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知道厲害,還不趕快讓開。”
唐婉婉揚起下巴,拍拍手,張開手臂推了一把那兩名衙役。
衙役後退一步,依然不讓他們進去。
“誒,我說你這人怎麼……”
“唐姑娘。”唐婉婉剛欲發飆,就被袁程義好意攔下,將人給拉走了。
見此,邱高翔也跟着他們走到了一旁去。
“袁老闆,你攔着我做什麼,這些人擺明……”
“唐姑娘,人家是官我們是民,硬碰硬的後果就是自己受傷。”袁程義勸道。
他說的有理,而唐婉婉也的確在這上面吃過虧,一時也難以反駁,只是仍心有不悅。
也不禁開始懷疑,這些人爲何要阻止莫捕頭見客呢?難不成他們私自扣押了他?
可是莫捕頭身邊跟有秦將軍的人,諒他們也不敢在老虎眼皮底下犯事吧?
愈想心裡愈加不安。
“那袁老闆有什麼辦法?”唐婉婉壓下心裡的衝動,看向身邊的男人。
袁程義摸着下巴,思考片刻後,便交代二人先在此處等他。
許是他面相和善,或是他年紀稍長,而他們又都認識莫悠和莫湛,所以唐婉婉和邱高翔對他倒是有幾分信任。他的吩咐,二人也是不疑有他的照做。
他們站在不遠處,目送袁程義重新走回縣衙門口,態度恭敬和順地與那兩名衙役交談,之後還偷偷塞了些銀子給他們。
那兩名衙役立刻變得和顏悅色,好商好量地接過他遞上去的一封信,掉頭跑進了縣衙。
袁程義對着留下來的那位衙役點了點頭,便退後兩步,靜靜等待着裡面的回覆。
“這幫唯利是圖的小人,見到銀子後就什麼原則都沒有了。”邱高翔不滿地低聲罵道。
唐婉婉眼裡亦帶着忿忿,不過當她看向袁程義時,臉上多了些敬佩和期待。
不愧是生意人,做事沉穩圓滑,不急不躁。想到自己的率性而爲,不計後果,唐婉婉心裡冒出慚愧。
三個人在外面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先前進去的那名衙役就跑了出來,而他身後跟着的,便是衆人想見的莫捕頭。
“莫捕頭。”袁程義迎上去,對他抱拳作揖。
莫捕頭也拱手對他回禮,視線掃向不遠處的另外兩個人,便對袁程義做出請的手勢。
袁程義會意,二人朝唐婉婉那邊走去。
“唐姑娘,邱少俠。”莫湛停下,施禮。
唐婉婉剛剛還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這會兒莫湛一出來,她立刻收起了張牙舞爪,乖巧柔順地看着他,屈膝回了一禮。
邱高翔在旁低低哼了一聲,似有不屑,連帶着回禮的時候,也不去正眼瞧莫湛。
對此,莫湛倒是毫不在意,只是看向袁程義問道:“秦夫人回來了?”
袁程義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點點頭。
“秦夫人來了渥丹縣嗎?”唐婉婉面色微喜,急忙問道。
莫湛看向她,表情有些嚴肅。
唐婉婉心裡一虛,偷偷吐了吐舌頭,閉上嘴。
剛纔聽到他們的對話,心裡一時高興,竟忘了秦夫人的處境。想她人既然在這裡,卻又不肯現身,必是有什麼難言之隱。而莫湛和袁程義的表情,也證實了她心裡的猜測。
“勞煩袁老闆親自跑了一趟,信我已看過,你回去告訴秦夫人,莫某一定照做。”莫湛說道。
袁程義再次點頭,說道:“莫捕頭無須客氣,秦夫人是在下的朋友,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說着,他又看了一眼旁邊的兩個人,“信已送到,在下也該回去了,各位,告辭。”
“袁老闆慢走。”莫湛抱拳說。
回到靈石鎮,袁程義剛剛走進客棧,就遇上了從樓上走下來的上官湄抒。
對方仍舊一身少年扮相,加之皮相不錯,頗顯乖巧懂事,一眼看上去非常討喜。只是一想到她和那位尚公子是一夥兒的,老闆心裡就有疙瘩,不想與此人有過多牽扯。
誰知就是他這種態度,反而引起了對方的注意和懷疑。
“老闆。”上官湄抒出聲喚住他。
袁程義微蹙眉頭,很快又恢復一臉的和善,熱情地詢問道:“客官有何吩咐?”
