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悅打電話約江少遊時,本來想約早茶的,這樣的話他下午到地質所幹活就可以從容些,江少遊說沒問題。當陳悅說他和趙容都希望江少遊帶上方雨菲時,江少遊也爽快地答應了,但江少遊說如果要帶她來的話早茶可能不太方便,他要去她家接她,他們兩家的距離比較遠,最好是中午飯,陳悅只好應允。陳悅因爲江少遊的體貼,在電話中和他開了幾句玩笑。江少遊考了E牌和父親給他買了一輛摩托車,他沒有在電話中跟陳悅炫耀,陳悅以爲他接女朋友是騎自行車去。
星期天上午早餐後,陳悅和趙容都來到了實驗室等江少遊。陳悅編程,趙容看小說。
幹了一輪活,陳悅休息時,重新煮水給趙容添茶,他看着趙容微微一笑,問道:“小容,少遊在我面前總是‘我的趙老師’、‘我的趙老師’稱呼你,你爲什麼不給機會他而讓我這麼幸福?”
趙容開心地笑了:“女性的愛情是要有一個重要基礎的,或者是崇拜或者是信賴,他從來都沒有給過我踏實的感覺。不過,他的人不錯,可以做好朋友。”
“看來少遊沾沾自喜的家財,在你面前卻是行不通的。”陳悅頗感安慰地說。
“當然。希望少遊的愛情不是建立在金錢之上的。”趙容的語氣有點像長輩。
突然,陳悅心中有點酸酸的,裝出笑容問道:“小容,聽王志超說,我的老師蘇文浩也很喜歡你,他可是我們班女生公認的帥哥哦,你又爲什麼不給機會他呢?”
趙容嬌媚地嗔怪:“你還是我認識的陳悅嗎?今天怎麼突然間這麼八卦了?”
陳悅趕緊陪笑:“小容,對不起!可能是因爲我們登記了,我太幸福了,還有點虛幻,有點恍惚,有點不太敢相信才造次了,你別介意,不方便說的話我們就不講這個了。”他不好意思直說,情急之下只能用自己的真實感受來掩飾窘態。正如他的自卑,他期待得到趙容的答案,以此來化解他心中的醋意。
“沒事的,你想知道的話我就告訴你。”趙容笑道,“你也瞭解你這位老師,他雖然帥,但人太木訥了,是個做學問的人。你已經夠悶了,他比你還要悶百倍。還有,我估計你也聽說了,他是個葛朗臺,人很摳門,這點我受不了。”葛朗臺是“現代法國小說之父”巴爾扎克先生筆下的一位吝嗇鬼。
“謝謝你,小容。我真是太幸運了!”陳悅幸福地點點頭,心裡不禁感恩母親對自己的教導。
趙容用心地說:“你也知道,樑思成先生和林徽因女士兩位建築學家是天作之合。樑思成曾問過林徽因:‘有一句話,我只問一次,以後都不會再問,爲什麼是我?’林徽因深情地說:‘答案很長,我得用一生去回答你,準備好聽我了嗎?’這一句話,也是我想告訴你的答案。”
“我愛你,小容。”陳悅內心的幸福和感動交織在了一起。
“傻瓜。”趙容嫣然一笑。
差不多11點,江少遊和方雨菲來到了實驗室。
陳悅和趙容都站了起來,江少遊給方雨菲介紹道:“這位美女是我的老師,趙老師。”接着又給趙容和陳悅介紹道:“她就是我跟你們講過的方雨菲。”
方雨菲頎長的身段亭亭玉立,清純嬌俏,是一位美麗的姑娘。陳悅覺得她的真人比江少遊錢包中的那張相片還要漂亮,她的美令陳悅的腦海中陡然閃現出在麓湖“清涼界”見到的那位女孩。失過戀的趙容覺得奇怪,方雨菲的神態中缺少漂亮女孩該有的嫵媚而像藏有心事。馬上趙容又自我解答了,可能在自己這位江少遊的老師面前,她有點拘謹。
方雨菲有禮貌地微笑道:“趙老師好!原來少遊的老師這麼年輕漂亮,難怪少遊總是把您掛在嘴邊。”
趙容開心地笑道:“雨菲,你才年輕漂亮,少遊真是很有眼光!”
