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後,李純收到了來自大元帥的消息,信中只有一句話:長城的大門,爲他們敞開。
這就讓李純有些搞不懂了,眼前這支如虎狼一般的騎兵軍團若是進入長城,幾乎無人可擋,狡詐的“阿萊達”可不好對付。
他其實還是有些懷疑阿萊達真正的目的,這些天跟在身後的死亡大軍,根本就沒有進犯的意思,巨熊部落的騎兵快,身後的烏雲也就快,巨熊部落的騎兵慢,身後的騎兵也就慢,明顯沒有任何進攻的意思,一開始李純以爲是“阿萊達”身上的光明所致,但後來他感受到那死亡大軍的可怕氣息後,明白不是的。
“阿萊達”身上的光芒,只能阻擋死亡大軍一時,一旦對方全力圍攻,眼前的這支大軍即便戰力無匹,也難逃滅亡的命運。
“大元帥到底是什麼想法?”李純沒有把消息給手底下的人看,只是說了一遍,砍柴隊的人聽到這個消息,果然也跟他有一樣的疑惑。
鬱大鬍子直接道:“大元帥不是腦子有問題吧,長城的大門爲他們而開,真的想把這些草原騎士收編了嗎?這些畜生,總有一天會造反的,他們可沒有人性。”
雖然鬱大鬍子言語中透着對大元帥的不敬,可他們還是認同他後面的話,覺得這次大元帥的決策,有些匪夷所思。
“大元帥有大元帥的考慮,也許他現在已經在長城裡準備好對付阿萊達了。”聶老瘋子插口道。
李純疑惑的地方是這句話,大元帥如果真要想在長城裡對付阿萊達,就不會傳達出這樣一句帶有善意的言語。
畢竟,首先看到的是他們,執行下去的也是他們,完全沒有必要。
聶老瘋子的話,提醒了李純,他苦笑一聲,道:“那就按大元帥的意思去辦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機靈點。”
李純直接把信交給了看守他們的騎兵,雖然他們已經不是囚犯,武器和戰馬都還給了他們,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可看守的騎兵卻一個都不少。
楚易接到那封信時,已經是他抓住鬱大鬍子的七天之後了,他把身邊的大將全都叫了過來,並且把信交公佈了出來。
果然,一看到信中的內容,整個單于大帳都炸開了鍋。
若非楚易這個假冒大單于威嚴極重,此時大帳已經掀開了,即便如此,以胡鹿姑和阿泰親爲首的將領也是當即反對。
“大單于,此事萬萬不可,我草原的勇士,怎麼可以投降長城裡的那些黃羊。”胡鹿姑跟着楚易的時間已經很久,可他的聲音依然很剋制。
“大單于,雖然我們已經走到絕路,可是,並非沒有一戰之力,我們掉頭與阿拉貢一戰,還是有機會的,只要打敗了阿拉貢,要不了多久,草原就是巨熊的了。”阿泰親勸說道。
看到一個個將領明面上勸說,暗中反對,沐浴在光中的楚易,並沒有生氣,他其實也有試探他們反應的意思。
頓了頓,楚易說道:“誰說我要投降他們?”
衆人看着光中的大單于,表情愣了一下,這些日子跟着大單于四處征戰,他們的眼界早已經變了,再也不是一個小部落的首領,只想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胡鹿姑想到了什麼,說道:“大單于的意思是說,明裡投降,進入長城之後,便屠殺他們?”
“不錯,要戰勝阿拉貢,以我們現在的力量根本不夠,但加上那些唐人,就不一樣了,這叫做借刀殺人,他們跟阿拉貢打起來,我們便有機可趁,到時候趁着雙方戰鬥正酣時,我們殺進去,給予他們迎頭痛擊!”楚易說道。
衆將領一聽,卻生出猶豫之色,這個辦法實在是太冒險了,可一想到大單于帶領他們創造的奇蹟,便打消了疑慮,決定跟隨着偉大的“阿萊達”單于,再創造一次奇蹟。
等他們離開大帳後,坐在楚易身邊的葉勝眉卻譏諷道:“這種糊弄三歲小孩的無知戰略,虧他們也信。”
“沒辦法,誰叫我是偉大的阿萊達大單于。”楚易得意的說道。
葉勝眉原本想要給他澆一盆冷水,聽到他聲音裡的虛弱,便打消了念頭,關切的問道:“你還撐得住嗎?”
“撐得住,這點光還死不了。”楚易把她攬入懷中,笑道,“我要是死了,你豈不是又嫁不成了?”
