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易當然不會把皮給她,扭過頭看向了陷入魔障的朱良辰三人,說:“先救下他們,再想想是不是要進太虛仙宮。”
“當然要進去!”女騎士很堅定的說道,“不管這到底是時光逆轉,還是其它什麼,都要闖上一闖,至於他們,你覺得現在救了,他們還有幾年好活?況且,他們陷入了魔障,執念太深,你拿什麼救他們?”
朱良辰三人已經老的不成樣子,每走一步,面容都會跟着衰老,但可怕的並不是他們的身體,而是他們的執念。
女騎士顯然是擔心救了他們之後,又多了幾個競爭對手,儘管他們的實力,並不如她,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況且,朱良辰他們死就死了,反正也不是她所殺,無論從什麼角度去想,她都沒有這個義務。
楚易回頭看了一眼遠處的女子,她雖然沒有說話,可她的目光裡,卻透着警告的意思,楚易不知道爲什麼她要警告自己,女騎士的堅持,讓他有些動搖。
面對這擁有無窮寶藏的太虛仙宮,他當然也很動心,內心中有這麼一個聲音,驅使着他拿着皮子往前走,這是他的貪婪,若是能夠得到這太虛仙宮的萬分之一寶藏,他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裡變強,並且報的大仇。
可在得到這些東西之前,必須先保全自己的性命,若是沒有性命,化作一具枯骨,空守着寶藏萬萬年,又有何用。
苦思良久,楚易突然有了決定,他將那張皮拿了出來,正當女騎士欣喜的以爲他會把皮給自己時,卻見到楚易把皮裹在了身上。
“你……”女騎士大吃一驚,擡手去拉他,卻發楚易已經步入了白玉階,她踏前一步,前去追趕,還沒踏入白玉階,便生出一股危機感。
她的靈覺遠超常人,這危機感讓她深深的畏怯,不由自主的退了回來,想到朱良辰他們的樣子,更加不敢往前。
“你給我回來,你這個忘恩負義的海獸,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畜生!”女騎士用那沙啞的聲音怒喊道,可楚易並沒有回頭。
沒有人知道銀色面具下的那張臉此刻是什麼表情,但她的身體卻忍不住的顫抖。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入她的腦海:“白玉階是長生路……白玉階是長生路……白玉階是長生路……”
聲音沒有絲毫的喜悅,反而透着極度的恐懼,恐懼的不是這白玉階,而是長生路,恐懼的是世人夢寐以求的長生。
女騎士找不到聲音的源頭,她不由的回過頭,想起了楚易剛纔所說,此時她確定這個聲音,便是來自眼前的女人,從一個老嫗,變成的精雕玉啄美人兒。
“世人都想得到長生,你爲什麼會如此恐懼?”回顧歷史,人們修行最終的目的,其實是想要長生的,說起長生,每一個人的表情可能都不一樣,可內心裡的渴望是一樣的,誰不想萬萬年永世不死。
聖人如此,亞聖如此,歷朝歷代,那些被稱之爲世界之主的皇帝如此,哪怕是再英明神武的雄主,也逃不過這一劫。
可沒有人得到長生,聖人死了,亞聖死了,那些毀去了自己上半生的明君雄主也死了,長生得不到,只剩下一堆堆的黃土。
女騎士搞不懂,世上怎麼有人會恐懼長生,難道這恐懼,是因爲長生不可得,所以她開口給人們的告誡嗎?
不,女騎士很快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爲女子對長生的恐懼,並非是不可得而恐懼,而是得到了之後的深深厭惡。
想到這裡,女騎士訝異的看着她,眼前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這個老嫗存在了多久,沒有人知道。
時間讓歷史成爲了傳說,讓傳說變成了神話,讓神話變成了遙不可及的夢,人們苦苦追尋,卻又深深的恐懼,恐懼傳說,恐懼神話,只是怕壽命終結的那一日,得不到而已,所謂追尋,不過是人性大多數時候所生出的僥倖。
僥倖自己可能成爲傳說,成爲神話,成爲那個無數人所追尋的夢。像是一座城,外面的人想進去,裡面的人想出來。
顯然,眼前的這個女人,就是想出來的那一個,她對長生的恐懼,感染了女騎士,讓她心底的那點僥倖都消失了。
女人的聲音不斷的響徹於她的腦海,揮之不去,她不做任何解釋,楚易每走一步,她聲音裡的恐懼便越是深刻。
女騎士不由的回過頭,看向了楚易,果然那張皮可以抵禦衰老,楚易並沒有受到任何的蹉跎和創傷,他的樣貌依然如舊。
而在他前面的朱良辰則是一個鮮明的對比,原本不過中年模樣的朱良辰,變成了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
就如同時隔幾十年未見的童年夥伴再次重逢,不敢相信對方已經老成了那個樣子,而眼前發生的一切更加真切。
“回來,不要走了!”女騎士大聲喊道,“這是一條不歸路!”
