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六八 勸降寧古塔

巴特坐在那裡,手捏着茶杯,仔細回味着李德燦的話,雖然很有道理,到率真的巴特依舊感覺自己已經完全被李德燦掌握了,他冷哼一聲:“好,就這麼辦吧,十天內,我要出兵!”

“五天就可以!”李德燦認真說到。

五天後,赫圖阿拉。

李德燦在這裡爲巴特准備了富有異族風味的出征儀式,那就是圍獵,實際上,蒙古人和滿洲人都是如此,出征之前進行大規模圍獵,一邊練兵,一邊獲得一部分食物。

放眼望去,獵場之中,穿梭着女真和蒙古騎兵,警戒的是日本士兵,而負責驅趕獵物的包衣卻多數是朝鮮人,實際上,這支軍隊裡只有不到五分之一的是漢人,鮮衣怒馬,擔當宿衛和軍法之職。

圍獵的方式很古老,手持火把和木矛的包衣進入山林,高呼大喊,驅趕獵物出山,到山谷的河邊,而士兵則集中進行獵殺,李德燦下了命令,不允許使用火器,以弓箭射殺獵物,或者持刀搏殺熊虎之人,都有重賞!

蒙古騎兵穿梭其中,張弓馳射,成羣的鹿、豬、獐、狍被射殺當場,山林之中還被驅趕出了十餘猛獸,老虎、黑熊還有雄性成年野豬,都是這片山林中少有的猛獸。

“行政大人有令,無論軍民,不分自由民和包衣,但凡獨自殺虎獵熊者,一律獎賞好馬五匹,白銀百兩,前罪赦免,還歸自由!”身後佩戴着令旗的傳令兵在獵場裡疾馳而過,高聲大喊。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傳令兵一過,便是有人下場,所用兵刃左不過是長矛刀劍這類冷兵器,有些人,勇氣與實力齊備,下場不久便是殺死那些猛獸,而有些人則完全不是對手,被咬的體無完膚,長矛兵齊整上前,纔是救下那倒黴蛋。

獵場之中,虎吼熊叫不斷,而在河邊,女人和孩子則是操刀把獵殺的各類野獸全都剝皮,皮子扔成一座小山,新鮮的肉食則直接扔進滾油沸水的鍋裡,或者煎炒烹炸,亦或者亂燉起來,無論男女老幼,不分兵卒包衣,分而食之。

河邊一土丘之頂,巴特與李德燦坐在皮子上,吃着廚子烤好的鹿肉,看着圍獵現場。

不多時,便是有一包衣打扮的漢子手持一張虎皮跑來,跪在兩人面前:“啓稟兩位大人,小的塔拉獨自獵殺一虎。”

李德燦看着那張完整的虎皮,撫掌而贊:“很好,塔拉,你真的是一位勇士,你願意加入治安廳成爲一名勇敢的士兵嗎?”

塔拉低着頭:“我……我是一個滿洲人……。”

李德燦哈哈一笑,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巴特和站在一旁的阿貴:“我是一個朝鮮人,巴特大人是蒙古人,而剛纔這位徒手殺死一隻黑熊的勇士也是一位滿洲人,這不影響我們爲合衆國,爲偉大的元首殿下獻上忠誠,你難道不想有好的前程嗎?”

“塔拉願意!”塔拉站起來,扒開袍子,露出壯碩的肩膀和胸肌,大吼道:“從今天開始,我不再是滿洲士兵塔拉了,而是治安軍塔拉!”

“很好,送塔拉下去,給他最好的酒食,還有服裝,從今天開始,塔拉是我的人了。”李德燦吩咐到。

接下來,不斷有搏熊殺虎的勇士前來,也有射殺幾十上百野獸的射鵰兒前來,只要不是巴特麾下的士兵,李德燦都給了賞賜,讓其加入隸屬於軍管會的治安廳。

巴特冷眼旁觀,說到:“李長官,你知道現在你像什麼嗎?”

李德燦正在興頭上,隨口問道:“什麼?是籠絡人心的蒙古臺吉,還是發展羽翼爪牙的滿洲旗主?”

巴特微微一愣:“你知道,那你還這麼做,你不要忘了,你是一個朝鮮人,這般培植羽翼,有心人在元首那裡告你一個居心叵測、有自立之嫌,你就會吃不了兜着走!”

李德燦哈哈一笑,說到:“我李德燦不過是一朝鮮奴隸,蒙元首大恩提拔,纔有今日之地位,我一切都是元首所賜,若是被收回,我亦無憾,我李德燦所作所爲,全然出於公心,不怕宵小之輩告刁狀!”

見巴特不解,李德燦說到:“巴特,遼東之民,不識得中國文字,不知中華制度,你我麾下無治政之才,如何要這些人爲我所用呢,只有入鄉隨俗,用他們所熟悉的方法和制度去做,本地百姓才能爲我所用,今日圍獵,便是讓赫圖阿拉百姓知曉我軍軍威,有畏懼之心,獎賞勇士,則是爲了讓所有人知道,只要有本事,有真心效力新朝,便是有進身之階,巴特你西征在即,李某爲大軍謀劃,爲勝利所爲,皆是不悔,你試想,若我循規蹈矩,用新朝制度緩緩教化,循循善誘,怕是巴特要留千人在此彈壓,纔敢保證退路無虞吧。”

巴特聽了這話深感有理,他一口喝光杯中之酒,道:“便是這麼辦吧,將來有人因此問罪,我巴特自然與你同當!”