上官湄抒挑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反問道:“老闆你很害怕我嗎?爲何見着我掉頭就走?”
“客官說笑了。”袁程義莞爾一笑,稍稍放低了姿態。
上官湄抒偶爾也是很精明的,她瞅着對方,忽而驚訝地說道:“老闆,你不是進城採辦去了嗎?何以兩手空空的回來?”
袁程義倒是沒想到她的眼睛這麼賊,稍愣了一下後,便態度自然地回道:“採辦的東西太多,在下付了銀錢,讓那些店主找夥計送過來。”
“原來如此。”上官湄抒臉上還帶着懷疑,她聽竹哥哥提到過,這位老闆和他們是朋友。所以她不得不防,免得這個人反被秦夫人收買。
她還在找破綻的時候,竹隱的聲音卻從身後傳了過來。
“湄抒,不得無禮。”
話音落,竹隱也已經越過上官湄抒,對着老闆拱手道:“抱歉,
小孩子不懂事,冒犯了袁兄。”
看着對方真誠又溫和的笑臉,袁程義心裡有些不舒服,他本還對這個年輕人心存敬佩,卻沒想到這張笑臉下,竟隱藏着那麼多不可告人的秘密。
“尚公子嚴重了,在下還有事要忙,就先告辭了。”
袁程義實在不想面對這個人,便找了個藉口離開。
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背影,上官湄抒還是沒有放下心裡的疑慮,低聲說道:“竹哥哥,不知爲何,我總覺得這個人不可靠。”
竹隱微微一笑,臉上帶着高深莫測的表情,輕輕拍上她的肩膀,“可不可靠又如何,只要能成事就行。”
上官湄抒奇怪地看向他,不太明白這些話。
竹隱卻不解釋,丟下一句“今晚會有一場好戲”,便上了樓。
上官湄抒更加迷惑了,竹哥哥在打什麼啞謎?
午時,袁程義趁着送午飯的機會,在暖閣裡和莫悠進行了一番交談。
“他說會照夫人的意思去做。”
他的話讓莫悠鬆了口氣,“那便好,多謝老闆。”
“夫人不必客氣。”袁程義擺好飯菜後,就後退了兩步,對着她下跪,“小民先前不知夫人的身份,若有冒犯之處,還望夫人能夠見諒。”
“老闆快請起。”莫悠看向他,說道:“不知者不罪,況且現在你又幫了我的大忙,是我該謝你纔對。”
“夫人大人大量,老天定會保佑您早日脫困,將那些歹人繩之以法。”袁程義頓了頓,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也能救回苑寧。”
莫悠失笑,知他是真心關心苑寧,便安慰道:“你放心,他們只是想用苑寧來牽制我,不會傷害她的。”
袁程義有些緊張地點點頭,連連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這麼一大把年紀了,還會冒出這種尷尬羞赧的情懷,袁程義覺得自己非常丟臉,忙轉移了話題。
“對了,在下去找莫捕頭時,還見到了唐姑娘和一位姓邱的少俠,他們似乎都是夫人的朋友?”
