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我接住你
哪怕預設過這種情況,他也未想過是現在聽見這些話。
他隨時可以容她後悔。
只是現在,他以爲她對他有那麼一點好感。
頃刻,又回到永遠不可能和她有交集的道路上去。
如他這八年來日日夜夜感受的那樣。
周爾襟單手握着方向盤,視線剋制在鎮定水準看着她:“我能問問今天晚上發生了什麼嗎?”
虞嫿卻沒有看他,聲音發輕,溫和又疲憊:
“你選我其實不是最優的選擇,我工作太忙,很多時候不能着家,而且我母親會帶給你很多壓力,其實仔細想來,我們不是很合適。”
她幾乎沒有一次說過這麼多話:“我性格不太會變通,你經常需要遊走在生意場裡,應該需要一個更八面玲瓏,會審時度勢的妻子,對你纔有增益。”
她說很多話,而這些話無非就一句。
希望不要結婚。
他沉默瞬息,主動替她說出來,不讓她有任何壓力:
“你希望我們終止婚約,是嗎?”
虞嫿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有些像小丑。
信誓旦旦要和人家結婚,又先一步想要毀約,浪費別人的時間精力。
周爾襟是有些喜歡她,可是誰人結婚不是希望有一個健康穩定、可以相互扶持的伴侶,感情也是夫妻之間以結婚爲前提培養的。
她甚至都不能斷定明天之後她的生存期。
即便能活,說得不好聽,有多少男人能接受一個切掉第二性徵的妻子?
他能接受,她都不能接受。
她無法接受自己有病的情況下還去禍害別人,無論今天她得的是什麼病。
她的道德和人格都不允許。
她不覺得誰有責任必須承接住她的一切。
她沒有正面答覆他是,而是勸他:“你重新考慮一下,好不好?”
“你希望我們不要結婚了?”周爾襟微微收緊手,仍低聲確認她的意向,剋制得好像平靜。
虞嫿不得不正面回答,強作鎮定道:“是,我現在有一些其他考量。”
外面的夜色濃重得無邊無際,好像深海的水色,是濃烏的,黑似深淵的。
周爾襟卻看着她的臉,她脣色泛白,很白。
這種情況下,他仍然溫文有禮:“是否能給我一個瞭解原因的機會?”
虞嫿口袋裡那幾張薄薄的紙好像冰涼一般,緊貼在她皮膚上如低溫燒傷的癥結。
她張不開口,說如此隱私的病症,尊嚴好像細細的絲線將她的嘴脣嚴絲合縫地縫起來。
哪怕分了手,她都不想周爾襟知道。
看着她臉色不好到極點,周爾襟不願意逼她:
“我可以答應你,也會收尾之後的事情,即便不和我在一起,你依舊擁有我的真心。”
虞嫿眼底忽然間有熱意,但她忍耐着。
他的聲音略微泛啞:“你不問我是怎麼找到你的嗎?”
虞嫿強撐着,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一樣:“怎麼找到我的?”
“問了研究所的人,今天郭院士的門生是不是也在趕飛鴻的項目。”
她沒出聲,周爾襟就繼續往下說:“對方說郭院士的兩位門生已經脫離項目很久了。” 他薄脣輕動,一字一句都是剋制着速度的,不輕不重,不緊不慢:
“我問,能不能幫我約見二位,對方推辭說其中一位得了重病,正在醫院,另一位在陪診,無法會見,我再深究就得了醫院地址。”
虞嫿一直垂着眸,似乎都在沒有力氣去擡起眼皮:“原來如此。”
“病的是你的朋友?”周爾襟低聲問。
她只鎮定答:“是,突發肺炎。”
下一秒,周爾襟卻平靜地定定看着她,似已有定論:
“那你呢,是不是也生病了?”
虞嫿不可置信地擡眸看向他。
而深夜裡,周爾襟眸子堅定又平和,只是看着她,寸毫不移。
他清晰看見她眼圈迅速紅了,意味着他猜測分毫不差。
剛剛他看見了她藏醫院單子,不確定是她或是她朋友的。
他沒有那麼短視,看見周欽和她在一起,就覺得是周欽動搖了她,讓她覺得和他結婚太沖動,只是一種感情代償。
她不是這麼容易被已經放棄的事物影響的人。
尤其周欽這樣明顯不是良人的人。
虞嫿低下頭,無法直視他,但眼淚卻無法抑制,溢滿她的睫毛。
他溫和問:“是什麼病,讓你今天晚上和我提分手?”
她最後守住自己的底線:“不問可以嗎?”
他卻堅定道:“如果是因爲你生病,恕我不能接受這個分手理由。”
她淚眼模糊,擡頭看向他。
周爾襟卻在這不該堅定的時候,堅定到底:
“我會和你結婚,而且一定要結,照顧到你病好的最後一刻,你纔有資格再和我提分手。”
虞嫿的眼淚控制不住地凝聚往下流,她低下頭,不願暴露脆弱,避着他目光不想他看見。
她壓抑着哽咽,儘量顯得冷靜,不像情緒上頭說的話:
“不止是因爲這個,還有很多,我剛剛說的那些原因也是原因,還有太多我們無法調和的事情,像我們的性格,我們對食物的偏好,我們處理事情的方式都有很大區別…”
“無論是什麼,我都會爲你兜底。”周爾襟的聲音依舊是沉靜溫和的,但語意卻分毫不移。
虞嫿極力深呼吸調整着,胸口隱隱作痛:
“我明天要去再檢查一遍,今天先不說這個,我覺得我們都沒辦法很冷靜地討論。”
“明天我陪你去。”周爾襟確信無疑。
虞嫿感覺自己真的只剩下最後一層薄薄的防線,他再攻,她真的就要賴上他了。
“你別說了。”她別過臉。
周爾襟卻沒有放過她,大手伸到她視線下:“給我看看,可以嗎?”
剛好她的眼淚落下,重重一顆如同珍珠摔在他掌心。
她擡眸看了他一眼,他視線是溫柔深沉的,一點都沒有躲避的責任感。
她從未在和她有關的男性眼中看見過這種眼神。
她的父親,她的前任,她認識的異性。
如同她已經爬上高樓要跳下,他卻張開雙臂在下面眼巴巴盯着一定要接住她。
她的手掌就貼着口袋,只要她精神稍微一鬆懈,就可以拿出診斷書來交給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