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謀

陰謀

司徒碧醒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時辰,他躺在牀上睜着眼睛呆呆地看着頭頂的紗帳,然後一下子坐了起來:“甘棠!”他大聲叫着甘棠的名字。他想起來,失去意識前他並沒有把事情完全交代清楚,現在外頭到底是個什麼局勢,他實在是想不出。

“大人?”甘棠從門外跑進來,依舊是一張略帶了好奇的傻氣的臉,司徒碧的心放下去了一半,甘棠既然如此平靜,那麼外面的局勢應該還沒有發生特別出乎意料的變化纔對。他攏了攏衣衫,因爲沒有更衣就躺下的原因,衣服有些皺了,甘棠手腳麻利地給他從衣櫥裡又拿了件出來,伺候他穿上了。

“信王呢?”司徒碧一邊整理衣襟一邊問。

“還在前面的客廳裡,沒走呢!”甘棠拿過藥來看司徒碧喝了,又繼續道,“問過兩三次了,我都推說你有事,讓他稍等。我也找了金善,他比我懂得多,跟他說了之後他安排衆人加強戒備了。”

甘棠說着,湊到司徒碧耳邊輕聲說:“據說宮裡的御林軍都出動了,正潛伏在四周呢……”

“你怎麼知道?”司徒碧問。

“我跟了大人這麼多年,這點小事能瞞得了我?”甘棠得意洋洋地說道。司徒碧沒忍住,輕輕笑了起來,可是也並沒有太多時間打趣,還是是馬上回到了正題:“把信王留下來這個事情做得很好,等這件事情過去了,一定讓皇上好好賞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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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碧身上還有些虛軟,不過精神卻比之前好多了,從房裡出來他下意識地朝四下看了看,果真自家的護院武者以及喬裝成護院的皇家侍衛明顯增多了,走出迴廊的時候司徒碧看到站在角落裡十分不起眼的金善,看他做了一個一切平安的手勢輕輕點了點頭,藉着手捂在嘴上輕輕咳嗽的動作也對他做了兩個手勢,那意思是,讓金善注意宮裡以及閒王府的安危。自從景源遇險以來,司徒碧和金善來往越加密切,所以一個簡單的手勢便能瞭解對方的意思,十分方便保密。得知皇宮和閒王府一切順利之後,司徒碧的心又放下了一些。

聽甘棠說,信王爺這陣正在前面聽小曲兒,司徒碧不由得一愣。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誇甘棠,竟然想到這樣的緩兵之計。甘棠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說:“這都是跟大人活學活用的嘛……嘿嘿……不過,這前面唱小曲兒的姑娘,大人您可能還記得,是青玉館的抱琴。”

“抱琴?她怎麼來了?”司徒碧疑惑道。抱琴她如何不記得?當初太子失勢她被賣到青樓,在路上偶遇時還衝出來對着他破口大罵,而後又幫着他算計君瑞,太后一事暴露後,司徒碧再也沒見過她了。

“是她自己找來的,還說要見你。她好像對這個事情有些瞭解,所以也想了很多辦法托住信王。”甘棠說道。

“哦?”

“對了,夏離也來了。”

“他……來做什麼……”司徒碧皺眉道,這是什麼時候?爲什麼一個一個的,都來添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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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過夏離,司徒碧又急衝衝朝信王所在的房間過去,還沒走到跟前,便聽見一聲聲輕緩的彈詞曲調從不遠處的客廳裡傳來,那嬌柔的女聲如同一個飄渺的夢一樣悠揚而起:“纖指輕彈韻滿舟,嬌聲如醉j□j樓。佳人玉淚爲誰落,沉水梨花伴雨稠……”司徒碧端正了神色慢慢朝房裡走去。剛到門口,便看到抱琴側身坐在椅子上,手指輕輕撥弄琴絃,唱出婉轉的曲調來,而一旁的君澤,敲着二郎腿擊掌附和着,搖頭晃腦的樣子,看起來悠閒地很。

“王爺好興致。”司徒碧笑着一邊說一邊走進去,對着君澤作了個揖,“實在抱歉,鋪子裡的瑣事太多,忙到現在才完,冷落了王爺,實在是罪過。”

“哪裡冷落小王了,阿碧你十分有心,叫了個這樣嬌滴滴的美人兒來陪我,甚得我心,哈哈哈……”

“王爺喜歡就好。”司徒碧也陪着笑,君澤又說:“阿碧,你這話說得,實在是好像小王要強搶民女一樣……哈哈哈……難道說,小王開口問你要這位美人兒,你也肯答應不成?從司徒府帶走的女子,外頭恐怕也會誤會是阿碧你的侍妾,到時候傳到我三哥耳朵裡,不免要吃味的,啊哈哈哈……”

