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玲月聞言先是一愣,而後反倒是笑了:“葉公子何出此問?我不過是一個凡人罷了,還能是什麼人?”
“姑娘瞧着可不像凡人,至少不像這裡的凡人,”葉凡搖了搖頭,暫時把那些紙張整理一下,放在一側,端起酒盞輕啄一口,“姑娘可知,在下初次見到姑娘,是在何時?”
“難道不是前次,葉公子在街上莫名其妙地攔住我?”宋玲月皺起眉頭,有些不明白對方的意思。
葉凡故作神秘地搖了搖頭,他擡頭看向窗外,給了個提示:“我似乎和姑娘說過,每個月的十五,我都會在這裡從早上,待到深夜的。”
你什麼時候,待在哪裡,和我又有什麼關係?和這件事,又有什麼關係?宋玲月不禁覺得莫名其妙,可在莫名其妙之後,她卻又如遭遇雷擊般愣在原地:“你……你是說……”
“上個月的十五,也是在醉蔭居,姑娘記得了?”葉凡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宋玲月,神色當真是悠哉遊哉,像是十分欣賞宋玲月的震驚和無措。
宋玲月的神色卻是變了又變,最終她終於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直接站起身來,有些氣憤地對葉凡道:“你這是在耍我玩嗎?你覺得這樣很有趣嗎?”
說完這些話,宋玲月徑自伸手取過自己花了一晚上的時間才寫完、畫好的東西,準備離開這裡。
葉凡本身提起這件事,並不是爲了戲弄宋玲月,此時見她欲要離去,忙起身去攔:“姑娘莫要誤會,我並非有意惹姑娘生氣,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麼?上個月十五,醉蔭居,我被六王爺爲難的時候,你應該就在一旁偷笑呢吧?”宋玲月覺得很氣憤,她並非那麼在意旁人看法的人,但這僅限於那個有着某些看法的人不來招惹她,可惜葉凡偏偏來招惹自己了,還被自己誤以爲是難得一遇的貴人。
葉凡有口難辯,一時間也是着急了:“六王爺在這京城也算是個大人物,他來這裡用膳,我不可能不知道的,當時我見到你,只是意外,更何況你當時給我留下的印象並非是難堪,我還清楚記得當時你的目光,那種堅定、又不肯認輸的目光,怎麼可能會是難堪?所以我當真不是有意拿這件事冒犯於你。”
宋玲月只是靜靜地站着,並未開口,因爲對方的態度,她有些相信對方的話,但是心中的氣憤卻還沒完全壓下去。
“後來我確實是在無意間看到了你,所以纔在路上攔住你,可我當時只是很佩服姑娘你的性情,這才攔住姑娘的去路,”葉凡見宋玲月的神色有所緩和,忙繼續解釋道,“姑娘的那些話着實叫在下覺得震驚,不然也不會那般而爲了,不過再見面時,姑娘的言行卻又與頭一次全然不同,那種雲淡風輕的神態,叫我如何也不能與那神態倔強、目光澄澈的女子想到一處,這讓我對姑娘愈發地……雖然我確有出於私心,卻也着實是欽佩姑娘才情、膽魄,畢竟那種主意,也不是誰都能想得出的,也正因此纔會早早地在此等候,在下當真是想聽一聽姑娘的高見。
“此番姑娘倒着實沒叫在下失望,只是姑娘愈是這般,在下便愈是好奇,不知姑娘究竟是何人,竟是有着不遜色於男子之略,想法更是奇特。”葉凡一口氣說了這許多,倒真是句句屬實,聲聲肺腑。
可宋玲月卻是越聽越想笑,才情?膽魄?他難道沒瞧見,那日自己是如何的忍氣吞聲嗎?如此想着,宋玲月不禁苦笑:“看來葉公子是料錯了,若我真是葉公子所言那般,今日又怎會居於六王爺府上?既是葉公子錯愛,我便先行告辭了。”
如此說着,便是又要離去。
葉凡仍是攔住,他是真的很想交對方這個朋友,雖然在早已知曉對方已是六王爺的人,但在略有失落的同時,葉凡總覺得這女子絕對沒有這麼簡單:“姑娘莫不是如此心胸狹隘?正所謂‘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姑娘與我不過相見兩次,又如何斷定我便是如此膚淺之人?又是如何不惜將自己比作不堪之人?”
宋玲月聞言有些無可奈何,不禁問道:“你難道不知我的身份?”
“這……在下當然知曉,只怕這京城早已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葉凡只得承認,卻又轉折道,“然這又如何?在下便是想交姑娘這個朋友,只與姑娘的性情相關,卻與身份全然無關,故而姑娘何必妄自菲薄?”