“謝謝趙老師!”方雨菲說,“趙老師,我也是廣院畢業的,所以您也是我的老師。”
“好、好,大家都別客氣了。你們這樣說話我真受不了。”江少遊笑容滿面地打斷了兩位女性之間的客套,又給方雨菲介紹了陳悅,陳悅和方雨菲又相互打了招呼。
陳悅請他們坐下時,江少遊說:“雖然時間早了點,我們直接去登豐大酒店吧,那裡喝茶方便,免得陳悅要衝茶。”大家都覺得有道理。
四人一起出了實驗大樓,江少遊獨自快步地走向了門口停放着的唯一一輛摩托車,這輛摩托車和何翰那輛完全一樣,都是有點科幻感的“鈴木刀”。
“哇!江少,有車階級啊。”陳悅有點驚訝,“什麼時候考牌的?”
“上個月。車又不是靠我自己,沒有自豪感。”江少遊笑了笑,“我們先去開位,你們慢慢走來。”
“好!”陳悅和趙容都點了點頭,趙容又叮囑:“少遊,雨菲,慢慢開,安全第一,別急。”江少遊和方雨菲都微笑着答應,然後奔馳而去。
看着他們遠去的背影,陳悅說:“少遊有了摩托車居然在電話中沒有告訴我,已經不像讀書時那麼愛炫富了,看來工作和拍拖讓他進步不少。”
趙容轉頭看着陳悅,溫柔地笑了笑:“其實你也比讀書時成熟了不少。”
陳悅笑道:“看來我也從青澀變成滄桑了。”
趙容抿嘴一笑:“不過,你可以變老但不可變壞。”
“遵命!”陳悅笑着點頭允諾。
進入登豐大酒店,滿面春風的趙容摟住陳悅的手臂向江少遊那張桌子走過去時,陳悅有些靦腆、舉止有點不自然,他還不習慣讓江少遊見到這樣的情形。
午市還沒開始,整個大廳就他們這一桌人和幾個忙碌着在做開市準備的服務員。坐着的江少遊吃驚地看着他們走過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而又萬萬沒想到的情況,不禁咧開了嘴笑。方雨菲一見到他們,便馬上拿起茶壺給他們兩人的茶杯斟茶。陳悅和趙容走到他倆面前時,江少遊笑得更狡黠了:“哎呀,好事情啊!”他已經大概猜到了陳悅今天約自己的目的。
“趙老師請坐,陳悅請坐。”方雨菲站了起來招呼着,而江少遊還呆呆地望着陳悅和趙容。
“謝謝雨菲!”
見陳悅和趙容一落座,方雨菲又彬彬有禮地說:“趙老師、陳悅,請喝茶!碗筷都洗過了。”她是指用餐的茶杯和餐具都用開水燙洗過一遍了,這是廣東人逐漸興起的習慣。
“謝謝雨菲!”“你們也請喝茶。”
趙容看看方雨菲,又看着江少遊表情優雅地說:“今天約你們來,是想告訴你們一件喜事。我和陳悅結婚了。”陳悅霎時滿臉通紅。
江少遊驚呆了,這個消息又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他心想,對上一次來找陳悅時還未察絲毫啊,這次陳悅在電話中也沒有給出半點心理準備。他剛剛只是以爲趙容和陳悅拍拖了,所以請他們來。霎時,他想起了陳悅以前說過和一位護士拍拖的事,要當面問一下陳悅爲什麼會峰迴路轉嗎?趙容在不太好……
“恭喜你們!”方雨菲的臉上露出了羨慕的神色,甜甜地道賀。
江少遊也反應過來了:“恭喜恭喜啊!恭喜趙老師!恭喜老同學!陳悅,昨天爲什麼不說?我今天準備份大禮過來。好,下個星期天一定補上,我今天先請頓大餐。”
趙容的臉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謝謝你們啦!禮物就不用客氣了,心意到就行了。”
陳悅靦腆地說道:“少遊,我們只是登記了,還沒擺酒結婚呢,所以不用客氣的。”他從小到大對婚姻的認知主要來源於堂哥的婚事,登記、單位分房、擺酒宴請親朋,這三個環節缺一不可才叫結婚,兩人才共同生活在一起。讀大學和工作後,他也明白到了“登記了就是合法夫妻”這一法律含義,但他對登記和結婚不同的所謂認知已根深蒂固。面對第一次認識的趙曼兒時他有些心中所想不好意思說出來,此時面對的是江少遊,他敢暢所欲言。
胡工、何翰的啓蒙,雖然令他從模糊到清晰地懂得了愛情的醉美,但沒有動搖他內心傳統思想的根基,他只是當笑話來聽聽,也沒有產生過要以何翰爲榜樣的念頭。並非陳悅另類,當時人們受“不以結婚爲目的的談戀愛就是耍流氓”的思想影響還很深,像陳悅這樣對待愛情婚姻大事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是主流。當然,陳悅認爲登記後還要再走一兩步纔是結婚,有些迂腐了,然而社會上擁有這種守舊思想的人也不少。
“沒有法律常識,封建思想。”趙容笑着說,大家都笑了。
趙容又問江少遊:“你們怎麼樣?什麼時候向我們學習?”
