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甲士守衛的沈將軍顯然並未理解青年話的意思,只是緩緩往後退去,遠離對方所在。
而此時教坊司的二樓之上,斗笠青衣男子則是望着那青年,眼中閃過一抹輕蔑之色,道:
“我觀你武道修爲氣息倒是不弱,但作爲一名殺手,僅憑這點實力,不在暗中伺機出手、一擊致命,卻光明正大顯露身形,你以爲……你是我嗎?”
說着,斗笠青衣男子便忽然肆意大笑起來,顯然是完全沒有將下方來自隱殺閣的青年殺手放在眼中。
青年擡頭看了對方一眼,嘴角勾起笑意,只是那笑容不知是嘲笑還是苦笑。
而下一刻,那斗笠青衣男子的笑聲便是驟然戛然而止。
“閣下,還請將此賊斬殺!”
大堂中的沈將軍暫時不覺,聽聞斗笠青衣男子如此自信,便是欣喜地拱手開口道。
只要殺掉眼前的青年殺手,他便能安穩回到帝都。
不過,當他擡頭望向斗笠青衣男子之時,卻是發現對方滿臉驚恐之色、雙目瞪大,竟是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沈將軍眸中頓時閃過一抹驚疑,轉眼一瞧,卻是見到對方身邊不知何時竟然多出一道身影。
他猛地心神一緊,剛纔那道身影明明就站在斗笠青衣男子的身邊,但是他方纔第一眼望去時,卻是直接將對方忽視,彷彿根本沒有看到對方一樣。
而對方就像是沒有一點存在感的樣子,如果不是他被斗笠青衣男子的模樣驚住,特意多看了一眼,即使視線中看到對方,也會不自覺將其忽略掉。
一時之間,沈將軍頓感不妙、神色大變。
他可不是什麼蠢貨,相反能一路在隱殺閣殺手的追殺下活到如今,他對一切都極爲警惕小心。
“你是什麼人?”
沈將軍盯着二樓斗笠青衣男子身邊的那道身影,沉聲喝問道。
同時,自身則是帶着一衆甲士緩緩朝大堂後方退去。
此時,他已經看清那道身影的真實模樣。
那是一位身穿黑裙的年輕女子,容貌生得極美,縱使沈將軍生平流連煙花之所,見識過不少流落風塵的美人,但沒有任何一位女子能有對方那般驚豔的美貌。
然而就是這樣一位走在街上,必然引來無數人矚目的絕美女子,他剛纔第一眼望見對方時,卻是竟然直接將其忽視,彷彿對方就是再普通不過的一位女子罷了。
面對沈將軍的問話,黑裙女子那一張絕美的臉龐沒有絲毫波瀾,似是面癱一般不言不語。
見狀,沈將軍瞥了對方一眼,又是餘光掃過教坊司門口處的青年,這兩人似乎皆是沒有出手的意思。
但沈將軍根本不敢有半點大意,只是不斷朝着大堂後方退去。
“哎呦誒,軍爺你撞上老孃了。”
忽然,冷不丁地從背後傳來教坊司老鴇的叫聲。
沈將軍正要回頭望去,卻是發現自己整個人突然倒飛出去,卻是眨眼之間,便重重摔落至那名隱殺閣的青年身前。
他頓時亡魂大冒,當即想要逃遁,然而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穴道被禁錮,根本無法動彈。
而這時,那青年看着掉落自己腳下的沈將軍,無奈地搖了搖頭。
旋即,他擡頭朝教坊司中望去,那位教坊司的老鴇轉眼之間便是容貌變幻,變成了一名普通男子的模樣,然後大大咧咧地朝他走來。
而樓上的那位黑裙女子依然還是一張絕美的面癱臉,毫無半點表情。
只是下一刻,她身邊的那位斗笠青衣男子忽然直挺挺倒下,從二樓欄杆處墜落,“砰”的一聲砸落大堂之中,沒了半點聲息。
躺在地上的沈將軍見到這一幕,整個人頓時已然是絕望,他花重金從追魂殿請來的殺手,竟然就這麼無聲無息地死了?
