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瑤轉過頭,看見秦小滿後,便是向着她微微一笑,秦小滿抱着孩子,也是朝着她彎了彎脣角。
如今,她已知道沈清瑤是自己的表姐,雖然她並未將自己當做德妃的女兒,可對着這個表姐,卻還是打心眼裡的覺得親切。
謝廣攬過秦小滿的身子,上前與蘇氏行了個禮,蘇氏微微頷首,向着沈清瑤看去,“瑤兒,你是當真要留在周家壩,不與嬸母回雲州嗎?”
沈清瑤悄悄的看了丈夫一眼,對着蘇氏點了點頭。
“也罷,你想留在邵兒身邊,嬸母也不勉強。”蘇氏嘆了口氣,見秦小滿倚在謝廣身旁,身上的大氅襯着她不勝嬌羞般,蘇氏瞧着,隨口問道;“謝夫人也不願與我同去雲州?”
“多謝夫人好意,我....也想留下來。”見蘇氏看向自己,秦小滿趕緊開了口。
“好,你們這些小夫妻,本就該待在一塊纔是。”蘇氏不再多言,看着這兩對年輕夫婦,卻是情不自禁的想起自己年輕時,周懷安常年在軍中,一年半載的才能回一趟家,她的大好年華,早已消磨在寂寞的空閨中。原本還有個兒子可以陪着自己,豈料待孩子稍稍長大,就被周懷安帶去了邊疆。
蘇氏看着周子墨,心裡滿是不捨,又是叮囑道;“娘要回去了,你往後切記要聽你父親的話,在不可胡鬧,記住了沒?”
周子墨神情失落,聽得母親相問,也只是點了點頭,咕噥了一聲;“兒子記住了。”
蘇氏看了兒子一會兒,才由着僕婦服侍着,上了馬車。
諸人皆是行禮恭送,等蘇氏的馬車離開了軍營,周子墨苦着臉,又見謝廣與秦小滿,周邵與沈清瑤成雙成對的站在那裡,更是襯着他一人形單影隻。
“小嬸嬸,嫂子,你們路上小心些,父親不許我出營,我就不送你們了。”周子墨出聲。
聞言,沈清瑤道;“子墨,你在軍中也要聽叔父的話,不要在惹叔父生氣了。”
“嫂嫂放心吧,這一仗,父親也要帶我一塊上戰場,等我立了功,父親定是會對我另眼相看。”周子墨拍了拍胸口,終究是年輕,離愁來得快,去的也快,話音剛落,已是笑了起來,眉眼間神采飛揚。
瞧着他這樣,秦小滿與沈清瑤都是莞爾,去往周家壩的馬車已是備好,有侍從上前,懇請兩位夫人上車。
謝廣爲妻子將斗篷繫緊,大手在兒子的小臉上輕輕撫過,低聲道了句;“去吧,照顧好自己,照顧好遠兒。”
秦小滿心頭酸澀起來,卻又惦記着謝廣快要上戰場,不願讓他擔心,只得強顏歡笑,“夫君放心,我們母子兩會好好地在周家壩等你,你要早些回來。”
“好。”謝廣撫了撫她的臉,兩人眼底,俱是不捨。
一旁的沈清瑤瞧着這一幕,也是向着周邵看去,周邵卻轉過了目光,不曾與她對視;“去吧。路上小心。”
沈清瑤原本盼着離別在即,他會與自己說些體己話,孰知到頭,他卻還是對自己這般冷淡。
沈清瑤有些難過,只當是自己自作主張,去求了周懷安,好讓自己留在周家壩的事惹惱了他,她壓下心頭的失落,對着丈夫道;“邵哥,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多保重身子,上了戰場,多小心些。”
“嗯。”周邵點了點頭。
沈清瑤垂下目光,眼角有些溼潤,她咬了咬牙,與秦小滿一道上了馬車。
馬車漸行漸遠,謝廣仍是站在那裡,目送妻兒遠去,而周邵卻只是略略站了站,便轉身走回了帳子。
沈清瑤眼底一澀,就覺得一顆心又酸又苦,猶如小時候生病,被奶孃灌了一大碗藥汁般,漫天漫地的苦澀,從喉嚨到心口,就連喉嚨都被苦麻了,說不出話。
直到謝廣的身子越來越遠,成了一個黑點,秦小滿才收回了目光,剛轉過身子,就見沈清瑤仍是看着軍營的方向,那一雙眼瞳微微紅着,竟是癡了一般。
“清瑤姐姐?”秦小滿輕聲喊她。
沈清瑤這纔回過了神,將喉間的苦澀壓下,對着秦小滿勉強笑道;“瞧我魂不守舍的,讓你看笑話了。”
秦小滿搖了搖頭,想起方纔周邵對她那般冷淡,倘若換成自己,心底也是十分不好受的。
“聽說周家壩離軍營不遠,晚上咱們就能到了。”秦小滿聊起了別的,想要轉開沈清瑤的心思。
“是嗎?”沈清瑤果真來了幾分興致,“我只聽說周家壩裡住了一些邊將的家眷,與一般的村子並沒什麼不同。”
秦小滿瞧着沈清瑤娉娉婷婷的身段,有些擔心道;“姐姐一直住在京師,等到了周家壩,我真怕,姐姐會過不慣這種清苦的日子。”
沈清瑤笑着搖頭,她的聲音柔和,讓人聽着如沐春風;“在京師裡,雖然住的是豪宅美院,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綾羅綢緞,可離邵哥那樣院,我自己一個人,即便奴僕成羣,錦衣玉食,可也沒什麼意思。我情願留在這裡,哪怕日子苦一點,累一點,但我離邵哥卻是近的,想起這些,這裡的苦也都不算什麼了。”
秦小滿見她眼瞳溫柔,脣角含笑,提起周邵時,更是一股女兒家的嬌態,任誰都能看出,她將周邵看的有多重。
秦小滿有些好奇,問道;“姐姐,你與宣威將軍,是不是成親前就認識?”
