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王爺走了, 什麼都沒說就走了,宋玲月嘆了口氣,不過心裡卻難得地覺得輕鬆起來, 因爲這裡真的已經和她沒有任何關係了。
雖然這只是宋玲月自說自話的想法, 但是隻要能說服自己, 其他的不都不重要了嗎?
那一晚, 宋玲月睡得很香, 她做了個夢,夢中她一個人翩翩起舞,幾乎跳盡了她畢生所學, 而當她慢慢停下來的時候,她才猛然察覺, 原來她一直站在一個人的指尖上。
指尖舞, 那是幾乎沒有人能達到的境界啊。
不過當她重新回到現實中的時候, 她突然覺得,也許這世上真的沒有不可能實現的事呢。
之後的幾天裡, 她都沒有出門,只是安靜地等着,她知道在十月二十一之前,老王妃一定會來找自己,去談論一些關於她離開王府這件事的計劃。
終於, 在十月二十這天, 老王妃身邊的那個婢女又來了。
宋玲月也再一次看到了正在抄寫經書的老王妃, 不過這次宋玲月沒有安靜地站着等待, 她走上前去, 在盤膝而坐的老王妃身邊停下,然後很認真地開了口:“母妃, 妾身想爲母妃抄寫一本經書,不知可好?”
老王妃沒急着回答,她先是安安靜靜地把面前的那一頁寫完了,然後才擡眸看向宋玲月,沉默良久,才點了點頭,站起身,讓出位置來。
宋玲月便也像老王妃那般坐下了,手持毛筆,想了片刻,方纔落筆,卻並不看面前經書上的文字。
她寫的字也並不多,可速度卻很慢,等到她落筆的時候,那雙本就不習慣跪姿的雙腿早已經麻了,她對着雙兒招了招手,才勉強在對方的攙扶下,站起身來,回頭對着老王妃笑道:“叫母妃見笑了。”
“你寫了什麼?”老王妃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宋玲月低頭看一眼那紙上的字跡,搖了搖頭:“我也不知自己寫了些什麼,只是突然想到了,便寫下來了,老王妃看着若是不入眼,便把這頁撕了去吧。”
老王妃彎腰把那冊子拿起來,細看那上面墨跡未乾的字跡,短短几個字,像是來回看了幾遍,跟着卻是皺起眉頭來:“‘心靜得萬物,細水方長流’,此話怎解?”
“大概是無解吧,更何況縱然我心中有解,卻未必與母妃心中之解一般。”宋玲月含笑搖頭,真像是什麼都無所謂了一般。
老王妃沉默片刻,嘆了口氣:“那你還想離開這裡嗎?”
“爲何不呢?”宋玲月的心還不是止水,暫時也不可能成爲止水,她只是希望老王妃的心能靜一靜罷了。
老王妃又嘆了口氣,她放下書卷,重新坐了下來,只道了句:“明日辰時,自會有人接你出府。”
這是兩人見面後,第一句與正題相關的話了,可也是唯一一句,因爲之後宋玲月便離開了老王妃所居的小院,她出了院子後,便問雙兒道:“雙兒,你可知曉辰時是何時?大概應該是……天亮那時候吧?”
“正是,辰時天便該大亮了。”雙兒點頭應是。
宋玲月點了點頭,嘆了一聲:“天亮了就好,那時候太陽便該出來了。”
自從來了這裡,宋玲月就一直處於被動的爲止,她能依靠的只能是別人的力量,有時候還可能會被人反咬一口,就像現在,宋玲月覺得有些擔心,她不知道老王妃會怎麼做,因爲老王妃的目的其實只有一個,那就是把自己從六王爺身邊拉開,而老王妃自己也說過,可以達成這個目的的方法有很多個,送自己離開,雖然不是最複雜的,卻必然是最後患無窮的一個。
於是宋玲月就開始想,如果是自己的話,會做出什麼選擇呢?
可她畢竟不是老王妃,就算她設想了一千種方法,老王妃要做的也可能是第一千零一種,所以還是算了,猜不透的也確實勉強不得。
“雙兒,你的武藝如何?”於是宋玲月這麼開了口。
雙兒一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也不管你武藝如何了,總之,在我身邊,也只有你一個人罷了。”宋玲月聳了聳肩,似乎有些無奈。
雙兒愈發糊塗,忍不住問道:“夫人在說什麼?奴婢爲何聽不明白?”
“明日,你替我離開這裡吧?”宋玲月笑了笑,一雙眸子直直地看向雙兒。
雙兒更是神色茫然,隔了片刻才勉強道:“夫人的意思,奴婢實在有些不明白。”
“我是說明天啊,老王妃不是要接我離開這裡的嗎?可是我又擔心她會背後使詐,所以不敢直接過去,倒不如你去探探情況,要是出了什麼意外,也好應對不是?”宋玲月拍了拍雙兒的肩膀,第一次用作爲一個主子的口氣,對她的下人道,“雙兒,如果一定要說的話,我只能說,這是命令。”
雙兒瞪大眸子張了張口,卻沒說出話來,在這一瞬間,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被人擺了一道,卻又不像是。
“而且雙兒,知道這件事的人,就只有你和我,如果這件事不小心走漏了風聲的話,我想我不會懷疑自己的哦。”宋玲月笑了,帶着些狡黠。
雙兒只能低下頭,然後有些苦澀地道:“奴婢知道了。”
不知道爲什麼,雙兒突然會覺得失落,就好像一個一直說着信任自己的人,突然做了不信任自己的事,這讓她覺得有些難過,雖然很淡。
宋玲月嘆了口氣,她似乎能理解雙兒的想法,但是卻說不出安慰的話語,因爲那份不信任,確實是真的存在着。
也許過了明天,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吧?
至少在這個時候,宋玲月是這樣想的。
所以宋玲月早早地就回了自己的小院,然後很認真地給雙兒找了一間還算合身的衣裳,又找了張面紗,大概交代了下她的打算:“到時候若是有人問你爲何要戴着面紗,你便說是怕別人瞧見;之後若是他們把你往偏僻處擡,你就找個機會下來,一定要以保護好自己爲前提,總之就是,你還得回來,不,也不對,你要是不想回來了,那就趁此機會走了也好,隨你,都隨你了。”
“夫人……”雙兒開了口,語氣有些低沉。
宋玲月嘆了口氣,沉默良久,終於還是說出了那三個字:“對不起。”
“夫人不必和奴婢說這些,因爲這本就是奴婢應該做的。”雙兒的眸中閃過一絲訝然。
宋玲月卻是苦笑着搖了搖頭,像是過來人般道:“雙兒,你記住,這世上沒人就該被誰做些什麼,就算是爲了愛情,也不應該,因爲愛情,纔是最平等的。”
這話似乎說的有些跑偏了,不過大概意思還是一樣的。
然後宋玲月又道:“雙兒,我很想相信你,我很想去相信每一個人,但縱然如此,我還是會這樣做,所以,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