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聊的賞花終於算是結束了,可這不過是個開始,因爲當晚還會有一場家宴,更可怕的是三公子和四公子在知曉了這件事後,竟然十分愉悅地留了下來,尤其是三公子,別提有多開心了,還說既然是家宴,總要人多才熱鬧些,於是這人便拉着四公子堂而皇之地留下了。
宋玲月站了大半個上午,終於可以回去歇歇,自然不會放過機會,倒是雙兒,又不免要擔心起來:“夫人先別睡了,先想想家宴之事吧?”
“家宴又不是我負責舉辦的,還要想什麼呀?”宋玲月本身不是真的想睡覺,只是如今的身子實在虛的慌,站了一會兒都覺得累得要命。
雙兒顰起眉,想了一想,才嘆息道:“夫人現今性子似不像從前那般好勝心重了,可有些事卻是不由人的,縱然夫人願意忍着,可也不該便叫人瞧不起吶。”
宋玲月眨了兩下眼睛,跟着卻又閉上了眼睛:“有些事,不過是庸人自擾罷了,我若真不在意,又怎會在意這些?”
雙兒一時語塞,又嘆了口氣,纔沒再說什麼。
宋玲月這一睡,倒真是沉得很,直至雙兒硬拉硬拽把把人叫起來,宋玲月仍是迷茫得很,口中咿咿呀呀了半天,才猛然醒來,意識到自己早已變成了啞巴,於是宋玲月就開始有起牀氣了,一直不說話,當然她確實也說不出話來;一直不理人,因爲她說不出話,當然也不可能迴應什麼,但是雙兒還是從她的眉宇間瞧出了不對勁兒:“夫人,您這是怎麼了?”
宋玲月不搭理,只是瞅着銅鏡中的自己瞧,越瞧越不順眼,宋玲月索性別開目光,結果這一動就被扯得頭皮發疼。
“奴婢失手弄疼了夫人,還望夫人莫要責怪。”雙兒忙放下木梳。
宋玲月煩躁地搖了搖頭,終於對着雙兒誇張地開了口:“雙兒,你就心甘情願一輩子做下人嗎?不,你是暗人是吧?你難道就不想過別的生活?”
雙兒看懂了這話的意思,卻只是抿着脣,沒應對。
片刻的沉默,使得宋玲月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很莫名其妙的話,於是她揮了揮手,重新對上了鏡子:“是我想的太多了,每個人的想法都有所不同,你想過的日子自然和我不同,我不該說這些的。”
雙兒仍是抿着脣,只是手上重新有了動作,一下一下地幫宋玲月梳着頭,隔了不知多久,雙兒竟有些突兀地開了口:“夫人說的不錯,奴婢也不想過這種日子,但是不想過又能如何呢?奴婢逃不了,就算逃了,也會被挖出來,最後死無葬身之地,那樣只會更加悽慘,這麼想着,奴婢便覺得,這樣的日子也很好了。”
這話像是一把錘子,捶在了宋玲月的心上,世間無常,確實不是誰都能過上想要的生活,她此時不也是如此嗎?
嘆了口氣,宋玲月擡手蓋上了雙兒長在爲自己綰髮的手,然後她對着鏡中那個站在自己身後的女子,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總會好的,麪包會有的,愛情也會有的。”
不管雙兒能不能聽懂自己的話,宋玲月就是這麼開了口,像是在對雙兒說的,又像是在對自己說的,而且就在這一刻,宋玲月已經有了新的打算,她要儘快去找葉凡,不管那個人能不能幫到自己,但是任何事都只有試過了才知道結果。
梳洗妥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算起來時候也差不多了,爲了防止自己再次莫名其妙地被罰,宋玲月迅速地和雙兒一起出了小院。
還是先前經過的那個地方,只是此時已爲御風而搭起了一個簡易的紗棚,更在各處都掛起了已經朦朧的紅燈籠,宋玲月到地方的時候,已經有人坐在席間閒聊了,是府上的那幾房妾室,而那三個身爲主角的男人卻還沒來。
一干人自然也瞧見了宋玲月,卻在匆匆一瞥後,各聊各的,沒一人搭理這個新入府的六王爺的侍妾。
宋玲月也不介意,只是挑了個角落坐了下來,安靜地等着,偶爾清風拂過,便見那輕紗隨風揚起,竟是別樣風情。
宋玲月想,那個人現在還好嗎?沒有了自己的存在,他一定過得很開心吧?
宋玲月嘆,爲什麼一切會變成這樣?不該恨的人恨了,不該有的情有了,不該來的結局,卻再也不會來了。
這便是人世,這便是命運了吧?
“六弟你看,我方纔就說要早些過來,你卻非拉着四弟下完那盤棋,現在可好,竟叫這些美人兒等了如此之久。”由遠及近傳入耳的,是三公子調笑的聲音。
“三哥莫要着急,如今纔是入秋,在這外頭也不覺得涼,可不比你爲此憂心,”四公子含笑接了句話,又道,“況且這棋局已開,自然要分出勝負方算終了,六弟你說可是?”
