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眉頭一皺,道:“靠自己!什麼時候找庖天軍,也不是我說的算,你看着辦。”我點點頭,此時天黑了,我賴在爺爺這,不肯回去。爺爺答應讓我多玩會,沒過多久,遠處突然傳來水聲,我往那邊望去,月光下,一艘船駛了過來,下來一個人影,揹着包裹,往這邊走來。
夜幕下,來人緩緩走近,我仔細看了他一眼,駭得說不錯話來,旋即緩過神,總算舒了口氣。來人和我在水封樓見到的影子,一模一樣,瘦臉細眼,揹着包裹,估計是他孿生兄弟吧。來人走到爺爺面前,詢問道:“老人家,這附近是不是有房出租?”爺爺點下頭,答道:“有是有,但不輕易租出去,你得先回答我一個問題。”
來人點下頭後,爺爺環顧一週,只見一旁有個遺棄的塑料杯,裡面裝着不少雨水,於是走過去,拾了起來,放在桌上,問道:“這裡面,裝着什麼?”我也滿是好奇,打量着塑料杯,清亮的水微微晃動,也猜不出爺爺意思。來人沉思一番,答道:“看起來是杯水,但裡面裝着日月,乾坤,世間萬物,都融入此中。”說完後,來人嘴角閃過一絲得意,我也是不住點頭。爺爺卻輕嘆口氣,揮手道:“你走吧。”
來人大吃一驚,問道:“您設迷局,我已經回答出來。就這麼趕我走,未免太武斷了吧。”爺爺看了他一眼,把桌上水杯端起,輕輕倒在地上,道:“誰說你答出來了,它就是一杯水,沒別的東西。”來人聽了一愣,恍然有悟,不甘心的往回退去。我心中一驚,湊到爺爺耳邊,把人影的事對他說了,爺爺連忙喊住了他:“等等,你回來。”來人聽見爺爺叫喚,又尋了回來,問道:“老者,有何指教?”
爺爺拿出細筆,翻開“亡靈本”,道:“既然你能尋到這裡,也算有緣人,姑且讓你進去,了結一件謎案。”來人得之,面帶喜色,點頭答應。隨即爺爺問他身世,才知道姓龔名智,二十八歲,是一名報社記者,打聽到水封樓有許多怪人,就查訪過來,找點素材。記錄完畢後,爺爺讓他帶我回去,我戀戀不捨的回去了。來到水封樓門前,側門已被人打開,也沒人看管,門神不見蹤影。於是隨着龔智進了大門。
才進門,後面就傳來叮叮噹噹的鈴聲,我們回頭一看,原來是一對老夫妻,老頭都瞎了,妻子略微看得見,相互扶持,持着竹杖,闌珊前行。身上揹着木箱,裝着算命工具,手中持着鋼牌,時不時敲打,發出悅耳的鈴聲。算命夫妻進了大門,突然停下腳步,緊閉的雙眼,朝我們望來,似乎傳遞着什麼信息。屹立一會後,夫妻倆進了一樓住房。龔智招呼一聲,帶我上樓,問道:“剛纔的老人,是你爺爺?”
我點下頭,龔智“哦”了一聲,伸出右手,輕輕笑道:“交個朋友?”我正要和他握手,陡然見到二樓走道,聯想到那個影子,打了個激靈,在回頭看了龔智一眼,仿若那個影子一般,笑容也變得詭異莫測,沒敢和他握手,加快腳步,往樓上走去,小聲問道:“您,您是不是有個孿生弟弟?”龔智眉頭一皺,疑惑道:“你怎麼想起問這個了?我沒孿生兄弟呀!”我聽得雲裡霧裡,一頭霧水,撓了撓頭,帶他來到葛浩天房前,敲門道:“鬍鬚哥哥,鬍鬚哥哥。”
葛浩天滿不耐煩,嚷道:“走,上樓去。”龔智也才得知,水封樓的確都是怪人,就我和爺爺像個正常人,於是牽着我,隨着葛浩天上了五樓。
來到五樓後,一片漆黑,葛浩天把一旁的路燈打開。只見左邊有四個房門,門上依次刻着“初”,“容”,“暮”,“遲”四個字。葛浩天拿出鑰匙,把“暮”門打開,打開燈光,進去一看,整一個女人閨房,散發着淡淡幽香。一張繡花臥牀,掛着簾帳,後邊的窗臺上,擺着幾盆蘆薈。門旁有一梳妝檯,大鏡子,還有幾根化妝筆,擺着竹筒裡。葛浩天對龔智道:“這原先,住着一個女人。年初嫁人了,你就住在這吧。”龔智眉頭一皺,道:“這個,胭脂氣息太濃了。有沒有其他地方?”