江少遊笑嘻嘻:“好着呢。”
方雨菲的笑容消失了,傷感地說:“他父母反對。”趙容和陳悅都很詫異,趙容立即明白方雨菲爲什麼藏有心事了。
趙容看着江少遊說:“碰到這樣的事情你小子還能笑得出來。”
江少遊依然笑着說:“趙老師,不笑我還能怎樣?學梁山伯祝英臺那樣化蝶我可做不到,也捨不得。”
趙容也笑了:“樂觀面對問題是正確的。”
江少遊的笑容未斂:“今天你們給我們驚喜,我們就給你們驚嚇。”
趙容柔聲地問道:“少遊,你父母見過雨菲嗎?”
“見過。”方雨菲點點頭。
江少遊不笑了,認真地說:“前不久有一次,我想給我父母一個驚喜,所以事先沒有告訴他們我就把雨菲帶回家了。誰知我父母不冷不熱的,他們平時對外人都很好的。最壞是我爸,藉口公司有急事就跑了,搞得我很尷尬!我媽當着雨菲的面沒說什麼,但是雨菲一走,她就跟我說:她和我爸都反對我和雨菲拍拖!”
趙容不解地問道:“雨菲這麼漂亮,又是大學生,工作又這麼好,你父母爲什麼要反對?”這也是陳悅的疑問。
方雨菲謙虛地說:“趙老師過獎了!”
江少遊喝了一口茶,說:“我父母原來是在單位做的,現在是自己開公司。我爸有個多年的好朋友,算是個畫家吧,70年代和他老婆離婚後偷渡去了香江,好像是在親戚的幫助下開了個畫廊,自己一邊畫畫一邊賣畫,賣自己的畫也賣人家的畫,賺了一些錢。改革開放初他打本給我父母做生意,所以我父母離開了單位,我爸的朋友只管他香江的畫廊,對我父母這邊的生意很少管,全部由我父母來打理。我爸的這位朋友有一個女兒,他視爲掌上明珠,很疼愛她,一直都很想申請她去香江,但他老婆死活不肯,他也沒辦法了。如果他老婆肯的話,我和雨菲估計就沒問題了。”江少遊停頓了下來,方雨菲的目光從他臉上轉向自己的茶杯,陳悅和趙容靜靜地看着他,期待着他下面的故事。
1974年11月起,港英當局針對來自中國大陸的非法入境者實施“抵壘政策”,即來自大陸的非法入境者若偷渡到香江併成功抵達市區,便可成爲香江合法居民;若非法入境者在邊境禁區被執法人員截獲,則被遣返內地。當時,偷渡者要翻山越嶺、泅水夜渡,有相當的危險性,江父好友的太太極力反對丈夫挺而走險,爲此兩人爭吵不斷導致離婚,可能也有他擔心會連累家人的無奈成分在內。江父的好友是70年代較早期的偷渡客,當時港英的邊界執法相對還較寬鬆,他成功上岸了……後來隨着偷渡的人多了起來,港英當局加強執法,特別地增強了邊界地區陸警、水警的警力。喜歡港劇、港片的看官,可能會看過這樣一個情節:一個犯錯的警員被上司訓誡:你再……就調你去守水塘。水塘主要是指偷渡客要泅渡的大海,也泛指人煙稀少、生活艱苦的邊界地區。1980年10月,廣東省府與港督府共同簽署協議,港英當局終止“抵壘政策”,偷渡潮受到遏抑。若干年後,人們談論起“抵壘政策”時都不得不概嘆:港英是“絕地求生”類遊戲的鼻祖。
1979年香江無線電視臺播出電視劇集《網中人》,藝員廖偉雄先生甫出道便在此劇中飾演大陸的偷渡客“阿燦”而名噪一時,自此“阿燦”一直成爲人們對廖先生的暱稱,也成爲香江人對來自大陸的新移民的俗稱。
江少遊又拿起茶杯喝了口茶:“他的女兒比我小,我們從小一起玩大的,就是你們愛好文學之人所說的青梅竹馬。她的人很文靜,受她老爸的遺傳也很喜歡畫畫,經常和我講畫畫的事,性格文靜和畫畫這兩樣都是我最怕的,所以我從小都只是覺得她是我一個小妹妹而已。”
陳悅和趙容都大致明白江少遊的苦惱了。趙容想緩和一下氣氛,笑道:“哦,這樣的話你不用化蝶,其實你這位小妹妹很適合陳悅,陳悅也喜歡畫畫,你當時爲什麼不把她介紹給陳悅呢?還說是好兄弟呢。你把她介紹給陳悅的話,你好他也好,一舉兩得。”