“少寒磣我,我葉勝眉的命沒那麼硬,克不死你。”葉勝眉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張蒼白而虛弱的臉,心底很難受。
“哈哈哈,偉大的摘星聖女,只會旺夫,不會剋夫。”楚易打趣道,話音剛落,便一陣劇烈的咳嗽,握着嘴巴的手中,全都是血。
他趕緊握緊拳頭,不讓葉勝眉發現,自從殺神停止抵禦這光後,所有的痛苦都是他承受,到現在他才知道,殺神所言的痛苦有多難受。
聽到他的話,葉勝眉膩在他懷裡,心又軟了下去。
隨着大軍一路往南,餓死的騎士變得越來越多,大軍再也不像是之前那般整齊,陣形散亂開來,出現好了很多次爭搶食物的打鬥,人餓到極致什麼事情都做出來,更別說是軍令了,但在楚易下令強行鎮壓了幾次後,這種事情變少了。
可這根本無法緩解大軍中所醞釀的危機,他們每走過一處,都會留下一地的屍體,這些屍體當然只是人的,失去主人的戰馬,立即成爲騎士們的食物。
以至於很長一段時間,那些騎士都盯着身邊的人,一旦倒下,便立即下手,免得到時候沒有自己的份。
大敗阿拉貢後,楚易手底下還有將近五十幾萬騎兵,現在他讓馮曉清點了一下,手底下的騎兵已經不到三十萬。
飢餓讓他的大軍,損失了將近一半,身後的死亡大軍,只是悠閒的跟着,便不斷的增長,只要被那煞氣所附着的屍體,都會復活過來。
半個月後,死亡大軍終於動了,楚易身上的光芒也漸漸的衰弱,原本壯碩的身體,瘦了一大圈,這都是抵禦那光芒所致。
此時,他們距離長城不到百里,卻只剩下不到二十萬人,其餘人要不是被餓死的,就是在爭奪食物的過程中被打死的。
強力的鎮壓,早已經沒有了效果,飢腸轆轆的騎兵,就剩下沒去屠殺他們座下的戰馬,這還是因爲身後有死亡大軍在追擊,若是屠殺戰馬,他們也免不了成爲其中的一員。
如此混亂的狀況下,阿拉貢的突然出擊,擊潰了他們心底最後一道防線,烏雲滾滾,阻斷了他們的去路,除了天空中的光,四周全都被烏雲包圍,猶如一道密不透風的牆,這牆中還不斷髮出“嗚嗚”的聲音,讓人寒毛直豎。
絕望的情緒瀰漫在這大軍中,四周的烏雲,就像是一張大口,只要壓迫過來,便會把他們全部吞噬掉,就像他們吃掉那些戰馬一樣。
他們見過眼前這烏雲的可怕,前鋒的數萬人衝進去,只聽到一陣喊殺,不到片刻的工夫便安靜了下來,顯然他們都死了。
阿拉貢從大軍中走了出來,用那滄桑的聲音說道:“你已經輸了,我的朋友,擺在你面前只剩下兩條路,要麼投降,要麼死!”
阿拉貢的聲音比北極的玄冰還要陰寒,迴盪在騎士們的心中,讓人生不出絲毫的抵抗之意。
聽到這個聲音,楚易騎上了戰馬,他的身上依然散發着光,他走到了阿拉貢對面,回道:“我選擇第三條路。”
阿拉貢愣了一下,隨即暢快大笑,道:“你是說長城嗎?不,你已經回不去了,我的朋友,好好清醒一下,大光明符的力量,幾乎把你身上的真氣耗盡,若是猜的不錯,你現在連提戟的力氣都沒有了。”
聞言,楚易身邊的那一干將領們,當即都看向他,眼中充滿了擔憂,也就在此時,楚易把手中的戰戟提了起來,揮舞了一下,道:“沒有嗎?”
阿拉貢苦笑一聲,道:“如此掙扎,有意義嗎?這可不像是我眼中的你。”
“你眼中的我不是我,你現在看到的纔是真正的我,你打不垮我,我‘阿萊達’哪怕只剩下一騎,也能戰勝你,更何況我還有幾十萬大軍,更何況我還有妖皇的庇護!”楚易此刻他虛弱極了。
剛纔的那一戟,是他僅剩的力氣,此刻別說是帶着大軍衝鋒,能夠保持在戰馬上,不跌落下來,已經是他的極限。
正如阿拉貢所言,大光明符耗盡了他身上所有的力量,若非他身上融入了古神骨的精華,此刻他早就變成了一片灰燼。
“我知道你想回長城,可惜,即便長城軍出來,又能如何?”阿拉貢擡起雙手,道,“我身後有五百幾十萬的死亡騎士,他們出來,我便順手吞了他們,你難道想讓長城軍,跟着你一起陪葬?不,你不會這麼做,我很瞭解你。”
楚易沉默了,正如阿拉貢所言,他確實不會這麼做,他可以隨意的把手底下上百萬草原騎士葬送了,但他也不忍心讓一個長城軍戰士爲他陪葬。
他擡起頭,看向天空,已經做好了等會打不贏,就帶着葉勝眉進入山河界的想法了,即便窮途末路,他也不會把自己的小命搭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