓏動手,不知是發生了何事?”
先前正是跟着柳姨的侍從阻止了翠屏,故而此時有此一問也並不唐突,只是宋玲月卻暗暗覺得好笑,說了這好些閒話,方纔記起此事,不顯得太晚了些嗎?
翠屏雖不願被冷落,可此時被柳姨如此質問也是覺得有些心慌,不過眼珠子一轉,便又有了主意:“我先前只是想問問妹妹是要去何處,沒曾想她不但不答我,卻反倒羞辱於我,我這才氣惱之下,險些動了手,幸得柳姨出現,不然我可真要犯了錯了。”
“哦?玲瓏現今口不能言的,又是如何羞辱的你?”柳姨挑了挑眉,聽這語氣,竟像是向着宋玲月的。
翠屏張了張口,似是還想再說什麼,卻又因着柳姨的口氣而不敢開口。
“先前想必是有些誤會,翠屏姐姐想來也是無心的。”宋玲月忙扯了扯雙兒的衣袖,叫對方幫自己轉述了這麼一句話,雖說柳姨這面上是向着自己的,可這虛情假意宋玲月可不敢承,更何況誰知道這人究竟有什麼目的呢。
柳姨也不再多問,只看了眼翠屏道:“既然玲瓏都這麼說了,那便暫且算了,可若下次再叫老身我瞧見了,可別怪我不通情理。”
“柳姨教訓的是。”翠屏在一旁笑得頗有些怨念。
宋玲月見無話可說了,便又讓雙兒轉述道:“我家小姐說,今日能遇見柳姨,也算是樁好事了,不過柳姨日理萬機的,定然忙得脫不開身,便不必管顧這處了。”
“現今玲瓏可真是愈發的懂事了,也不枉老身我疼了你這麼些年,”柳姨先是跟着笑了笑,接着纔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問道,“玲瓏這是要出門嗎?你的身子還未大好,怎的不在房裡多歇歇呢?”
“正是呢,我先前也想問來着,只是玲瓏妹妹卻不願告訴我,如今柳姨也問了,妹妹總該說了吧?”翠屏在一旁跟了一句,像是終於逮着雪恥的機會了似的。
果然還是問到這個問題了啊,雖說知曉這柳姨並非什麼善角兒,可宋玲月也沒覺得這人會對自己多不利,故而直接叫雙兒應道:“我家小姐是想出門走走,多日呆在房中,總覺得憋悶。”
“也該是如此的,只是你身子還未好利索,倒不如去後院走走吧?那兒也清淨些,不似這前樓喧譁。”柳姨跟着點頭,可說出的話卻分明是在阻攔宋玲月出門去。
難不成這人是怕自己跑了不成?宋玲月不免爲自己某種程度上的失去自由而感到不悅,雖說對於一個曾經爲了逃脫、連死都不怕的人來說,想要逃離現狀是件很自然,也很容易理解的事情,可現今宋玲月畢竟不是曾經那個玲瓏,她知道自己現今就算有着嚮往自由的心,卻也只是心有餘而力不足,所以冒然離去反倒只有死路一條,宋玲月雖然有些死腦筋,卻也不至於自尋死路。
故而此時宋玲月只是故作爲難地皺了皺眉,接着便對着雙兒無聲地說了句話,再由雙兒轉述給餘下兩人:“我家小姐說,此番是六王爺相約,故而小姐纔不得不前往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