“不,”沈清瑤搖頭,“我和邵哥成親後才見過彼此,在之前,我只聽說過宣威將軍的名頭,從沒見過他。”
“看姐姐對宣威將軍一往情深,就像早已認識了一樣。”秦小滿笑着打趣。
聞言,沈清瑤的臉頰便是嫣紅起來,她微微低頭,含着醉人的羞澀,對着秦小滿開口;“小滿妹妹,我與你說了,你可不要笑話姐姐。”
見秦小滿不解的看着自己,沈清瑤臉龐紅暈更深,微笑道;“其實,在成親前,我曾和邵哥也算是見過一次的,只是那次我迷迷糊糊,也沒看清他的樣子。”
“這是怎麼回事?姐姐怎會沒看清宣威將軍?”秦小滿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那次,邵哥隨着叔父一道從北疆回京述職,我也恰好從外祖家回京,在官道上,恰好遇見了叔父的軍隊。”
沈清瑤緩緩說着,一雙眼睛卻是清亮而柔和,提起往事,心口滿是甜蜜。
“我們的馬車自當避讓,可誰知我們家的馬不知是怎麼回事,許是受了驚嚇,橫衝直撞了起來,我獨自一人在車裡,只被顛的七葷八素,連眼睛都不敢睜。”
“那後來呢?”聽沈清瑤遇到了危險,秦小滿的心高高的提了起來。
“後來,是邵哥救了我。”沈清瑤脣角噙着甜美的酒窩,一雙杏眸柔情無限,聲音又輕又軟;“是邵哥騎着馬,將我從車裡一把撈了出來,我當時暈的很,也沒看清他長得什麼樣子,只覺得是個高大魁梧的男子,在他懷裡時,我看見了他的腰牌,寫着一個周字。”
秦小滿聽得心馳神往,忍不住道;“姐姐,這樣說來,你和宣威將軍是英雄救美,就和那些戲摺子裡一樣,你是以身相許了。”
“都說了別笑話我。”沈清瑤臉頰發燙,脣角的笑容卻還是清清甜甜的,她低下眼睛,溫聲道;“後來,嬸母託了人去我們家提親,爺爺和爹爹就答應了下來,我和邵哥,就在一起了。”
秦小滿抿脣一笑,看着沈清瑤嬌羞甜蜜的樣子,心裡便是明白了她爲何與夫君聚少離多,還能夠一往情深了。
“那姐姐,宣威將軍常年駐守邊疆,回京的日子少之又少,你就不怨他嗎?”
“我怎麼會怨他?”沈清瑤輕輕搖頭,“我心疼他都來不及,哪兒會怨啊。”
“宣威將軍能娶到姐姐,是他的福氣。”秦小滿由衷讚道。
沈清瑤彎了彎眉眼,笑道;“還說我,要我說,你們家謝參將能娶到你這般嬌俏的小媳婦,纔是福氣呢。”
兩人相視一笑,一路上說說笑笑的,等謝遠醒來後,沈清瑤亦是幫着秦小滿照料,甚至也沒覺得路途遙遠,就到了周家壩。
京師,皇宮,鳳藻殿。
“娘娘,”初夏腳步輕柔,緩緩的走進了內殿。
“打聽到了嗎?”沈玉蓉倚在軟塌上,小腹微隆,她的眸光凌厲,看向初夏的眼睛。
“已經打聽清楚了,那秦氏,是被大將軍的人救走了。”
“你說周懷安?”沈玉蓉支起了身子,滿是不敢相信,喝道;“這怎麼可能,他一直是襄助許家,給賢妃母子撐腰,他又怎會橫插一手,去救走了那禍害?”
“老爺打探了清楚,那秦氏也不知怎的,竟與大將軍昔日的心腹,一個姓謝名廣的男子結成了夫妻,咱們的人在尚水鎮劫下他們時,不巧遇到了大將軍與賢妃的人,他們將謝廣與秦氏帶到了北疆,深得大將軍庇佑。”
“如此說來,周懷安是要保住那禍害,不會交給賢妃?”沈玉蓉秀眉微蹙。
“目前看來,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