“你見到唐姑娘了?她現在好嗎?”莫悠面色微喜。
袁程義笑,“看來夫人和那位唐姑娘關係很好,她得知夫人來了渥丹縣後,也像夫人一樣非常高興。”
“我和她倒是有些淵源。”莫悠也笑。
袁程義已經從唐婉婉那裡大概得知了她們認識的過程,便點點頭說道:“她現在很好,似乎和那位莫捕頭走得很近。”
“哦?”莫悠有些驚訝。
“唐姑娘應該是個直率開朗的性子吧?”袁程義不答反問。
莫悠和她相處時日不多,卻也能感受出她的性情,同意地點點頭。
袁程義微微一笑,“那便對了,她在莫捕頭身邊表現地非常含蓄乖巧。”
莫悠瞭然,搖頭失笑,世事果然難料,但願她的情意,不會是一場空等錯付。
南方的天氣溼潤,白天還陽光普照,到了入夜時分,就淅淅瀝瀝的下起細雨來。
暖閣內只有一扇天窗,這個時候下着雨,開不得。便讓屋裡變得非常悶熱,莫悠剛剛沐浴完,身上便又出了一層汗,打溼了薄衫,黏黏的貼在皮膚上,感覺非常不舒服。
袁程義自從得知了她的身份後,就已經放棄了對她的監視,但是爲了不讓竹隱起疑心,所以莫悠也只敢在他的幾間屋子裡走動。
所以這個時候她就走出了暖閣,打開外屋的窗戶,讓細細的微風吹進來。偶爾還會夾着細雨,吹拂在臉上,格外涼爽。
暑氣漸效,本來煩悶的心情也隨之變好。
透過薄薄的雨幕,院內的一切都變得非常朦朧,房檐下微微散發着橘黃色的燭光,有種虛幻的感覺。
想着現在不知身在何處的將軍,莫悠靠在窗口,久久地沒有任何動靜。直到雨幕後隱約晃動着一抹燈火,莫悠纔回過神,忙關上窗戶,鑽入暖閣內。
很快外面就傳來開門聲,再之後就是靠近暖閣的腳步聲。
門被人推開,外面站着提着燈籠的上官湄抒。
莫悠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視線,繼續擺弄着桌子上的一盆花草。
“秦夫人真是好雅興。”上官湄抒走進來,說道。
莫悠不答,全然無視了她的出現和存在。
上官湄抒倒也不惱,來到她身邊,說道:“秦夫人請吧。”
這個時候莫悠終於有了反應,看向她,問道:“去哪裡?”
“天氣悶熱,竹哥哥怕你在暖閣內受苦,所以讓我請你去前面的客房住。”說起來意,上官湄抒的臉色就有些掛不住了,帶着不滿。
莫悠冷笑,她可不信對方會如此好心,指不定又在打什麼主意。不過她現在這種處境,就算知道眼前是刀山火海,她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莫悠起身,面色冷淡地說道:“走吧。”
她的配合讓上官湄抒的臉色終於好了些,可是對方畢竟是自己的情敵,想到竹哥哥對她特別的關心,心裡還是忍不住嫉妒。
而且,她認爲竹哥哥現在似乎越來越縱容這個女人了,允許她到前面來住便也罷了,竟還放心讓她單獨住一間房。
上官湄抒撇嘴,雖然她也不願意和這個女人住在一起,可是萬一她跑掉了呢?
那她寧願自己受點兒委屈,也不能讓這個女人壞了竹哥哥的事。
當莫悠看着上官湄抒離開後,心裡的疑惑更大了。轉頭看看屋子,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反而更奇怪了。以竹隱之前的謹慎,怎會突然間讓她單獨住了呢?