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陳悅想起趙容跟他說過的一句玩笑話,他接續趙容的話說道:“就是!不然的話,現在我的小孩早上都能上街買腸粉了。”大家又被逗樂了。
腸粉,又叫豬腸粉,是廣州乃至廣東地道的傳統小吃,它的蒸制與沙河粉一樣,以竹窩盛稀米漿蒸成薄粉皮,再將粉皮捲起成長條狀,因其形狀像豬腸而得名。食用時一般用刀將它切成小段,或者用剪刀剪。一般在家的話,將切好的豬腸粉蒸熱後,淋上醬油、熟花生油拌勻而食。小販或飲食店賣的,一般以牛腩汁、排骨汁爲醬汁,不同的小販或飲食店還提供炒香的白芝麻、花生醬、芝麻醬、海鮮醬、辣椒醬等供食客選用。在廣州,豬腸粉是人們喜愛的早餐之一。當時在大街小巷或學校周邊,早上會有小販用自行車或小推車在售賣豬腸粉。
80年代,外國的幾大通訊社只爲兩位華語歌星設立了檔案,一位是《甜蜜蜜》的鄧麗君小姐,另一位是《鐵塔凌雲》的許冠傑先生。許先生被尊稱爲“歌神”、“廣東歌鼻祖”,他於1982年發行了其經典歌曲《快樂》。38年後,歌神在《2020同舟共濟演唱會》上再次爲大衆獻唱這首經典名曲時,將一句歌詞:“快樂是……一杯香檳”改爲:“快樂是……一兜腸粉”。他寥寥數字的改動貌似不起眼,卻體現出了粵港兩地民衆對腸粉的情結。
江少遊解釋:“從好兄弟的角度,我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最主要是我的父母都把她當成了寶貝,我也不敢把她介紹給老同學啊。”
“你的小妹妹現在是工作還是讀書?”陳悅問,他馬上看着趙容陪笑解釋:“我只是問問,沒有其它意思的。”
趙容笑道:“你敢有其它意思?!”衆人皆笑。
江少遊說:“她現在美術學院讀書。”
“聽你這樣說,你的小妹妹經常來你家吧?”趙容問道。
“是的,她經常來我家。小妹妹的父母雖然離了婚,但我父母和他們都依然是最要好的朋友,好到跟親戚一樣,我爸常說他和這位朋友比親兄弟還親。早期,小妹妹的父親每次回廣州,我父母總是撮合他們復婚的,但小妹妹的父親打死都不肯。我父母私下說像他這麼有錢在香江找一個人還不容易?估計他是找到人了,甚至是結婚了。我這位小妹妹啊,對我的父母比對她的父母還要好,我父母也特別喜歡她,經常贊她才華橫溢啊,未來的大畫家啊!我工作後,她可能見我父母的時間比我見的還多。我原來單純地以爲我父母也和我一樣,把她看成是我的小妹妹而已。要不是我帶雨菲回家見他們,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的真實想法呢。天啊!我真是很無奈。”
陳悅問:“少遊,你有沒有問過你媽媽爲什麼不早說呢?”說完他覺得自己這樣講可能會令方雨菲誤解從而傷害到她,又趕緊補充:“我的意思是,這樣的話你可以早些說服你的父母,避免雨菲第一次到你家的尷尬、難堪。”陳悅微微轉頭看了一眼方雨菲,希望她能理解自己表達的意思。此時,方雨菲的表面很平靜,一副心如止水的神態。
江少遊苦悶地說:“當然有啊!我媽說他們原本是打算等我小妹妹大學畢業後才告訴我的,免得我干擾她的學習。她當時還說,真後悔沒有早點告訴我。”
陳悅點點頭。他放棄了一個念頭:繼續問小妹妹是否知道江少遊父母對他們婚姻大事的安排?他知道這個問題只有八卦的成分,而與解決江少遊的難題不相干了。
趙容的雙手無意識地握住了茶杯,說:“愛情是不能強求的,現在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古代。你說服不了你父母嗎?”