“瞧王爺說的……”司徒碧乾笑着。君澤實在太能裝了,連笑起來都看不出一點作假的樣子,實在是隱藏得太深了,難怪以前一點都沒看出來。

“若王爺不嫌棄,小女子倒是……願意服侍王爺的……只是,小女子在大人府上住慣了,十分捨不得……”抱琴低着頭輕聲說着,那樣子實在是嬌羞可愛到了極點。抱琴是君泰的貼身侍女,模樣長得好看,氣質儀態也是絕佳的,做出這樣的姿態一點也不覺得做作,反倒增添了不少的韻味。君澤端詳了她幾眼,嘴角泛出了一個笑來。司徒碧腦子一轉,笑着附和了幾聲,意思便是挽留君澤在府中過夜,讓抱琴好好伺候他。君澤呵呵笑了幾聲,也不說話,回身坐到了椅子裡。因爲他的這種奇怪的表情,司徒碧也沒再說什麼,一時間房子裡寂靜了下來。

“打開天窗說亮話吧!”君澤突然開口了,“阿碧,你打算什麼時候讓小王離開?”

見君澤撕下了虛僞的面具,司徒碧也不再虛與委蛇,而是露出陰冷的面孔面無表情地說:“王爺,恐怕你再出不去了。”

“哦?”君瑞笑了笑,緊盯着司徒碧說,“看樣子你很有把握。以前你跟我說話,從來沒有用過這種表情。只不過阿碧你知道不知道,你耍心機時候的樣子特別迷人——也難怪老三會看上你。你現在這種表情,實在讓人,心動得緊哪……”

司徒碧冷笑了一聲,沉聲道:“王爺真是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可是王爺,你或許不知道這司徒府外圍了數千御林軍,只要你踏出司徒府半步,就會有無數只箭矢射過來,沒人能活着出去。”

“厲害!”

“王爺,你手中沒有兵權。”司徒碧傲然說道,“君瑞做皇帝,比你們所有皇子都要傑出的地方在於,他手中牢牢掌握住了兵權,所以說即使你想謀反,卻無法調動國內的一兵一卒,沒有任何一個武將會聽命於你,所以,你一點勝算都沒有。

“透徹!”君澤依舊只說兩個字,聽司徒碧說話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依舊慵懶,一點也沒有猶豫或者害怕的樣子。

“你可以射下我的信鴿,也可以阻撓我向外求助,可是現在,好像由不得王爺你——因爲你現在就在這包圍圈之中。”司徒碧微眯着眼睛,像是一頭隨時準備捕殺獵物的豹子似的,渾身散發着駭人的氣勢。

“有道理!”君澤鼓起掌來,可是單薄的掌聲只響了幾下,君澤就停了下來,懶散地坐在椅子裡慢慢說道,“阿碧,你還記不記得,太后的死?”

司徒碧沒說話,靜靜地與君澤對峙,聽他慢條斯理地說:“太后的死,仵作檢驗的結果,是中毒身亡。司徒瑾當初也參與了驗屍,得出的結果是死於‘醉生夢死’的毒性,小王說得對不對?”

“可是,小王現在要告訴你,太后,不是死於‘醉生夢死’毒發,而是另一種毒藥。”君澤笑着說道,“一種無色,無味的毒,中毒的人連怎麼中毒的都不知道,就稀裡糊塗中招了——阿碧,你是不是到現在都想不出老三是怎麼中毒的,對吧?你查了他寢宮所有的人,一點線索都沒有發現,對不對?”

司徒碧依舊沒說話,保持着陰沉的表情坐在那裡,但是他的脊背已經繃直,眼神也越加狠厲,他漸漸起了殺意。這個時候君澤就好像是甕中之鱉,又如同橫臥刀俎的魚肉,可是他說的話,硬是讓司徒碧不能輕舉妄動,因爲就如君澤說的,對於寢宮的徹查,他和君瑞一點頭緒都沒有。

“小王來告訴你怎麼回事。”君澤略帶嘲諷地說,“老三所中的毒,跟太后的一模一樣。太后當日急着要殺你,不過是因爲,她急着想要得到我手中的解藥。我怎麼可能輕易給她呢?一切命令都是從她那裡發出的,都那麼完美,從外面看,所有人都只會懷疑太后,而不會對我起疑心。可是你和君瑞都太聰明瞭,我不放心你呆在君瑞身邊,所以從你出發回江州開始,就下令要殺掉你,可惜,竟然沒成功——你說你這破爛的身子骨,稍微折騰一下就會病得個要死不活的,竟然這麼整都死不了,實在讓人都覺得厭煩了。所以,最後我都有些受不了了,讓太后去殺你——沒想到,你竟然把她踹到地上摔暈了,讓她回不來,只能死在那裡。你害死了自己的姑母呢,司徒碧……”