她以爲,至少對方會讓上官湄抒過來監視着自己的。
摸不清楚對方的意圖,莫悠也只能靜觀其變。
她吹滅蠟燭,躺到牀上,耳邊聽着細碎的雨聲,靜待着這個不平靜的深夜。
這一等,就等到了子時,莫悠已經有些昏昏欲睡。
窗外的雨聲逐漸止住,只偶爾會傳來滴水的聲音。
夜,深沉,寂靜。
此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莫悠本就沒有睡着,這突兀的敲門聲,讓她猛地驚了一下。
悄悄坐起身,聆聽着外面的動靜。有一刻的寂靜,讓她誤以爲剛纔是自己的幻覺。但很快,敲門聲又響了起來,只是短短的兩下。
這次莫悠終於確定,這些並非自己的幻聽,有人就站在自己的門外。
那人似乎極有耐心,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輕輕釦兩下門,絲毫沒有離去的跡象。
莫悠忍不住走下牀,悄無聲息地靠近屋門。
然而她現在失去了武功,輕易就被外面的人察覺出動靜,緊接着就是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秦夫人,是我,莫湛。”
黑暗中,他的聲音極輕,卻足夠傳進莫悠的耳中。
身體微滯,臉上閃過一絲驚詫,隨即蹙起眉頭,忙打開門讓人進來。
藉着微弱的月光,她看到來人一身夜行衣,進屋就拿下了臉上的黑布,露出一張俊朗的臉。
“莫捕頭,你怎會深更半夜來這裡?”莫悠示意他坐下,輕聲問道。
她的話讓對方稍愣,坐下反問,“不是夫人您傳信告訴在下,說您被人軟禁在此,讓在下今夜子時過來營救嗎?”
莫悠再次一驚,心裡閃過無數種猜測。
難道袁程義騙了她,並給莫湛傳去了假消息?或是竹隱看出了端倪,故意設計引莫湛過來?
“我給你的信還留着嗎?”莫悠着急地問道。
莫湛察覺出她聲音中的緊張,知道自己或許中計了,索性他還留着信。
黑暗中,莫悠接過信,藉着微弱的月光只是看了兩眼,就已確定這不是自己交給袁程義的那封。
“我們被人陷害了,你快走。”莫悠握緊手裡的信,推了一把旁邊的人,催促道。
莫湛斂起表情,隨着她起身,說道:“不管他們有什麼陰謀,在下既然來了,就一定要帶着夫人逃出他們的魔爪。”
“此人武功極深,你鬥不過他的,何況我現在也動不了內力,只會成爲你的累贅。”莫悠搖頭,繼續催促道:“他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我怕他會對你不利,快走吧。”
“不行,你隨我一起走,我們……”
“剛來就要走,閣下這是看不起竹某嗎?”
忽然間,門外傳來一陣輕笑聲。
莫湛神色一緊,忙將莫悠護在身後,警惕地盯向門口。
門被人推開,外面站着一位年輕的男子,身形修長眉目如畫,手上提着一隻燈籠,緩緩走了進來。
他將燈籠放在桌子上,看向莫湛,“還未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你是什麼人?爲何要軟禁秦夫人?”莫湛注視着他,不答反問。
竹隱看一眼被他護在身後的女子,緩緩坐下來,平靜地說道:“想來閣下是誤會了,在下與莫姑娘是朋友,怎會軟禁她。閣下定是得了什麼假消息……”
“竹隱,別再裝了。“莫悠打斷他的話,走出莫湛的身後。
竹隱挑眉看向她。
“我們之間的恩怨,不要再牽連無辜。你放心,我是不會逃的,放他走。”莫悠轉而護在莫湛身前,與對面的男人對峙。
竹隱露出一個無能爲力的表情,回道:“很抱歉,他不能走。莫姑娘,是你把他牽扯了進來,如何說是在下的錯呢?”
“那你想怎樣?”莫悠瞭解他的行事,知道他的決定是不會改變的。
心裡有愧疚,是她太過莽撞了,也太輕信他人了。
莫悠現在幾乎已經認定,是袁程義騙了她。
“我不想怎樣,在下只是想和這位公子交個朋友,邀他來此住上一段時日。”竹隱輕鬆地說道,好像真的只是想和對方做朋友。
莫悠冷笑一聲,這個僞君子的話,她半個字都不信。
“你看過我的信了?”
竹隱挑眉,不置可否。
卑鄙!
莫悠氣得牙癢癢,她明白竹隱爲何要留下莫湛了。
都怪她,她本想讓莫湛去找白羽,告訴他千萬不要受楚思齊的威脅,更不要做出有損自己的事情。可是沒想到,最後還是被竹隱察覺了。
雖然莫湛最後沒有看到她的信,可是竹隱一定是怕留着他會壞事,所以纔將人引到這裡,以絕後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