江少遊搖搖頭,無奈道:“他們真是頑固不化,完全不肯妥協。”
昭君出塞、文成公主和親兩個“政治聯姻”的故事浮現在趙容的腦際,她分析:“我猜,你爸的朋友這樣出資給你父母做生意,他們可能是早有默契或者商量好你們的關係了。”三人都點點頭。
江少遊求救:“趙老師,您教教我該怎麼做?”
陳悅又給大家添茶倒水。
趙容知道江少遊父母是想“友情聯姻”。她想:江父江母非常喜歡這位小妹妹,自然會覺得她是理想的未來兒媳婦了,這是難點之一。或許在江父江母眼裡,他們與這位朋友的友情已重於兒子自由戀愛的幸福,又或許他們會封建地認爲:他們給兒子安排的婚姻纔是他真正的幸福,這是難點之二。趙容知道自己無權批評江少遊的父母,太過插手他的家事也與她禮佛的信念相違背,她也不想給江少遊幾句泛泛性的建議,講了等於沒講。於是,她態度中性、語氣淡淡地說:“最理想的是你的小妹妹並沒看上你,同樣是把你看作好哥哥,我感覺這似乎不太可能。剩下最好的方式是,你的小妹妹再遇到她更加心儀之人,比如也是畫畫的,和她有共同語言。在沒有看到這種希望之前,你還是儘量耐心地說服你的父母吧。但求兩全其美,沒有人受到傷害。”
江少遊點點頭,覺得暫時也只能如此了。
大家又各自喝着茶。
方雨菲識時地活躍起氣氛:“趙老師,我以前在校園內見過您。陳悅呢,我就沒見過。”
趙容笑着說:“是嗎?那說明我也見過你啦。我們系可惜沒有你這麼漂亮的女生。”
方雨菲害羞了:“趙老師又過獎了。”
陳悅說:“少遊,我爸爸也喜歡畫畫的,尤其是國畫,以前他畫的牡丹、翠竹我們家的親戚朋友都是很喜歡的。我記得我爸爸的一位朋友說,他認識一個香江人常來廣州收畫,他可以介紹給我爸爸認識,當時我爸爸的身體已經很差,所以辜負了那位朋友的好意。說不準這個香江人就是你爸爸的好友。”
江少遊覺得有趣了:“有可能啊,我爸的朋友就是經常回來收畫的,因爲我們廣州人的畫作比香江人畫的要便宜得多,所以他的利潤高,這也是他的畫廊比香江不少畫廊賺錢多的原因。因爲這樣,後來他自己很少畫畫了,說已經靈感枯竭,我爸笑他越來越像畫商而不太像畫家了。”
趙容看着陳悅:“你爸可惜了。”
陳悅點點頭,遺憾地說:“是的,我爸爸因爲畫國畫,不太捨得看病買藥,卻花了不少錢買宣紙、買筆、買顏料,特別是宣紙比較貴,我媽媽以前也經常勸他,要以治病爲重,他總是不聽。”
大家的臉色都有點陰沉,一時無語。已安之若素的方雨菲更甚,又觸景生情起來。陳悅見狀,知道是自己“惹的禍”,趕緊笑道:“如果我爸爸能認識少遊爸爸的這位朋友,說不定少遊的小妹妹就跑到我家來了,少遊也就沒有煩惱了。”
衆人皆笑,江少遊和方雨菲心中的傷感似乎隨着笑聲飄散了大半。
———
陳悅正在準備實驗,楊梅突然出現,這是她第一次來單板機室。
“陳悅。”
“楊梅,稀客啊!”陳悅叫她的名字,是不久前被楊梅強烈要求和在趙容的鼓勵下而改口的。此時,陳悅很驚訝她的出現,不過也猜到了她是來找趙容的。
楊梅溫柔地笑笑。陳悅趕緊站了起來,將她迎到自己工作的實驗臺前,爲她搬了一張凳子。“楊梅,請坐!”陳悅盛情地招呼道。
“謝謝!”楊梅並沒有坐下來,她有點尷尬地說道:“今早回校,我走得急忘記帶宿舍鑰匙了,我到了你們系辦公室,言老師也不知道趙容在哪,她讓我來找你,是她告訴我地方的。”
陳悅笑了:“原來如此。趙容現正在下面的五樓機房帶課程設計。”見楊梅沒坐下來,他也只好站着。
楊梅有點驚訝:“什麼?!都快出國了還要上課?”
