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相約?呵,妹妹這是病糊塗了嗎?好似這些日子以來,六王爺便不曾踏足此處了,姐姐實在不知這六王爺究竟是如何約的妹妹呢?”翠屏輕笑着接了一句,想來她對那六王爺也是關注得很。
柳姨並未開口,只是很顯然地默許了翠屏的質疑,對此宋玲月只是靦腆一笑,扯得右側面頰上已經結痂的傷疤都皺了:“此等閨房秘事,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開口。”
這句話雙兒是看明白了,可是要說出口,實在也有些難度,她漲紅着臉長了幾次口,卻還是沒按照自家主子的要求把話原模原樣地給說出來。
“你到底是想說什麼呢?這麼吞吞吐吐的!”翠屏等得不耐,一時間靜思忘了柳姨還在場呢,又或者是這人得了柳姨的默許,纔敢這般說話。
宋玲月眨了眨眼睛,正想着再催催雙兒,卻只見柳姨略略擺了擺手,只道:“罷了,玲瓏這丫頭也是悶得太久了,是該出去走走了,只是你隻身前往,老身可實在有些放心不下。”
“柳姨掛心了,就我如今這相貌,除了六王爺還願意理會我,又有誰願多瞧我一眼?”宋玲月在叫雙兒如此轉述的同時,又別有深意地看了翠屏一眼,顯然這話是針對這人說的。
翠屏氣得咬牙切齒,轉頭對着柳姨道:“柳姨,您怎能如此縱容於她?此時那六王爺是斷然不會約見她的,她這次出門,說不準就是想……”
話未說完,便被柳姨厲聲打斷了,短短的一句話,卻叫翠屏瞬間失了氣勢,柳姨道:“翠屏,你失禮了。”
宋玲月仍是笑笑的,只是叫雙兒和柳姨道了別,便再次把面紗覆在臉上,下樓去了。
出了楊柳岸,宋玲月不禁深吸了口氣,就好像離自由更近了些一般。
步上街頭,宋玲月的脣畔一直掛着一抹淺笑,這笑並非是愉悅,更像是一種無謂,一種雖然身在熱鬧之中,卻不可能被熱鬧感染的無謂;也像是一種無奈,一種站在一切之外,卻無法脫逃的無奈。
終於,在這熱鬧的映襯下,宋玲月嘆了口氣,接着轉頭打量起街邊的樓閣、作坊,這裡有茶樓,外頭橫掛着一塊還算典雅的黑色牌匾;也有酒肆,一塊厚布,幾個草字,隨風飄揚;還有玉器店,就連那店前豎着的牌匾都透着些貴氣……
這裡幾乎什麼都有,至少這裡人生活所需要的一切,都已經存在了,而自己又能做些什麼呢?難不成要操起本行去跳舞嗎?可似乎這古時候,縱然是獻舞,也有規矩在的,要麼是青樓,要麼是歌坊,自己現今啞了,臉上又立着一道疤,想必是很難在這些地方存活,更何況那種地方啊,想必也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簡單纔是。
再嘆息一聲,宋玲月是現代人,所以想法自然多多,大到天上飄來飄去的飛機、地上跑來跑去的火車,小到每日都能用到的牙膏、牙刷,可當自己身處在這裡,又能依據這些空泛的想法做些什麼呢?宋玲月甚至連牙膏的組成成爲都搞不清楚啊!
這種感覺叫她愈發地覺得無奈,就像英雄無用武之地,可宋玲月偏偏連英雄都算不上,所以要想在這裡依靠自己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似乎並不容易啊,更何況,這還是一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呢。
“小姐,您難得出來一趟,怎麼什麼都不看呢?”一直跟在身後的雙兒似乎也看不下去自家主子的這幅模樣了,猶豫半天,終於開了口。
宋玲月甩了甩腦袋,也覺得自己現在想這麼多根本就是無濟於事,倒不如得過且過,隨遇而安,也好叫自己心安些,如此作想,宋玲月便把面紗左側扯去,對着雙兒無聲地道:“雙兒,你之前有出過楊柳岸,應該知道哪裡是好去處吧?”
“小姐真是說笑了,奴婢哪裡知曉?”雙兒羞窘地垂下眸子,卻又忙擡起頭來,像是擔心錯過了自家主子的吩咐。
宋玲月不禁覺得好笑,果然是不一樣了,有些再尋常不過的話語,在這裡說了,都會變成另一種意思了,她索性笑着繼續道:“你別怕,我只是有些累了,也有些餓了,你可知曉哪裡的飯菜可口、又便宜?你知道我現在沒多少錢的。”
宋玲月是真的想歇歇腳,雖說自己先前的身子也不是常運動的,可絕對要比這身子強上百倍,這幾天宋玲月是每頓飯都按時吃,絕不虧待自己,可饒是如此,這身子仍是底子虛,走了這麼一會兒,就覺得有些疲乏了。
更何況自己還可以趁此機會嚐嚐別的食物,先前在青樓裡,宋玲月雖然不至於像第一次那般只能喝粥了,但每次雙兒端過來的卻都是清淡食物,這種飯菜吃一次還算新鮮,可若一直吃,那便也要厭了,可每次宋玲月嚷嚷着要換菜式的時候,雙兒總把大夫的話搬出來,弄得宋玲月這個本就沒有做主子自覺的主人,變得愈發不像主子了。
至於錢,宋玲月此時倒還是有一些在身上的,之前對那個箱子無可奈何,宋玲月便只得繼續翻箱倒櫃,最後終於在這位玲瓏姑娘的梳妝盒裡發現了幾錠碎銀子。
“小姐不必擔心此事,奴婢雖是清貧,卻也有些銀兩伴身的。”雙兒跟着靦腆地笑了笑,當真是善解人意。
宋玲月也不推辭,只追問道:“那你快說,到底哪裡有好吃的呢?我可真餓了。”
雙兒擡頭瞅了瞅四周,便擡手指道:“小姐,要不咱們就去醉蔭居吧?那兒的佈置很是典雅,且也算是划算的了。”
宋玲月順着雙兒所指的方向看過去,便見一處茶樓臨街而立,從外頭倒也瞧不出好壞,只是這茶樓顯然不似普通茶肆那般隨意,想來……宋玲月如此作想,便不自禁地回頭瞧了雙兒一眼,卻只是笑眯眯地擡步往那處茶樓走去。
入了茶樓,便有店小二上前招呼,畢竟是第一次瞧見這等場景,宋玲月便不禁多瞧了那小二幾眼,竟弄得對方是面紅耳赤,說話都不自在了。
宋玲月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舉動放在這裡實在有些不妥,正想讓雙兒幫自己道歉,卻突然聽到從二樓傳來的低沉聲音:“本王聽聞楊柳岸的玲瓏姑娘一向眼高於頂,怎的今日卻對着個店小二擠眉弄眼的?難道便真是如此恬不知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