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滿有些不安的看了周子墨一眼,見他依舊是站在那裡,發覺到秦小滿在看他,便是衝着她擠了擠眉眼,一笑間,倒也是神采飛揚。
秦小滿不敢再看,只對着蘇氏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有干係。蘇氏伸出手,從她的懷裡將謝遠抱了過去,謝遠如今已是快三個月了,比剛出生時長大了不少,抱在懷裡沉甸甸的,眉宇間像極了謝廣。
“這孩子,長得和謝參將真像一個模子裡刻出來似得,等長大了,定是個俊俏郎君。”蘇氏脣角含笑,聲音親切。
“像謝叔叔可俊俏不到哪去,若像小嬸嬸,那才真是不知要迷倒多少家的姑娘了。”周子墨湊在一旁,對着母親笑道。
蘇氏瞥了兒子一眼,卻實在是拿這個混世魔王沒有法子,當着秦小滿的面,又不想太過斥責兒子,只說了句;“母親和嬸嬸說話,你不要插嘴。”
周子墨聞言,便是撇了撇嘴,慢悠悠的尋到軟塌坐下。
秦小滿不在理會他,瞧着眼前的蘇氏,她的心跳的慢慢快了起來,趁着蘇氏逗着謝遠,她咬了咬牙,終於將心裡話說了出來。
“夫人,夫君一早說有敵人突襲,然後就匆匆離開了營帳,只不知道他們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來?“
“你不要擔心,”蘇氏一面輕拍着謝遠的後背,一面對着秦小滿溫聲開口;“你們家謝參將,也是大將軍麾下的老人兒了,當年可是隨着大將軍打出過兗州大捷的,這次大燕人來襲,雖說來勢洶洶,但他們也定然會逢凶化吉的。”
“可是,夫君回鄉多年,這幾年一直是隨着馬幫在外跑貨,他...已經是很多年沒打過仗了,如今就這樣上了戰場,我怕他會受傷。”秦小滿說起來,鼻尖就有些酸澀,她微微低下了眼睛,顯得楚楚可人。
“也難怪,孩子還這樣小,真是難爲你了。”蘇氏眼神悲憫,聲音越發柔和,她看着秦小滿的眼睛,繼續勸道;“謝參將並不是前鋒將軍,他身爲參將,自是會伴在大將軍身邊,等閒不會輕易去衝鋒陷陣的,你只管放心。”
秦小滿聽了這話,才覺得心裡好受了點,蘇氏將孩子送回她的臂彎,似是無意般道了句;“聽說謝參將這些年身在豫州,與夫人喜結連理,又生了這般可愛的兒子,怎麼孩子還這樣小,謝參將就帶着你們不辭千里,來了北疆投奔大將軍?”
聞言,秦小滿便如實道;“夫人有所不知,夫君這些年在外跑幫,不知怎的得罪了一些人,結下了仇家,我生下遠兒不久,夫君就有仇家尋上了門,夫君爲了躲避仇家,也是爲了我和孩子,沒有法子,纔會來北疆找將軍。”
“哦。”蘇氏微微頷首,自言自語般的呢喃了一聲;“原來是這樣。”
“小嬸嬸,不知謝叔叔結下的,是什麼樣的仇家?”一旁的周子墨插嘴。
秦小滿搖了搖頭,“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些人很兇殘,個個都拿着刀,在尚水鎮的那次,若不是碰巧遇上了黃參將,只怕我們和夫君,還有遠兒,一家三口都活不成了。”
秦小滿說起當初的事,還是有些後怕,蘇氏聽在耳裡,眉心卻是蹙起,似是想不通謝廣一家如何會這樣湊巧,在路上遇見了黃貫中。
“難不成,謝叔叔都沒去報官?”周子墨又道。
“夫君說,報官也沒用。”
“也甭管是什麼仇家了,如今謝參將能回到北疆,對大將軍來說也是喜事,你們母子只管隨着他在北疆住着,等這一仗打完,皇上論功行賞,定是少不了謝參將的那一份功勞。”
蘇氏的話,只讓秦小滿聽得心裡直擰,在她心裡,是從沒想過讓謝廣當什麼官的,他們就是秦家村裡本本分分的老百姓,她連馬幫都不願讓男人跑,又哪願讓自己的男人上戰場,整日裡打打殺殺?
蘇氏卻是和藹可親,又是挑了些旁的和秦小滿說了,諸如這些日子倘若她和孩子缺個什麼,只管讓人來通報一聲。無事也可以帶着謝廣來主帳多多走動,與自個說說話,解解悶。
秦小滿輕聲謝過,念着天色不早,便是與蘇氏告辭,帶着孩子回去歇息。
待秦小滿走後,周子墨卻是咂了咂嘴,說了聲;“可惜了。這小嬸嬸雖不如我瑤兒嫂子美貌,但長得和瑤兒嫂子也有幾分相似,怎麼就嫁給了謝叔叔。”
蘇氏沒有理會兒子的嘰咕,只對着一旁的侍從道;“去,帶黃貫中來見我。”
翌日。
秦小滿醒來後,見外頭天色極好,便用襁褓裹好了孩子,打算抱着孩子在帳口呆上一會兒,好讓兒子能見見天日。
即便她能躲在帳子裡,整日暗無天日的捱,可這樣小的孩子,哪能不見陽光?