“沒甚麼意思,太弱了。”
那名男子搖着頭走至青年身邊,瞥了腳下的沈將軍一眼,旋即拍了拍青年的肩膀,道:
“放心,我不會搶你的人頭,只是剛好路過而已。”
聞言,青年當即躬身行禮,目光微不可察地從對方手背上滑過,那裡有着一道“甲”字刺青。
一時之間,他眼神中閃過一抹熱切之色。
在隱殺閣中,所有的殺手按強弱等級分爲“甲”“乙”“丙”“丁”四個層次。
甲字號便是整個隱殺閣最爲強大的一批殺手,每一位皆是在殺手界聲名赫赫,這也是他一直以來追求的目標。
想着,青年微微擡頭,又是看了教坊司二樓的那位黑裙女子一眼。
此次,他執行閣中任務,千里追殺腳下的沈將軍來到此城。
原本他想在最後百里的路程,盡全力取走對方的性命,完成這次的任務。
但他來到此城之後,卻是在此遇到了眼前的兩位甲字號殺手。
而面前這位代號爲“幻鵠”的男子,在聽說有追魂殿的殺手插手他的暗殺任務之後,便是主動提出要過來看看。
至於樓上的那位黑裙女子,似乎也是這個意思。
因此,之後便有了如今的這一幕。
這時,青年收回目光,隨即屈指一彈,一枚小刀便是化作一道銀光直接射入沈將軍的心臟,對方眨眼就沒了生息。
“多謝兩位前輩出手。”
青年拱手開口,雖然他想靠自己的能力殺死目標。
但他其實也清楚,單憑他一個人,確實根本不可能是死去的那名斗笠青衣男子的對手。
也就在這時,一道粗獷的聲音忽然在整個教坊司樓中響起:
“你們倒是來得挺快!”
青年心下一驚,頓時四下望去。
旋即,卻見一名面容蠟黃的矮個子男人,以及兩名帶着面罩的身影瞬息之間飄入教坊司中。
而與此同時,代號幻鵠的男子也是目光落在到來的三人身上,眯了眯眼睛,道:
“‘鬼侏儒’,‘黑白羅剎’,嘖嘖,你們不老老實實地去執行閣中的那個大計劃,怎麼也跑到這京州來了?”聞言,那矮個子男人看了幻鵠一眼,卻是咧嘴道:
“明知故問,我們自然是來瞻仰殺聖他老人家的風采,難道是來看你這個男不男、女不女的傢伙?”
說着,鬼侏儒旋即目光一轉,便是望向二樓的那位黑裙女子。
下一刻,他那蠟黃的臉上便是露出一副諂媚之色,道:
“真是沒想到,竟然能在此遇見憐星閣下,我屬實是三生有幸、不枉此行。”
那黑裙女子絕美臉龐上始終是一副毫無波瀾的面癱表情,只是淡淡地掃視到來的三人一眼,完全沒有回話的意思。
接着,她直接轉身下樓,朝教坊司之外走去,顯然沒有打算理會鬼侏儒幾人。
見狀,那鬼侏儒一點也不惱,反而依然是頂着一副諂媚的嘴臉,當即便是要尾隨上去。
幻鵠搖了搖頭,望着黑裙女子的背影,嘆息道:
“看來那追魂殿的殺手還是實力太差,完全沒有引起憐星的興趣。”
這時,黑白羅剎兩人中的一人,忽然看向幻鵠,問道:
“我們聽消息說,此次閣中會派出殺聖他老人家出手,這事應該不是假的吧,可別讓我們大老遠白白跑一趟!”
聞言,幻鵠臉上閃過一抹異樣之色,笑道:
“不止如此,你們這次算是來值了。”
原本正要跟隨憐星離去的鬼侏儒聽到這話,忽地停下腳步,轉身朝幻鵠問道:
“怎麼說?這裡面難道還有我們不知道的其它消息?”
幻鵠瞥了對方一眼,倒是也沒有隱瞞的意思,擺手道:
“告訴你們也無妨,自從那位八皇子拿到隱殺令之後,閣中出手的三次機會已經用過一次,如今還剩下兩次。”
“而以傳言中那位八皇子的強大武道實力來看,這最後兩次出手之人的身份,你們應該可以大膽地猜測一下。”
此話一出,教坊司大堂中的鬼侏儒、黑白羅剎以及那名青年皆是一愣。
很快,那鬼侏儒便是神色變幻地試探着問道:
“莫非此次除了殺聖他老人家出手之外,難道……閣主也打算出手?”
