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悅醒過來的時候,空氣裡充滿了消毒水的味道,頭頂也只有簡簡單單的照明燈。
這裡是……醫院?
“醒了?”
磁濃的聲音從旁邊傳來,池悅側臉,就看到了坐在牀邊的容修。
他穿着深墨綠的襯衫,配黑曜石的袖釦和黑色的商絲領帶,整個人如一支修竹般孤絕俊朗。
可她寧願自己病得昏迷,也不想看到他!
昨晚那些事還歷歷在目,池悅掙扎着從牀上坐起,咬緊牙關,強按下心頭的不爽,“容修,我都已經進醫院了,你現在可以心平氣和地聽我說幾句話了嗎?”
“嗯,又要假裝六年前跟我沒交集?考慮到你生病的狀況,我勸你還是閉嘴。因爲你現在連抓我的力氣都沒有。”
容修直接一盆冷水,將她本來就不多的希望全數澆滅。
池悅狠狠地咬脣,口舌上還是腫痛一片。
她重新躺回去,乾脆轉過身,不理他。
容修起身,立在牀邊看着她倨傲的背影,面色微沉。
“你和我之間,沒有所謂的談一談。只有你對我的絕對服從!”他丟下這句話,旋身,“我去辦公了,別浪費力氣逃出去,因爲你沒任何的機會。”
接過門口高明手中的風衣,容修擡臂一撐,將它穿得挺括又有型,瀟灑離開。
門開了又關上,帶動了冷流進入室內,凍得池悅生生一顫。
高明小心翼翼地跟在容修身後,進了電梯之後,才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容修輕斥。
“閣下……池小姐之所以不願意承認六年前的事,會不會是因爲她還想着要嫁入許家的關係?或許……”高明謹慎地壓低聲音,“若能把小少爺和小小姐接回國來陪一陪她,池小姐見到小少爺那般冰雪聰明,小小姐又那般可愛,相處下來,說不定就……”
………………………………
池悅獨自呆坐在病牀良久,看着窗外灰撲撲的天空,心情更加壓抑。
“池小姐,閣下吩咐我留下來照顧您,請問您想吃點什麼嗎?”高明進來,垂首立在池悅前面。
她置若罔聞,只當沒聽見。
高明的態度依舊極好,“或者,池小姐想出去透透氣也不是不可以。”
透透氣?池悅眼眸一亮,“我可以出去嗎?”
“當然沒問題。”高明往後退了幾步,拉開門,“池小姐,請!”
池悅快速地起身,生怕高明反悔一樣,穿着藍白條的病號服和拖鞋就這麼奔了出去。
“池小姐,您好!”
“池小姐,早安——”
一路上的護士醫生都對她低頭問好,池悅哼哼兩句就算是應付過去了。
可直到她走出醫院大樓的門,站在醫院庭院中,她才察覺出不對——
一路下來,居然沒有半個病人,全是醫生護士!
而且那些人,還都認識她!
高明跟在她身後,遞來一塊羊絨披肩給她,“池小姐,外面冷,披上吧。”
池悅轉身,狠狠地瞪着他,“這醫院……”
“是容家的獨資醫院,只給閣下一個人看病的。”
池悅簡直想破口大罵!
她早就應該知道,高明不會那麼好說話!
看着醫院鐵藝圍牆外站着那一圈保鏢,這裡依舊不是她能離開的地方!
心裡生出無限的悲涼,池悅咬了咬牙,擡臂緊緊地抱住了高明——
“高管家,給我打個電話吧!”
她要打電話,打給自己的未婚夫許墨弦!還有池家的人!
他們一定都和她一樣,找她快找瘋了!
高明被嚇了一跳,連忙去扯池悅的手臂,“哎喲,池小姐!快放開快放開!要是讓閣下看見,他非得折斷了我這把老骨頭不可!”
以容修的性子,把他挫骨揚灰都不是沒可能!
池悅卻抱得堅決,也發了狠,“你答應我打一個電話,一個就好!然後我就放開你!不然我就告訴容修說你想要吃我豆腐,非禮我!”
高明目瞪口呆,又急得冷汗直冒,拉了她好幾次,池悅都紋絲未動。
她還在病中,高明自然不敢強行推開她。
掙扎了好久,他長嘆一聲,“好吧,就一個電話。池小姐,您去病房裡等我,我馬上就來。”
……………………………
片刻之後,高明拿着一部手機進了池悅的病房,“池小姐,電話你可以打,我有一個條件。”
“你說。”
“您可以打這個電話,但是您不能發出任何的聲音。否則的話,我就只能把今天打電話這件事告訴閣下了。”高明一板一眼地道。
池悅愣了幾秒,旋即勾出一絲冷笑,“還真是一條好狗!幫着容修做這樣傷天害理違法的事,還這樣地心安理得!”
非法拘禁,還有強了她……這些,難道高明都看不到嗎?
高明面不改色,“池小姐,您答應我之後,我才能讓您打這個電話。至於閣下做什麼,也未必不是事出有因。您也不必太過激動。”
池悅一心記掛着打電話,懶得再和他爭辯。
她繃着臉拿過他的手機,撥出那串早已刻在心頭的電話號碼。
指尖,開始顫抖。
嘟聲傳來,她緊張地捏緊了機身,脊背繃得滲出了汗珠,心跳得快要超過負荷……
好幾聲之後,電話終於被接起。
可是——
“喂——”
不是許墨弦!
居然是一記女聲!
池悅一愣。
現在才早上八點半,是誰會在這麼早接到許墨弦的私人手機?
正在詫異之時,那邊的手機裡傳來一陣悉索,“誰準你接我電話的?”
許墨弦帶着怒氣的聲音傳來,旋即,手機被他拿走,壓在耳邊,“哪位?”
池悅還在愣怔之中,回不過神來。
爲什麼會有女人的聲音?
是誰會和許墨弦在一起?
那邊許久沒有得到迴應,有些不耐,“到底是誰?”
聲音透過聽筒,傳到高明耳中。
他站到池悅面前,對她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池悅想起他之前那句要告訴容修的威脅,咬了咬脣瓣,忍住想要開口的強烈衝動,沒有說話。
“悅悅,是你嗎?”許墨弦像是有了心電感應一樣,再度急切出聲,“是你對不對?悅悅?你現在在哪兒?還好嗎?是不是被綁架了?綁匪讓你打電話來,是要和我們談要求嗎?你把電話給他們,我來和他們談!要多少都沒關係,只求他們不要傷害你!”
他聲音急切,沒有任何的停頓。
每一個字都透着濃濃的關心,絕對是僞裝不出來的。
池悅剛剛還懸着的心,倏地就嵌回了原位。
她看了高明一眼,慢條斯理地轉過身,正要快速開口——
手心卻突地一空,手機已經被高明抽走,“池小姐,夠了。”
池悅憤怒,“你憑什麼掛斷?”
“我這是爲您好。”
高明走出門外,把手機交給保鏢,“把你這隻手機銷燬,讓任何人都無法追蹤到這通電話的來源。”
“是!”
保鏢領命退下,高明立在原地,目送他遠去之後才收回視線。
誰知一轉身,竟看到一股濃煙透出門板,熊熊火舌從門板下方鑽出!
他一擰門,居然反鎖了!
而病房的玻璃窗後,一個痛苦扭曲的身影正在掙扎,慘烈哀嚎!
高明嚇得渾身冷汗,“池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