秦小滿抱起了兒子,剛掀開帳簾,卻是吃了一驚,失聲道;“你....怎麼來了?”
周子墨撓了撓頭,也是有些尷尬,“我閒來沒事,就在外走了走,也不知怎的就到了小嬸嬸這裡,就想來和小嬸嬸說說話。”
秦小滿見他眼神明亮,笑容乾淨,沒有一絲一毫的輕賤,對他的戒備也是消退了幾分,又顧着他少將軍的身份,於是便是微微側過了身子,對着他道;“那少將軍就進帳坐一會吧。”
周子墨有些赧然,因着傷還沒好,走起路來還有些不太方便,只一瘸一拐,挪了進去。
秦小滿掛起了簾子,帳子裡的情形,外頭都是一清二楚。
周子墨看着她窈窕纖細的身段,怎麼也不像是孩子娘,於是又是問道;“小嬸嬸還沒告訴我,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秦小滿回過身,輕聲說了句;“我也是十七歲。”
“這樣說來,咱們都是一樣的年紀?”周子墨一喜,一雙鳳目彎成了一對月牙,瞧起來竟有幾分可愛。
“嗯。”秦小滿似是感染了他的喜悅,脣角也是染上了兩分笑意。
“小嬸嬸怎麼成親這樣早,咱兩都是十七歲,你這都有孩子了,我到現在連親事都沒定。”周子墨說着閒話,見謝遠一直睜着眼睛看着自己,他也是來了興致,想要拿個什麼來逗逗孩子,卻見營帳裡空空蕩蕩的,除了一牀一桌,兩把椅子,便是什麼也沒有了。
周子墨無法可施,便是衝着謝遠做了個鬼臉,孰知謝遠瞧見後,便是“咯咯咯”的笑了起來。
聽着兒子的笑聲,秦小滿十分驚詫,她的雙眸璀璨如星,脣角也是浮起了酒窩,對着周子墨道;“遠兒還從沒這樣笑過。”
周子墨哈哈一笑,他年紀小,雖是自幼長在軍營,但每逢回到蘇氏身邊,都被母親與嬤嬤嬌養,這些年他隨父親身在邊疆,趁父親不留意時,他便往周遭的一些城鎮跑,在民間長了不少見識,逗弄人的本領也是水漲船高,此時見謝遠笑的可愛,周子墨也是來了興致,手舞足蹈,逗着三個多月的嬰孩笑個不停。
秦小滿立在一旁,終究也是年紀還小,瞧着周子墨的鬼臉,自己也是繃不住了,隨着兒子一塊兒笑出了聲。
自那日之後,周子墨無事便往秦小滿的帳子裡跑,他們兩人都是差不多的年紀,雖說周子墨在軍中一直被人當成孩子看,可秦小滿卻是謝廣的妻子,時日一長,軍中雖戒備森嚴,從無風言風語,但蘇氏知曉後,仍是將周子墨狠狠的訓斥了一頓,並勒令他不許在接近秦小滿母子。
周子墨年輕氣盛,越是父母不讓做的事兒,他偏偏想去做,之前他去看秦小滿,左不過是軍中無所事事,又喜歡逗孩子,是以纔有事沒事的去跑個一趟。可自母親訓斥後,周子墨倒是憋着一口氣,日日都要去見秦小滿母子一面不可了。
這一日,秦小滿如往常一樣,正在帳子裡哄着孩子入睡。就聽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繼而是周子墨的聲音鑽進了耳裡;“小嬸嬸,看我今兒給遠兒帶了什麼!”
秦小滿一怔,剛要入睡的謝遠聽得周子墨的聲音,頓時來了精神,覺也不睡了,只睜開了黑漆漆的眼睛,向着帳外伸出胳膊。
秦小滿有些躊躇,這些日子,周子墨天天往她這裡跑,她早已覺得不妥,也曾小心翼翼的說了幾句,可週子墨一派天真,壓根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只按着自己的性子,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前幾日甚至還把謝遠給抱出了營帳,在外玩了一圈,才把孩子給她送回來。
秦小滿沒有法子,只下定決心,打算和他好好說說,她掀開簾子,周子墨頓時一笑,喊了她一句,然後就大搖大擺的走進帳子,直接將謝遠抱在了懷裡。
“遠兒瞧瞧,我給你帶了什麼?”周子墨從腰間取出了一隻撥浪鼓,對着孩子搖了兩下,謝遠伸出肉呼呼的小手,嘴巴里發出“咿呀咿呀”的聲音,想要將撥浪鼓奪在手裡。
“這是打哪兒來的?”秦小滿瞧見這撥浪鼓,疑惑道。
“我用木頭給遠兒做的,這孩子整日裡待在帳子裡,身旁連個小玩意也沒有,我就做了個撥浪鼓,留平日裡逗逗他。”
周子墨笑的爽朗,倒讓秦小滿過意不去了,她輕聲道謝,周子墨卻是滿不在乎,只搖着鼓,逗得謝遠眉開眼笑。
聽着兒子的笑聲,秦小滿心裡軟軟的,只上前了幾步,爲兒子將腮邊的口水拭去,這樣一來,她便與周子墨站的極近,遠遠看來,就像是一家三口。
“小滿,我回來了。”驀然,有聽一道男聲從帳外傳來,一身戎裝的謝廣風塵僕僕,下了馬便是急匆匆的回到妻兒身邊,待他掀開帳簾,就見到了如此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