“四哥所言極是。”這次是六王爺冷冰冰的聲音。
既然正主來了,衆人自也沒有繼續閒談的必要,便都起身行了禮,這家宴也算是開場了。
“妾身先前叫府上舞姬拍了幾支舞,正好給幾位爺助助興。”既然是宴會,那自然是少不了歌舞助興,只是這次安排歌舞之人,該是二夫人芷蘭。
三公子忙投來稱讚目光:“既是弟妹精心準備,那我可要好生享受一番。”
芷蘭沒接話,只是拍了拍手,便聞樂聲響起,幾位衣着粉衫的女子踩着舞步走上前來,雖說是舞姬,可到底是在王府裡,一個個的瞧着便是斯斯文文,更別提那幾乎有着催眠效果的舞步了。
宋玲月託着腮瞧了片刻,便覺無趣,又因下午睡得久了,此時雖有些乏,卻是無半分睡意,便索性打量起四周來,之前宋玲月也不曾在意,此時才發現這宴席周圍竟是站了不少侍衛,一個個的皆隱藏在黑暗中,宋玲月也不知自己這雙眼睛怎麼突然就變得這麼好使了,這樣竟然都能把那一個個屹立不倒的身影找出來。
或許是王府裡的規矩吧,宋玲月這麼下了初步定論,這才把目光重新移回席間,此時已換了一支舞,不過這節奏仍是緩慢,整體的契合度也不是太高,而且做舞者的表情以及肢體動作都太過僵硬,實在是沒有客觀性。
這麼想着想着,宋玲月就又開始發呆了,發着發着呆,卻有含笑的聲音硬生生把自己給拽了出來。
“先前我可是聽聞玲瓏姑娘在十五那晚,一舞動天下,當真是美豔不可方物吶!”三公子便說便砸吧着嘴,像是在回味什麼一半。
才被拉回思緒的宋玲月聞言不禁拉下臉來,這些人到底是有多無聊啊,怎麼凡是都能扯到自個兒身上呢?
四公子看了宋玲月一眼,竟然還跟着附和:“我也略有耳聞,只是不知今日,可有幸見到那曼妙舞姿?”
宋玲月整張臉都垮下來了,這兩人絕對有唱雙簧的潛質,絕對有!
最可氣的是,此時六王爺竟然也開始朝這邊看了,他看了宋玲月片刻,像是在思索着什麼,最後直接道:“玲瓏,你先去準備吧,若需要什麼,只管開口。”
天吶,你們這是要我跳舞嗎?可是爲什麼沒人問我願不願意跳?難道我是死的嗎?宋玲月心底幾乎抓狂,可表面上卻不得不皮笑肉不笑地道:“妾身去去就回。”
能不能去了就不回去了?在換衣服的時候,宋玲月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也許這其實是一個逃走的好機會?氣憤中,宋玲月幾乎失去理智。
不過理智終於還是回籠,宋玲月讓雙兒幫忙找了兩塊輕紗,分別藏在袖中,接着她才重新回到了席間,不過這次,宋玲月卻是要了伴奏。
一曲《莫相離》,婉約又深情。
樂聲響起時,宋玲月還走在席間,一步步,輕盈地好似足不點地,然後在樂聲嗚咽起來的時候,宋玲月徒然轉動身姿,袖中的輕紗隨之躍出,如一層霧氣般揚在風中,宋玲月快速地旋轉,那輕紗便成了一層水霧,完完全全地罩在了宋玲月的周身。
夜色中,朦朧間,似是人人嚮往的仙境。
隨着一聲破空之音傳來,那輕紗像是失去了支撐一般,自宋玲月身前翩然落下,露出那在風中狂舞的墨發,露出那雙在黑暗中仍舊蘊含着神采的雙眸。
這曲子極短,卻是恰到好處,其實是前次有人登臺時,宋玲月偷偷聽來的,不然她哪裡會知曉這裡的曲子都有哪些?
“啪啪啪!”掌聲隨即傳來,宋玲月微微擡眸看去,是四公子。
“這怎麼成,這也太短了吧?我都還沒看夠呢!”三公子跟着開始拍案抱怨起來。
六王爺一雙深邃的眸子則是一直追着宋玲月,一眨不眨。
“喂,六弟,你倒是說句話呀,這舞雖是精彩,可真是太短了呀,我就看到那輕紗一圈一圈地繞,都把我給繞暈了,等我醒過來的時候,怎麼樂聲就停下了呀?”三公子幾乎站起身來,雖然態度有些惡劣,不過想必對宋玲月的舞也還算滿意。
宋玲月福了福身,並不打算搭理三公子的無理取鬧,只是正當她打算回到席間自己的座位時,耳畔突然傳來破空之聲,一道寒光閃過,正朝着自己飛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