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沒事。”他不透深淺地依舊維穩安撫。
虞嫿欲言又止,最終什麼都沒說,輕嗯一聲。
但虞嫿沒想到她睡着之後,半夜周爾襟穿衣服起牀。
她被很輕的窸窣聲吵醒,看見周爾襟換了件深灰色襯衣,正在站在表櫃前,擡手扣一塊手錶的蝴蝶扣。
搭扣滑彈進機關的輕嗒聲很小,虞嫿迷迷糊糊問:
“你去哪?”
他聲音亦低,緩和到讓人慾睡:“有點事,你先睡吧。”
虞嫿躺回去,過了片刻,感覺有人撥弄了一下她凌亂的碎髮,關房間門的聲音隨即響起。
但周爾襟一出就是到早上都沒有回來。
她和陳問芸吃飯的時候,陳問芸問起一句:“哥哥還沒起牀?”
“凌晨去處理急事了。”她溫吞道。
她也不知道到底有多急,有點不上不下的。
研究所此刻已經有不少人在,李暢剛從所長辦公室出來,得知飛鴻指定參與過項目的郭院士弟子來重新主持項目。
李暢面色都微微變了。
出了辦公室,撞到行政,乍一眼看見對方手裡表格有虞嫿的名字:
“這是什麼?”
對方不設防:“虞工申請副高的材料。”
“這樣,讓我看看。”李暢伸手。
對方猶豫一下,還是遞了過去:“正好,如果有問題,您給虞工指正指正,您也算虞工半個老師了。”
李暢好像很爲虞嫿開心一樣,但手上卻在不停翻着這材料:
“最近小虞也算是春風得意,我看她氣色都好了很多。”
行政當然消息最靈通,附和幾句自己知道的作爲寒暄談資:
“是,虞工可能是結了婚的原因,鄭工都說在樓道碰見虞工的愛人好幾次,兩個人看起來感情很好。”
李暢笑意假浮:“這樣,年輕人嘛,總是耽於感情的事情,做事糊里糊塗的。”
虞嫿來所的時候,恰好見到李暢拿着一疊資料進辦公室。
太過常態的行爲,虞嫿沒有多想,開了辦公室的門。
行政來送保密協議:“虞老師,這個給您,讓您的學生籤一下。”
虞嫿一看,是五份保密協議,關於evtol項目的,這就意味着這項目真的落到她這裡了。
“好,麻煩了。”她接過,在羣裡發信息,通知學生來簽字。
那四個學生進了她辦公室,拿了保密協議,有點難以置信。
“讓我們來做這個嗎?”
“虞老師,我們人會不會有點少了啊。”
虞嫿拔筆,不欲和學生說太多有的沒的:“先簽吧,其他事我會解決。”
但幾個學生面面相覷,感覺自己會把這項目搞砸,誰也沒想到前幾天鬧得滿城風雨的項目,居然給到了他們手裡。
他們都沒有怎麼做過大項目,而唯一參與過大項目的李冰清也只是項目裡的邊角料。
四個人猶豫之下,曾慈惠和汪水簽了名,況且和李冰清都說要帶回去看看。
虞嫿也不能告訴他們,上個專利就是她的,飛鴻爲什麼指定她來做。
快到中午,副所長忽然請虞嫿和遊辭盈去吃飯。
虞嫿先一步到,副所也已經在了,大肚腩看起來有點喜感的副所笑起來也讓人覺得親近:
“小虞,來了。”
虞嫿看着包廂門進來,對方幫她斟茶:“來,坐坐坐。”
副所很親切,一般都和她說普通話,照顧到一些細節:
“今天保密協議收到了吧?”
“收到了。”她內斂應。
副所看着她,目光洞察力極強,但帶不挑明的理智澄靜:
“之前那個專利的事情,你是不是有所耳聞?”原來所裡也知道李暢偷了她專利。
而副所看上去溫和又知心:
“說實話,署名權給誰都是次要,專利的所有權都是所裡的,專利費其實都歸所裡,現在那個專利不用了,但是所裡出了申請專利的費用,我的意思是說不如就保留下來。”
領悟到對方想讓她不要撤回李暢的專利,讓她嚥下這口氣。
她平靜道:“我已經遞交專利駁回材料了。”
副所只停滯很短時刻,眼底善意立刻沒了,但話鋒一轉,笑着聊起其他事情:
“小虞,你現在剛剛起步,飛鴻這麼大的項目我是擔心你扛不起,所裡其實商量了一下。”
“您的意思是?”
對方還是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可能給你加點幫手,讓比較有經驗的前輩帶你一下。”
說得很好聽,但虞嫿一下就聽明白了。
讓有經驗的前輩帶,前輩又不可能居於她之下,意味着她是這個項目的小工,到時候這個項目記在別人名下,她只是爲人打工。
兜兜轉轉努力這麼久,項目還是到不了她手裡,哪怕基本是她出力。
她只問一句:“您確定嗎?”
對方顯然不是和她商量,徐徐緩緩和她說:
“靳主任是你的師姐,而且也是傑青,按道理來說呢,和李暢老師是能力比較相當的,也體現我們對飛鴻的重視,對不對?”
“你現在經驗不足,如果擔這件事,我們擔心會讓本來就出過事的項目再有點什麼問題,你能理解嗎?”
虞嫿沉默很久。
副所當然沒有打算真把虞嫿當回事,這麼小的新人,想拿這塊餅,他們這個年紀的時候都還在給導師幹雜活:
“小虞,接了這個項目,鍛鍊過,下次有項目再指定你,你就能獨立擔起來了,這次先跟靳主任學學。”
她平靜坐在那裡,什麼都沒說,好像辦公室的空氣是停滯的,都感覺不到她呼吸。
片晌,才聽她開口質問:“這是確定的事情嗎?”
副所笑了笑。
而遊辭盈來的時候,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看見虞嫿一言不發在喝湯。
她絲毫不覺有問題,高高興興坐過去。
從餐廳出來的時候,遊辭盈還指給虞嫿看,小聲說:“誒,那是你老公嗎?”
本來沉默着的虞嫿擡頭,遠遠看見了玻璃迴廊上的周爾襟。
他正和一個年輕女性交談,脣角含着禮節性的笑意,不遠不近帶着邊界。
迴廊上穿風厲害,將他襯衣吹得略翩,power suit的正裝稍微寬鬆,他穿衣又顯得清瘦,人在衣中晃,有骨清挺逸之感,熟悉又遙遠。
虞嫿的目光定在他身上。
明顯是在和同事交流,肢體語言都能體現出來。
而遊辭盈像發現了新大陸:“是他下屬嗎?他對面那女孩手上戴了緹芙尼手鐲。”
“怎麼了?”虞嫿不解。
遊辭盈解釋給她聽:“你沒聽說嗎,最近有玄學帖子說緹芙尼的首飾可以克領導。”
“巧合吧。”虞嫿對這種事情沒有興趣,多是人爲趨利的造勢。
遊辭盈觀察了一下,才確信道:“不是,她兩隻手都戴了,一個是緹芙尼的曲別針手鍊,還有一個是開口鐲,這倆都是說得很熱的克領導款式。”
遊辭盈小聲蛐蛐,“她可能很討厭你老公。”
本來虞嫿不信的,但周爾襟風度翩翩和那個女孩頷首告別後。
那女孩臉上的笑馬上消失,嘴角微微向下撇,還閉着眼隱晦地淺翻了個白眼。
虞嫿真沒想到還會有人討厭周爾襟:“……那可能你看那個帖子還蠻多人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