陳悅點點頭,說:“是的,她有兩週的課程設計沒受影響,所以要上。她去北京培訓前,系裡面已經安排了兩位同事各接了她一門課。”
楊梅有點難以爲情地問道:“陳悅,你們機房的情況我不熟悉,你方便幫我去問趙容拿下鑰匙嗎?”
陳悅笑着說:“舉手之勞,當然可以。你先坐一會,我馬上去。”
“謝謝你,陳悅!”
“楊梅,不客氣。”陳悅來到五樓機房門口,換了拖鞋,再到小型機的終端機房。機房裡除了兩三臺終端機外,全部有人在用。陳悅站在機房門口用眼晴掃描着尋找趙容,一會,最裡面一行邊位上一個美麗的女生映入了陳悅的眼簾,“啊?!”他心中發出了驚叫,在麓湖“清涼界”看書的那位女生!原來她是我們系的學生。陳悅再看她右邊的人,正是在“清涼界”和這位女生一起看書的男生。很快,陳悅又有了新發現,是趙容,她坐在那位女生的左手邊。趙容坐的位置沒有電腦,陳悅站在門口因視角問題,剛好被前一行的男生擋住了視線,不仔細看不容易發現。
趙容坐在那位女生旁低頭看着書,並沒有發現陳悅。那位女生、男生和其他大部分學生一樣聚精會神地在電腦上編程、調試。陳悅腳步輕輕地向趙容走去,快走到趙容身邊時,趙容也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於是擡頭。
“陳悅。”趙容有點意外,但聲音很小。
陳悅停止腳步,對趙容微微一笑,並示意她到機房門口。
陳悅忍不住再多看那位女生一眼,那位女生也恰好擡起頭來看他,正好四目相對。“哇!真美!”陳悅心中讚歎。“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司馬相如先生《鳳求凰》中的詩句驀然閃現於他的腦際,他覺得第一次在麓湖見到她時的心跳“才下眉頭”,現在又“卻上心頭”了。
和趙容一同躡足走出機房時,陳悅深深地自責起來,自己已和趙容登記,只能深愛趙容一人了,不應再胡思亂想。
中午,陳悅從飯堂打好飯、在小辦公室裡衝好茶等趙容,茶香繚繞。廣播劇《18樓C座》已經開始,陳悅靠着椅背休閒地喝着茶聽着收音機裡的節目。
聽着聽着他走神了,想到了那位女生,又想到了自己心目中的“夢中女神”,他的思緒彷彿不受控制隨意飄蕩……“啪——”《18樓C座》中水哥粗心大意打爛了一個碟子。這一聲,令陳悅嚇了一跳,中斷了他飛揚的夢幻。他對自己感到驚訝,今天再次見到這位女生就想入非非了。他的眼睛瞥見了辦公桌上的兩盒飯菜、兩杯茶水,馬上愧疚起來,他再次告誡自己:萬萬不可得隴望蜀!要像自己的父母那樣對愛情忠貞不二!
《18樓C座》第一次賣廣告時趙容纔來到。
趙容笑着說:“這個班的學生不錯,編開程了都不願意走,譚老師說要關電閘了他們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小容,你辛苦了!快吃飯吧。”
“不是叫了你別等我,你爲什麼不先吃?”趙容心疼地說。
陳悅笑着說:“看着你我才吃得下飯。”
趙容嬌嗔:“你從哪學的甜言蜜語啊?那我出去一年,你還不餓死啊?”兩人都笑了。
兩人吃着飯,又到了《18樓C座》賣廣告的時間。
陳悅問道:“小容,你還記得我們在麓湖見到的那兩位在湖邊看書的學生嗎?”
趙容擡起頭笑着說:“當然記得,不然我又怎會坐在那位女孩旁邊。”
陳悅有所感觸地說:“沒想到他們是我們系的學生,你還教了他們。”
趙容笑道:“那位女生叫周詠,和我高中的班主任同名。她編程很不錯,人很聰明。”她在機房第一次見到周詠時,便想到了讓她垂憐的、有禮貌的方雨菲。趙容此時沒有在陳悅面前稱讚周詠漂亮,是她想到了兩次陳悅看周詠的眼神,不想他太過關注這位女生。很快,趙容告訴自己,愛看美女只是男性的通病,尤其是愛好美術的人。
陳悅又問:“那位男生叫什麼?”
趙容淡淡地說:“我沒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