宋玲月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葉凡,像是要把對方看透一般,隔了片刻,她終於嘆息道:“你不應該瞧不起我纔對嗎?我出身青樓,現今又成了六王爺的侍妾,難道你不該拿鄙夷的目光看我嗎?”
“既是想與姑娘相交,又何必在意這些?”葉凡笑了笑,方纔言語間很是匆忙,加之着實擔心宋玲月會一走了之,這時竟是額前出了些薄汗。
宋玲月也注意到了,又覺得這人似乎確實沒有害己之心,便又轉回到桌邊坐下:“我只是沒想到,原來這裡也會有你這樣的人。”
“這裡?那姑娘又是哪裡人?”葉凡又想起了先前的問題,論這言行舉止,當真不像是女子該有,更何況他從前也曾耳聞那位玲瓏姑娘,端的是傲慢性烈之人,可自己面前這人卻並非如此。
宋玲月並不回答,只是搖頭,把話題引回了自己手中之物上:“葉公子再看看吧,若是有何不解之處,儘管說出來便是。”
葉凡自知再問也是無果,便只得作罷,心中卻道來日方長,並不急在這一時。
宋玲月那些紙張上寫的倒是詳盡,葉凡又問了幾個問題,一切便也清清楚楚了,只是這東西本身便是有利有弊,要真推廣出去,還需要費些功夫,葉凡想了一想,便又把問題推給了宋玲月:“這法子是姑娘想的,不知可有何想法嗎?”
“想法總是有的,可我也知道真要做起來,還是難,”宋玲月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認真想了片刻,才道,“要不就從冬天取暖的煤炭開始做起吧,畢竟現在想要弄爐子,燒蜂窩煤都不成熟,總要先從一種開始,讓百姓接受了纔好。”
葉凡跟着點頭,又看向窗外:“現今已是深秋,想來這天兒也快冷起來了,到時候自然是少不了燃煤取暖的。”
“是呀,可就算是要從蜂窩煤做起,可也要找到產煤的地方纔成啊,”宋玲月看了眼葉凡,帶着些懷疑,“可你不是開酒樓的嗎?你確定要幫我嗎?”
“我這怎麼是在幫你?我也是在幫我自己呀,誰說我只開酒樓了?”葉凡只是笑,笑得賊兮兮的,“姑娘也忒小瞧了我,我既是和姑娘說了,那自然是有法子的,不過姑娘你畢竟是已爲人婦之人,又身在六王爺府上,也不知平日裡可方便嗎?”
宋玲月的打算就是要脫離六王爺,只不過這計劃還有待實施罷了,她想了一想,認真地點頭道:“你放心便是,如若你覺得我這身裝扮出門不妥,能否幫我備些男子的衣衫?”
“姑娘這是要……扮作兒郎?”葉凡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
宋玲月無所謂地抖了抖眉,反問道:“葉公子連與我相交的話都說了,難不成還被這點小事兒給嚇着了?”
“這倒不是,只是畢竟姑娘如今身在六王爺府上……”葉凡咂了咂嘴。
宋玲月只是笑:“此事便不叫葉公子掛心了,只是咱們光說這些總不成吧,是不是還要立個契約的?”
古人的法子她是不懂,但終歸是有法子的纔對。
葉凡畢竟是商人,就算是要交朋友,那也得是站在商人的角度上交朋友,所以一提到這個問題,他便有些爲難了:“可姑娘只說了這麼個法子,若真要做起來,那還不知道多麻煩呢,姑娘何必如此着急呢?”
“你這般開口,自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可我也有要顧及的東西,”宋玲月聞言便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她也不介意把話給說白了,“我要的也不過是一個承諾罷了,而且我不想按照固定的金額訂下契約,我們可以按照比例來嗎?因爲我只是出了主意而已,所以還是要麻煩你,那我只要你通過我所提供的方法賺取的全部純盈利的一半,可以嗎?”
葉凡是一次聽到這種算法,不禁覺得稀奇:“姑娘這法子不知是從何處聽來的?在下之前竟是聞所未聞。”
這話倒是給了宋玲月一個啓發,她稍微琢磨了一下,便道:“葉公子,其實我似乎還知道一些可能會對你經商有利的法子,你要是樂意,我便告訴你,只是……”
“姑娘有話不妨直說。”葉凡越來越覺得面前這個女子很不簡單了,一個青樓女子,怎麼會懂這些?
宋玲月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這些東西反正自己也不一定能用着,就算能用着了,那一個人用倒不如大家一起用,更何況自己說不準還能通過這個賺點銀兩呢:“只是葉公子若是覺得值得,便給我一些報酬,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