葛浩天輕哼一聲,道:“後院有個鐵籠,關瘋子用的,你去不去?”龔智見他語氣不善,環顧一週,才道:“那麼,房子的佈局,我能不能改動一下。”葛浩天點下頭,道:“你要是不怕她姐妹找你麻煩,盡情動吧。”說完後,帶着我離開這,龔智在後面喊道:“你不是說,這有幾個記者嗎,他們住哪?”葛浩天已經帶着我出了門,聲音從走道傳進門中:“你別急,說不定,她們今晚就會來找你。幹什麼事,我都不管,但得記住,別吵到我!我是老大!”
葛浩天帶着我往走道另一頭走去,問道:“知道爲什麼帶你上來嗎?”我搖了搖頭,葛浩天繼續道:“讓你見識一個人。”說完後,已經來到一間房門口,房門卻不是木質的,而是一塊玻璃。看到這,我隱約猜到些什麼,裡面的人,估計是那個“鏡中人”。果真,葛浩天把電燈打開,裡面一片通亮,刺得人睜不開眼。四面牆壁,都鑲嵌着鏡子,屋內坐着一個男子,骨瘦如柴,腦袋圓圓的,包着一層皮,架在消瘦的身軀上,顯得特別大。只見他癡癡的盯着鏡子,嘴角流出一絲口水,彷彿死了一般。
葛浩天走了過去,把他腦袋一拍,差點拍得掉了下來,問道:“看到什麼了?”鏡中人仍呆呆看着鏡子,舌頭攪動二下,咕隆道:“死人。”葛浩天鼻子一哼,大喝一聲,猶如晴天雷劈,嚇我一跳:“笑!”鏡中人也是一愣,嘴角一裂,逐漸笑了起來,笑着笑着,就手舞足蹈,指着鏡子,哇哇大叫:“哈哈,他瘋了,他瘋了!”葛浩天在一旁皺眉,無奈道:“開心點笑。”鏡中人喃喃的點下頭,望着鏡子,猶如百花齊放,開心的笑了起來,過了一會,眼中傳來一絲光亮,不住點頭,道:“對,這個世界很美妙,我要開心的笑。光明,我要尋找光明。”說完後,在屋內轉了一圈,一臉燦爛,走出門口,下了樓梯。
我看得是目瞪口呆,葛浩天見我發愣,招呼我過來,來到一面鏡子前,葛浩天問道:“看看鏡子裡面,有什麼?”我仔細一看,就是我們倆身影,一高一矮,挨着一起,於是答道:“沒什麼呀,不是我們的影子麼?”葛浩天得意一笑,點頭道:“不錯嘛你,頭腦簡單。記得,以後別想多了,變得和那個人一樣。”我點下頭,原來那個鏡中人,是想多才瘋掉的。葛浩天又把鏡子打量二眼,覺得不對勁,盯着我道:“你再看看,裡面到底有什麼。”我看了好幾遍,還是我們二個,瞧不出什麼名堂來,於是搖了搖頭。葛浩天摟着我肩膀,嘿嘿笑道:“你看看,我是不是比你高,年紀比你大?”