聞言,幻鵠微微眯了眯眼睛,掃視幾人一眼,道:
“我可沒說閣主一定會出手,不過……也並不排除有這樣一種可能。”
黑白羅剎中的一人盯着幻鵠看了會,旋即便是搖了搖頭:
“自我加入隱殺閣以來,至今也有三十餘年,從未聽說過閣主親自出手的情況,哪怕是遇到最爲棘手的暗殺任務,閣主也沒有出面過。”
那鬼侏儒也是微微頷首,道:
“過往隱殺令現世的時候,也從無閣主親自動手的前例,我也不覺得閣主他老人家會出手。”
聞言,幻鵠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緩緩開口道:
“歷來能在拿到隱殺令後並最終成爲隱殺閣閣主的人,沒有一人是簡單之人,我們雖然從未見過閣主出手,但這並不意味着閣主的實力就會弱,甚至,閣主很可能便是閣中隱藏的第二位殺聖。”
“而這一次,雖然閣中沒有傳下消息,但衆所周知,那位大黎的八皇子究竟是怎樣一位天縱武道之才,以對方能覆滅落神峰的武道實力,隱殺閣再怎麼慎重對待也不爲過。”
聞言,鬼侏儒和黑白羅剎皆是沉吟不語,似是在思索幻鵠的話。
很快,鬼侏儒便搓了搓手,道:
“不管怎麼說,此行絕對不虧,能瞻仰到殺聖老人家的風采已是大幸,如若能見到閣主出手,那自然更是千載難逢的事情。”
黑白羅剎也是點點頭,其中一人朝幻鵠問道:
“可知道閣中何時會對那位八皇子出手?”
幻鵠搖了搖頭,轉而望向上陽城的方向,道:
“這可不是我能知曉的事情,不過,想必應該就在未來幾日之間,完全足夠我們趕到上陽城了。”
聞言,鬼侏儒和黑白羅剎對視一眼,隨即開口道:
“那我便不跟你們在這浪費時間,得儘快趕到大黎帝都了,萬一錯過那我估計得氣死。”
說罷,鬼侏儒便要匆匆離去,而幻鵠看了對方一眼,提醒道:
“此次隱殺令之爭,江湖上早有風聲傳出,估計到時有不少江湖中人也會前往上陽城圍觀,尤其是追魂殿,爲了避免對方另存什麼歪心思,最好還是多一個心眼。”
聞言,鬼侏儒神色一動,點點頭答應一聲,便是身形快速離去,而黑白羅剎也是隨即跟上。
一時之間,三人便是眨眼消失不見。
見狀,幻鵠收回目光,同樣準備離開,不過,這時那位青年猶豫一陣,忽然開口問道:
“前輩,不知我是否也能前去上陽城見識一番?”
幻鵠看了他一眼,道:
“這能有什麼問題,跟我走吧。”
說罷,他便是自顧自朝樓外走去,而青年則是面露喜色,當即跟上。
……
大黎帝都,天牢之中。
最深處漆黑的牢房之內,一盞昏黃的油燈照亮一片狹窄的區域。
李摯盤膝端坐在一張小桌之前的乾草上,周身真氣如同繚繞的雲霧以一種特殊的軌跡運行,整個人的氣息在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提升。
不知過了多久,天牢甬道的盡頭傳來鐵鎖聲響,繼而一道中年人的身影緩步走來,在牢房門前停下。
“殿下,屬下來看你了。”
申祁名拱手行禮,微微擡頭看向牢房中的那道年輕身影。
接着,他便是忽然面色一驚。
申祁名發現,自從上次他帶來李慕生覆滅落神峰的消息之後,短短不到半月時間,他的這位主子整個人的武道氣息竟然比之先前又更加驚人了。
“找我有何事?”
牢房之中的李摯始終盤坐修煉,甚至連眼睛也未睜開,只是語氣漠然地問道。
聞言,申祁名從袖中拿出一封蠟封的信箋,雙手呈遞而出,道:
“殿下,這是你讓我所找那人的回信。”
這時,李摯才緩緩睜開眼睛,縷縷微不可察的駭人刀光從他的眸中一閃而過,背後似有一柄天刀浮現,旋即又快速消逝。
李摯看了申祁名一眼,擡手一抓,對方手中的信件便是隔空落在他的手中。
接着,他隨手一震,信封化作飛灰,便是一邊觀看信件的內容,一邊出聲問道:
“這些時日可有那位八皇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