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會有點不舒服,但還是給那位發消息給她的前輩回:“期待與您高徒合作超導電機項目。”
發完又自己沉默好久。
這種話她以前不會說的。
她太把學術當成烏托邦,實際上搞學術,學術甚至都不是第一位,很多人都是行政地位高,或是通過壓榨學生得到成果強行擡高。
但不從衆,她又不知道突破的路子在哪。
或者說她沒有強大到打破潛規則的地步。
況且來給她看最後修改的論文版本,十幾萬字,虞嫿光是簡略重讀完,都花了快一個小時,確認之後才讓他投稿。
發現況且的外套破了,虞嫿不動聲色問:“你來聯培,學校那邊有給你發補貼嗎?”
“發了。”況且像是有些逃避。
虞嫿直接問:“多少?”
“一千八…”
況且說出來的時候,虞嫿喝水的動作也停了。
一千八,要在香港租房都租不到,起碼得有七八千,更何況吃住也要錢,研究所這邊的勞務費又發得不算多,她上個月也只給到三千,已經算是給在讀碩士比較高的勞務了。
更何況他實際上不是研究所的人,一分不給都是合理的,因爲他導師已經因爲把他賣過來當苦力拿到了一些利益。
難怪況且會有那種來錢小快的副業。
應該過得很拮据。
虞嫿問了一句:“你現在時間多嗎?”
“您需要我幹什麼嗎?”況且對她格外尊敬,說話都有些緊張。
虞嫿有意拉自己學生一把:“我有幾個企業那邊的小項目,每個做完應該會有個幾萬塊,你有興趣接嗎?”
況且意外又驚喜,受寵若驚到不敢確認,本來冷繃的臉都有了點裂縫:“……給我接嗎?”
“是,我看你的能力也夠完成,不算特別難。”虞嫿直接當着他的面,把具體要求文件發過去。
況且走之前,臨關門時,微微對虞嫿鞠了一躬,虞嫿頷首。
根本沒想到來聯培的地方,會有老師對他這麼好,這些項目本來就算是給,也應該先給研究所的碩博生的,老師卻給他了。
門關上,虞嫿心裡很多思緒,但只能先忙起來,把情緒剝離。
傍晚虞嫿和副所在研究所食堂吃過飯,纔回到家,周爾襟已經在家了,他正左手吃飯,有些不順暢。
虞嫿慢慢走過去,從他側後方響起聲音:“要我餵你嗎?”
周爾襟動作停了,他沒有回頭,而是將筷子輕搭在筷架上,配得感很高地迴應:“來吧。”
虞嫿拿了勺子,周爾襟看着她坐過來,拿起碗喂他。
周爾襟開口:“能坐在我腿上喂嗎?”
本來還在擔心的虞嫿:“……”
她沉默好久,才問:“你腿上沒傷吧?”
周爾襟語意指向清晰:“沒有。”
虞嫿往後看了一眼,管家很上道地微微躬身離開,有兩個傭人也跟着走了。
她本意只是看看周圍有沒有人的,管家一這麼上道,她反而有點不自在。
臉上有點火燒。
像是所有人都知道她要和周爾襟幹嘛。
但她攀着周爾襟完好的那邊肩膀,屁股慢慢壓到他大腿上,周爾襟忽然悶哼一聲。
虞嫿擔心問:“牽扯到你傷口了嗎?”
周爾襟淡聲:“不是。”
“那是……”虞嫿還是不放心。
他死不要臉,平靜道:“太舒服了。”
虞嫿覺得他就是被扯到傷口了,但她死一般的寂靜,片刻,僵硬地拿起勺子喂他。
比起手受傷,他更應該嗓子受傷的。
周爾襟低頭去吃,虞嫿就等着他吃完,又挖一勺飯菜懟到他脣邊。
他倒是不說話了,虞嫿覺得安靜了些。
豈料一勺沒接上的空檔,周爾襟開口:“可以靠在我身上喂嗎?”他態度平和地示意:“左肩膀沒傷。”
虞嫿:“……”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對周爾襟的關心一下子被他弄得變了味,好像哪裡怪怪的。
但顧及傷員,她還是順從道:“好吧……”
她乖乖地把頭靠在他左肩上,擡手給他餵飯。
一勺一勺,周爾襟很乖地吃完飯。
虞嫿艱難要下去,周爾襟託着她臀側把她弄下來。
她想走又出於責任心猶猶豫豫的沒走:“你還需要其他幫助嗎?”