我點下頭,葛浩天獰笑一聲,豎起他的招牌大拇指,沉聲道:“所以說,我是老大!”我無言的望着他,點頭道:“你是老大,有人是老大他爸。”葛浩天顯然沒料到我會這麼說,先是一愣,接着在屋內暴走一圈,最後停在我面前,笑嘻嘻的帶我下樓。邊走邊對我道:“葉天憐,看你年紀這麼小,不如當我老爸,怎麼樣。”我大吃一驚,感覺大爲不妙,拼命搖頭。葛浩天嘿嘿笑道:“沒事的,當我老爸,有很多好處。每天吃香的,喝辣的,還有一個光宗耀祖的兒子。。”
一路上,我仍由葛浩天拼命吹噓,死活不開口。葛浩天見拿我沒轍,憋着火氣,放我回去睡覺。突然樓下一片光亮,火光沖天,葛浩天趴在欄杆邊,往下一望,大吼一聲:“明伯,又是你!”只見樓下站着一個老人,鬍鬚發白,精神抖擻,卻是張明,手中舉着一個火把,不知從哪找來一堆稻草,一把火引燃,燒得是火光沖天。張明見葛浩天怒氣沖天的跑了下來,嚇得跳了起來,把火把扔在地上,拼命搖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他。”說完指着一旁。葛浩天虎目一瞪,只見鏡中人雙手背在後面,一臉靜謐的笑容,望着面前通天火光,身後留下長長的影子,一具瘦骨架,接着一個大南瓜腦袋。見葛浩天一臉殺氣的盯着他,對他一笑,道:“我要開心的笑,尋找光明。”說完後,又裂開嘴巴,一笑如夢。
葛浩天陰鷙着臉,沉聲走到他身邊,突然大吼一聲:“笑你媽!再不滾上去,老子把你鏡子全砸了!”鏡中人聽了臉色大變,再也笑不出來,一溜煙的跑了上去。明伯見葛浩天怒火沖天,嚇得心驚膽寒,小心翼翼,也開溜了。葛浩天見他們二個走了,大吼一聲:“樓裡的姑娘們,出來滅火啦!”沒過多久,四樓的焦家姐妹從屋裡出來,端着二盆水,倒了下來。五樓的“初”字房,出來一個十七八歲的女子,安靜秀麗,朝葛浩天點下頭,也倒下一盆水。“容”字房,出來一位二十四五女子,身材豐滿圓滑,扭着身軀,也倒下一盆水。“遲”字房,走出中年婦女,四十左右,臉色不悅,哼了一聲,一盆水倒在葛浩天頭上,“哐當”一聲,把門關上。這棟樓,也不知被明伯燒過多少次,葛浩天早有防備了。
葛浩天見面前大火逐漸熄滅,擦乾額頭水滴,整理下衣服,自言自語:“我是老大!”隨即回到三樓,臥牀而眠。我一個人睡在二樓房間裡,翻來覆去,半天睡不着,那個影子,再也沒出現過。我害怕他出現,同時也期待他出現,告訴我點什麼,讓我知道他和龔智的關係。但自從那晚過後,我房屋的影子,再也沒出現過了。當夜的前半夜,耳中是四樓夫妻的呻吟聲,後半夜,是後院鐵籠瘋子的嚎叫聲。只有夜深人靜,纔會傳來唐木岑的笛聲,偶爾感傷,偶爾悅耳。當夜無眠。
葛浩天藏着匕首,一臉冷然,出了水封樓。途經木屋時,見爺爺坐在桌前,一臉笑意,朝他望來,於是走過去,恭敬的低下頭,道:“老先生好。”爺爺點下頭,笑道:“佛曰,不可殺。人曰,可殺。”葛浩天哈哈大笑,樂得直點頭,徑直來到河邊,上了一旁小船,撐着竹竿,往鎮上去了。來到鎮上,當天的船伕,仍躺在碼頭上曬太陽。葛浩天輕輕二腳,把他踢醒,船伕正要開罵,睜眼見是他,趕緊跳了起來,道:“天哥。”發現葛浩天正盯着他,恍然大悟,改口道:“老大!”
葛浩天滿意的點下頭,道:“他們人呢?”船伕往遠處一指,葛浩天冷笑一聲,走了過去。只見一條長街上,落葉蕭蕭,下面坐着不少算命先生,都是六十來歲。面前擺着一張八卦圖,用磚頭壓着,一旁擺着命籤。葛浩天低頭一看,只見老夫妻也在那,朝他們點下頭,來到另一個算命攤前。
攤主是個五十多歲的老者,眉開眼笑。面前站着二個漢子,消瘦臉長的漢子,一臉恐懼,喃喃自語:“我又看到他了,又看到他了。”老者見他神志不清,回頭問胖臉漢子:“他到底在說什麼?”胖臉漢子連忙道:“是這樣的,他說自己被鬼纏身,經常看到不乾淨的東西。有時候上樓梯,走着走着,他就說旁邊有東西,我啥都沒看見。大師,您算算,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仙眼睛一轉,捋鬍鬚道:“這個嘛,他被小鬼纏住了。需要做法,找個吉物降魔。”胖臉漢子聽了,面帶喜色,問道:“需要什麼樣的吉物?”大仙眼睛一亮,正準備從箱子裡掏寶貝,葛浩天一聲不吭的走了過來,用刀抵着胖臉漢子腰部,冷然道:“他什麼都不需要,需要這個。”接着沉喝一聲“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