“原來如此……”司徒碧搖頭冷冷地說,“當日在船上,我就覺得奇怪,爲什麼會有人想要殺我……我最開始以爲是夏離。沒想到……後來在景源黑風寨的山上,蒙面人沒有用箭對準君瑞,而是朝着我來,看樣子也是要將我置於死地……”

“當時我是想射殺老三的,可是小王我心軟,怎麼捨得殺死自己的手足兄弟呢?再說你這個聰明的腦袋也是很恐怖的,我非得除掉你才行。現在算是報應了,居然被你看出君瑞是中毒,還猜到了我的目的。”君澤閒閒地用手支着腦袋說話,完全不像是一個狠絕的幕後指使者,而像是他自己說的那樣,是一個對親人十分愛護的男人。

“你不是心軟,而是,君瑞一旦出事,也根本輪不到你坐上王位,所以你必須要等,等着剷除你身邊的絆腳石。”司徒碧嘲笑着一陣見血,“君瑞若有不測。他的兵權你一分也得不到,沒人會聽你的。而且君泰即使是廢太子,也比你好些,至少聲望還在。所以你就利用太后復辟心切的心理,讓她聽從與你,做出那些事情來。只不過太后她怎麼也不會想到她會死在你手裡,還得了個謀反的罪名。太后謀反的事情一旦揭露出來,那麼君泰的地位和聲望也會瞬息瓦解。之後再隨便找個什麼方法處理了君羨。你甚至連君羨都算進去了——君瑞最愛他弟弟,你怕君瑞會把帝位傳給君羨,所以也想害他。等到這些絆腳石全都一個個消失了,你,便成爲了最爲理想的繼承者——君澤,你的算盤打得實在是妙!”

不等君澤說話,司徒碧又繼續冷嘲熱諷:“只是你千算萬算沒有算到,我沒有死,反而猜出了你的真面目,甚至還把你圍困在了這司徒府裡。”

“的確,在處理你的事情上我一再失誤。”君澤自嘲地笑道,“可是我要告訴你的是,不是你把我圍困到了這裡,而是,我主動要跟你攤牌。”

“哦?難道我們還有可以商量的餘地?”司徒碧笑得極爲自信,他甚至翹起了二郎腿細細地品茶。剛纔他轉道去見了夏離,得知夏離和抱琴是六姐婉琤故意留下來暗藏在自己身邊的人。這兩人知道自己被利用差點害死了司徒碧心裡都異常愧疚,所以想要做些什麼來補償。婉琤這兩步棋實在安插得絕妙,剛纔司徒碧已經吩咐夏離悄悄撤離司徒府,立即動身前往藺州尋找司徒瑾和醫聖,並且安全帶他們返回霓都。夏離身懷絕技,又因爲對司徒碧的愧疚之情抱了赴死的決心,這樣的人,把司徒瑾和醫聖交給他司徒碧十分放心,所以他現在纔有閒心陪着君澤在這裡周旋——他手中已經有了王牌,自然氣定神閒!

“當然有。”君澤也笑起來,自信的氣勢並不比司徒碧差,他悠閒地說:“阿碧,我們就來賭一賭,是你能等,還是我能等——抑或,老三能等得住。”

司徒碧僵了一下,調整了一下坐姿對這個問題避而談不談:“我倒是對他如何中毒比較感興趣。”

“也對哦,你想盡了辦法都想不出他究竟是怎樣中毒的,心裡肯定會覺得不舒服,那好,小王我就告訴你好了——你還記得不記得,當初老三從景源回京時遭遇了夏離,被夏離抓傷過……”

“你是說……”

“當然,夏離當時全身都浸過毒,所以君瑞被夏離所傷,自然會把毒留在他身上。”君澤笑得陰惻惻的,讓司徒碧一陣一陣發冷,“那個毒,在老三身上潛伏了很長時間,現在才慢慢開始有了症狀,也就是說,這種毒除了我,不管是你的十六弟也好,醫聖也罷,都不會很快有辦法能解開——說不定那毒性已經進到了老三的骨頭裡,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能輕易解掉。司徒碧,我們要不要賭一賭,君瑞他到底什麼時候會毒發身亡呢?我真的很期待哦,等你某一天清早起來,發現睡在你身邊的最深愛的人已經氣絕身亡了,那時候你會是什麼樣的表情呢?肯定會十分精彩吧?實在是想看看你痛哭流涕的樣子啊!阿碧小美人兒,你爲君瑞的死而哭泣,會是什麼樣子呢?是瘋狂,還是痛苦,抑或是懊悔呢?你可千萬不要忘記,他的死,是因爲今天,你要跟我打賭哦……哈哈哈哈哈……”

私以爲這一章阿碧和君澤的對決非常精彩!掩面~~~

這就是灰心目中看似柔弱卻內心堅強的受受之典範,啊,臉紅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