“能幫我簽字嗎?”周爾襟抽出一份文件,平和問。
虞嫿不解:“……我簽有效力嗎?”
周爾襟淡聲說:“有的,你也是股東,只要股東會簽字人數夠了就可以。”
虞嫿把文件放在茶几上展平,從口袋裡掏出一支黑色墨水筆,簽下一板一眼的虞嫿兩字。
不是不好看,而是很有她的風格,每個字都寫得很清楚,像那種楷書字帖上臨摹下來的,一個連筆字也沒有,撇是撇捺是捺,像打印出來的一樣。
周爾襟看着她寫,她握筆很緊,每個字都控得筆畫有力。
簽完之後她像檢查試卷一樣檢查一遍,又問他:“還要我幫你其他事情嗎。”
周爾襟拿起杯子淡定喝水沒有直說。
但虞嫿回想上次他手傷了,她給他餵飯之後…就是陳問芸讓她幫周爾襟洗澡。
這次周爾襟比上次傷還重,顯然不可能自己洗。
虞嫿終於猶豫着問:“你需要我幫你洗澡嗎?”
周爾襟不聲不響地放下杯子,溫雅道:“也可以。”
“好吧,你等會兒要洗澡了就上樓。”虞嫿吞吞吐吐的。
她拎着自己的包上樓了。
周爾襟沒有馬上上樓,過了一個多小時,虞嫿纔看見他在書房整理文件。
片刻,他纔拿好換洗衣服,服帖搭在手臂上,平靜道:“嫿嫿。”
虞嫿保存好電腦裡的代碼,起身走過去。
他去開了熱水,浴室裡溢滿朦朦朧朧的水汽。
虞嫿莫名有些緊張,說實話,她沒有真看過百分之百的他,第一次關着燈,後面那次畢竟不算真的做了什麼,還在被子裡,她沒看見。
她走到他面前,幫他解開釦子,周爾襟卻握着她的手:“我自己來。”
“哦……”虞嫿鬆開手,站在一旁,等着隨時幫他。
但周爾襟單手除衫也還算順利,動作行雲流水,虞嫿才意識到昨天其實可能也不用她怎麼幫。
一直到最後一件,虞嫿臉上有點膨脹的熱意。
而周爾襟手搭上布料邊緣,虞嫿有一瞬間視線跳開。
但餘光裡親眼看見他脫掉最後一件,她還是忍耐着,把頭轉回來,視線往下移。
片刻,她擡着頭,有點木訥地平直誇讚:“哥哥,你真好看。”
好多青筋。
直白的表揚讓周爾襟的耳尖都猛燒,他看起來似乎仍然一派平靜:
“嗯。”
虞嫿去拿毛巾,而滾熱的水汽像是暫時遮掩了她紅得一塌糊塗的臉和脖子:“你這隻手能擡嗎?”
周爾襟把手搭在她肩膀上,虞嫿只好就這麼着,用花灑在他身上衝刷,試着給他抹沐浴液,把全身都抹一遍,抹到最後一片領域,虞嫿要別開臉不看,才能順利用手把沐浴液抹上抹下,想搓起泡。
但她明顯能感覺到在她手下膨脹起來的不止泡沫,卻只能當做什麼都沒有,幫他衝乾淨,又踮着腳拿毛巾給他擦臉擦耳朵。
就這麼一套下來,他人高馬大的,給虞嫿累得夠嗆,還把身上都弄溼了。
周爾襟不出聲,一直看着她,看見她身上都溼了,恰到好處地關心一句:“你不洗嗎?”
虞嫿視線下移一寸,又臉紅地別開,感覺這一刻簡直能令人跳河:“等會兒…”
但周爾襟拎了一下她上衣下襬,上面有殘留的沐浴液:“都弄髒了。”
他視線溫和,帶着關心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