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玲月覺得很累, 所以她也沒有和誰打招呼,就直接抱着黑匣子一步步往自己的小院走去,她忽然記起自己的小院應該是已經被人搜過了, 想來還需要好好打掃一番。
很奇怪的, 直到宋玲月的身影消失於廳堂, 竟然都無一人上前攔住, 只有雙兒, 用擔憂的目光看着宋玲月,並急忙擡步跟了上去。
“夫人,您沒事吧?”雙兒看出了宋玲月渾身散發出的疲憊。
宋玲月搖了搖頭, 她轉頭看了雙兒一眼,用極低的聲音道:“雙兒, 你知道這匣子裡到底裝了什麼嗎?”
“奴婢不曾見過, 其實……奴婢也曾想打開這黑匣子, 只是這上頭不知是用的什麼鎖,奴婢費了好些力氣也沒能打開, ”雙兒搖了搖頭,她聽出宋玲月是真的很想知道這個答案,可惜她也確實不知道答案,“不過奴婢看得出,夫人從前是很寶貝這個匣子的。”
宋玲月搖了搖頭, 然後她嘆息道:“不是我, 是玲瓏很寶貝這個匣子, 要不……我們把它給燒了吧?這樣它就可以回到玲瓏身邊了。”
雙兒長大了嘴巴, 卻沒說出話來, 她很想阻攔,但是卻沒有開口的勇氣, 又或者她心中知道,無論她說什麼,估計都改變不了自家主子的決定。
回到小院,宋玲月果然見到一地狼藉,不過她並不着急整理這些,因爲她現在有一件很想做的事:“雙兒,你幫我找找打火石,或者是火摺子也成,我要把這個匣子給燒了。”
“夫人,您真要……”雙兒不知道自己此時是什麼感覺,但她能感覺得到此時的宋玲月,心情十分地不好。
宋玲月點了點頭,她把黑匣子放下,又去找了些蓬鬆容易點燃的雜草、柴火,全都堆到一塊兒:“你快去幫我找吧,要是晚了,可能就沒辦法燒了。”
“可是夫人不是一向寶貝這個匣子的嗎?”雙兒有些不願意了,不是她想忤逆主子的吩咐,而是她有種預感,如果宋玲月真的把這個匣子燒了的話,一定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因爲就在剛剛,她也注意到了六王爺的神色。
宋玲月固執地搖了搖頭,像是有些茫然地道:“不是我,是玲瓏,是她寶貝這個匣子而已,和我又有什麼關係?你別站在這裡了呀,你快去幫我把打火石給找來。”
雙兒無力地嘆了口氣,只能進屋去找東西,她就算再是想拖延時間,給宋玲月反悔的機會,卻也只是那麼片刻罷了,這屋裡是有火摺子的,但爲了拖延時間,雙兒直接忽略了那擺在十分明顯位置上的火摺子,而等到她終於拿着一顆翻箱倒櫃來找出來的打火石走出房間時,就看見宋玲月已經坐在了地上,面前正擺着那個方方正正的黑匣子。
“夫人,您怎麼坐到地上去了呀?”雙兒忙上前去扶,卻被對方一隻手阻攔了。
宋玲月不想起來,不然她自己就爬起來了,她現在覺得有些累,所以還是坐着好,不費力氣,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然後有些突然地開了口:“雙兒,你知道嗎?這裡和我想的一點兒都不一樣,其實我應該知道的,但是還是覺得太不值了,一個女人就真的必須要依託於男人存活嗎?一個女人……就算付出了真心,是不是也只能換回一抔黃土?”
雙兒無言以對,只能保持沉默。
“我知道,我知道六王爺是真的喜歡玲瓏,這些其實我看得出來,”宋玲月自顧自地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可是也只是喜歡罷了,他能爲了玲瓏放棄權位、放棄生命嗎?就算不是這樣,就算他把這些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還重,可是至少……他不應該再去找別的女人啊,爲什麼……爲什麼男人就理所當然地可以有三妻四妾,而女人縱然爲了心愛之人失去生命,卻也不過是化爲煙塵的宿命?”
宋玲月覺得有些難過,不是在爲自己難過,因爲她敢肯定,她一定不會過上這樣的生活,但是這裡還有太多、太多的人,都在過着這種生活,她們或許不覺得苦、不覺得累,但宋玲月卻替她們覺得苦和累。
一時間,雙兒覺得有些震驚,她從沒想過這種問題,就好像之前,宋玲月問她有沒有想過的生活時,她也從沒想過,而在此刻,雙兒突然覺得,也許自家主子真的不是原來那個主子了,雖然這想法有些荒謬,但卻是唯一的解釋。
宋玲月也感慨夠了,她不該想這麼多,既然這些很快就和自己沒關係了,那麼自己又何苦在這裡自我折磨?
“雙兒,把打火石給我吧。”宋玲月伸出手來。
雙兒的動作卻很遲疑:“夫人,您……您真要把它燒了嗎?”
“我只是想送送玲瓏罷了,我想她……一定走得不安心。”宋玲月彎了彎嘴角,卻顯得有些勉強。
雙兒便不再問,只是走上前,用打火石把那容易點燃的柴火給點着了,再一點點把火焰加大。
宋玲月在這一刻似乎也不再避諱雙兒,只是拿了撿來的柴火往火裡頭投,一面投,一面低聲道:“玲瓏,你安心地去吧,我知道你走的並不安心,但是對不起,我不可能替你走完以後的路,因爲……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我終歸不是你了。”
雙兒也跟着往裡面丟柴火,一面丟,一面聽宋玲月說話。
“不過你別擔心,我不會再做傻事了,也希望你投了胎之後,能找個好好人家,也不要再……做那些傻事了,”宋玲月覺得自己的眼前有些模糊,一些屬於她的,不屬於她的情緒紛紛涌了上來,讓她覺得連呼吸都有些困難了,“至於這個黑匣子,我本來是想把它燒了,還給你的,可是現在我又改變主意了,因爲我不能替你做決定,我想你大概是希望這個黑匣子最後落到六王爺的手中吧?”
宋玲月嘆了口氣,有些傷感地抽了抽鼻子,隔了片刻,卻又像是想通了什麼,面上綻開一抹輕笑:“或許愛情就是這樣吧,所以也只有我在傻乎乎地替你覺得不值,不過既然你那麼愛他,那就愛好了,反正你也可以安安心心地去愛他了,再也不會有人打擾你。”
“至於我呢,我想先離開這裡,然後買個小院,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宋玲月又往火堆裡投了一根木柴,雖然這給人送行的方式有些古怪,不過心意在便好了,“我在想呀,既然這裡的男人一個個的都這麼蠻不講理,心中還想着三妻四妾,那我就不嫁人了,可惜這兒沒有孤兒院呀,要不等我發達了,還能爲社會做些貢獻呢。”
雙兒本來是聽得蠻傷感的,可是等到宋玲月說到後面,她就開始莫名其妙起來,聽不懂,真聽不懂。
似乎是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之後宋玲月也就沉默起來,只是目光卻愈見迷離。
雙兒想了又想,又猶豫了片刻,終於鼓起勇氣問道:“夫人,您到底是什麼人呀?”
宋玲月擡頭看向雙兒,像是有些疑惑。
“奴婢……奴婢只是問問罷了,夫人不必爲難。”雙兒以爲是自己多言了,忙歉意開口。
而宋玲月卻反倒綻開一抹淺笑,第一次,用十分認真的語氣一字一句地道:“雙兒,你可記住了,我叫宋玲月,是一個正在發家致富道路上奮鬥的僞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