她奇怪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勸說,方纔她還堅定的要去太虛仙宮,拿那些寶藏呢。只是因爲那女人的幾句話嗎?可她的堅定的心志,使她並不會這麼輕易的受人擺佈。
楚易依然沒有回頭,女人的聲音,也響徹於他的腦海,可是身上的那張皮,卻助長了他的貪婪,但他內心卻非常的冷靜,他確定自己並沒有陷入跟朱良辰一樣的魔障中,可他卻改變了先前的決定,他準備去太虛仙宮一探究竟。
他之所以認爲自己冷靜,那是因爲他還想要救朱良辰他們,他一步步的走上了白玉階,當女騎士勸告他時,他並沒有理會,他當然不會相信一個時刻想要殺自己的人說出來的話,楚易覺得這不過是她想要騙自己回去罷了。
這使得他加快了腳步,怕女騎士在後面偷襲他,很快他便追上了朱良辰,此時他已經蒼老的沒有生機,銀色的髮絲中,沒有絲毫的生氣,像是一把枯了的草,更可怕的是他的衣服,其上的染料已經開始凋謝,絲質的布匹,在時光的催促下,漸漸的腐朽。
當楚易擡手抓住朱良辰的肩膀時,就好像壓死駱駝最後一根稻草,他的衣服化爲了灰燼,消散於空中。
楚易目瞪口呆,並不是因爲這衣服,而是朱良辰的身體,此刻老的只剩下了一層皮,像是數月沒有進食,身上全是黑黃交迭的斑點,那皮好像是掛在骨頭上一樣,全是褶皺,露出了骨頭的輪廓,可即便是骨頭,也是佝僂的。
感覺到了有人拉住他,朱良辰緩緩的回過頭,那張臉像是惡鬼纏身,被吸乾了精氣一般,全都都是斑點,眼窩深陷了進去,臉上的皮,早已經失去光澤,更別說是生機了。
那雙眼睛,卻並沒有絕望時的死灰,在瞳孔裡,像是燃燒着火焰一般,釋放着通紅的光,他就這樣幽幽的看着楚易,聲音如同金屬摩擦一般刺耳:“你想要搶我的寶貝?你要搶我的寶貝,我殺……殺了你,我殺了你!”
他伸出那隻枯枝一般的手臂,朝楚易打去,讓人擔憂的不是楚易會受到傷害,而是他的手臂,會不會因此而斷裂掉。
他落下的一瞬間,楚易閃過去了,朱良辰的身體不穩,朝前摔去,被楚易扶了起來,而後一用力,順手把他朝後方丟了過去。
真是太輕了,輕的楚易用力時,都擔心能不能甩到白玉階之外去,又擔心用力過猛,他會被風吹散了架。
那一幕並沒有發生,朱良辰的肉體,在原路返回時,漸漸的恢復了生機,肌肉充實,皮膚充斥着生機,枯草一般的銀髮,漸漸的變黑。
女騎士驚訝的看着這一切,正猶豫是不是要去接一下,此時也沒了猶豫,任由朱良辰重重的摔倒在了地上。
他的肉身本就不怎麼樣,這一摔疼的他渾身直抽搐,赤.裸的身體,打着寒顫,像是得了羊癲瘋。
好一會,他纔回過神,看到自己渾身裸露,趕緊拿出了一套衣服穿上,再看向這仙宮時,他竟然沒有絲毫恐懼,眼中直放惡光,擡腿便又朝白玉階而去,一邊跑一邊罵:“你們都不得好死,竟然敢搶我的寶物,都是我的,都是我的,搶了你們都不得好死,不得……”
女騎士伸出腳絆了一下,朱良辰當機摔了個狗吃屎,他爬起來,張口就準備罵人,卻被女騎士一個眼神瞪的渾身直哆嗦。
“你想死可以繼續過去,但我想沒有那張皮,你絕對不會有那麼長的壽命,走到太虛仙宮!”女騎士冷冷指了指楚易身上的那張皮說道。
“皮!對了,那張皮,那張十萬年不死的皮,對了,你們搶了我的皮,你們搶了……”他擡起頭,惡狠狠的盯着楚易的背影,擡腿就想踏上白玉階,這次女騎士可沒有阻止他的意思。
她看着朱良辰,只見他的腿擡在半空,卻沒有落下去,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收了回來,嘴裡嘟囔道:“皮,皮,那張皮,這本應該都是我的,都是我的,可是我丟了那張皮,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等朱良辰不再嘀咕,女騎士這纔開口道:“現在,跟我說說那張皮,也許我有辦法,從楚易哪裡奪回來!”
“楚易?”朱良辰覺得這個名字有些熟悉,好像在哪裡聽過,可他心底全是那張皮,便沒有多想,繼續道,“不可能的,你拿不到那張皮的,這世上只有那麼一張而已,我可是,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