李德燦點頭,心道巴特確實一個實誠人。接下來,圍獵繼續,李德燦是有功皆賞,擒殺虎豹者賞,勤勉做事者賞,忠心能幹者賞,不僅賞賜銀錢,還提拔入治安隊。

錢糧職位賞賜下去,合衆國在此得了民心,圍獵結束,巴特只留下憲兵和兩百步兵,率領其他軍隊抵達薩爾滸,以薩爾滸城爲基地,分批次出擊遼東核心區域,大戰再起。

而李德燦則就地經營所佔之地,先是公審斬殺了一批平日裡欺壓剝削包衣的旗民和惡奴,惹的赫圖阿拉各族百姓是拍手稱快。繼而又按照原有的牛錄,把當地的五千多人,分了四個莊屯,收集所有糧食,吃大鍋飯,組織支前隊、服務隊,爲前線提供支持,還把八旗所有的鐵質農具和部分牲口分給剛得解放的包衣,組織生產,抓緊進行春耕和播種。

李德燦唯一不敢做的就是分地,他很清楚,這不是他能決斷的,但是赫圖阿拉和周邊莊屯的房產他卻是可以分的。

兩日後,赫圖阿拉。

朝鮮士兵金正進小心的走着路,他的雙手和雙腳都戴着鐐銬根本走不快,鐵鏈不斷敲打着臺階,在兩個士兵的押解下,他走上高大的城門樓。

金正進偷偷打量着身邊兩個燧發槍手,作爲一個久經戰陣的老兵,金正進有十足的把握奪過身邊士兵腰間的刺刀,殺死這個略顯稚嫩的士兵,但是他知道,身後五步之外有一個已經打開保險的燧發槍兵,戴着鐐銬的他是無法躲過那發子彈的,這或許就是押解人員的戰術,一前一後,無懈可擊,金正進能賭的,只有燧發槍那不到兩成的瞎火率,他不想死,如果是被吊死在城頭上,他寧可去賭,但是轉彎的時候,金正進看到了身後的那個老兵,高大壯碩,滿臉傷疤,刺刀散發着寒意,讓金正進熄滅了反抗的心思,這是個老兵啊,即便燧發槍沒有打響,他也會用刺刀結果自己的。

“爲什麼要殺我,我明明向你們告密,破壞了滿洲主子的越獄計劃,我是有功之臣,你們不應該殺我……。”金正進踉蹌走着,用熟練的漢語說到。

他不明白自己要走向城頭的處決之地,雖然作爲關外八旗的老兵,滯留在赫圖阿拉被俘的他是有罪的,但是在戰俘營裡,他密告滿洲兵越獄,應該獲得獎賞纔對,即便沒有賞賜,也不應該死啊。

“閉嘴!”一旁的年輕士兵有槍托砸在了他的後背。

城頭上瀰漫着屍臭味道,那是掛在城頭的屍體發出的,赫圖阿拉之戰中抵抗的士兵,平日裡欺負包衣的惡奴和旗丁,破壞生產的俘虜,早已被掛在那裡。金正進問自己,我爲什麼也是這個結局,我究竟做錯了什麼。

金正進登上城頭,看到一個軍法官和幾個人站在那裡,士兵們看管着一個人,五花大綁,脖頸裡套着繩索,嘴裡被塞了布,說不出話來,金正進一眼便是認出這是自己的弟弟,他連忙喊道:“不,不對,我的弟弟不是士兵,他從未做過壞事你們不能殺他。”

金正進方纔的恐懼此刻完全沒有了,大叫着反抗着,四個人才是按住了他。

“這是你的弟弟金正晟對嗎?”軍法官冷冷問道。

“對,但是他不是士兵,他只是一個孩子,平時也從不欺負人,連雞都不敢殺……。”金正進努力爲弟弟辯解着,十年前,他的全家被滿洲人擄來,十年來,父母都死了,若不是他努力拼殺,被擡了旗,弟弟也會累死,他從一個溫柔的男人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士兵,完全是爲了弟弟,告密舊主,希圖活命,也是爲了弟弟,如何能看着他死。

“你的弟弟企圖放火燒死軍馬,被判處死刑,但是他說他的哥哥願意替他去死,你願意嗎?”軍法官問道。

聽了這話,金正進說道:“我願意,我願意!”

此時的他已經顧不得問自己弟弟爲什麼放火了,他踉蹌走到金正晟面前,說道:“不要再做壞事了,好好活下去,好好活着……。”

金正晟被塞住嘴,只是搖頭,眼睛瞪大,卻是什麼也說不出來。

軍法官指了指黑夜中高大的城牆,說道:“金正進,你若是願意替你弟弟死,就跳下去吧,一命抵一命。”

金正進毫不猶豫,翻身跳下城牆,他知道,這城門樓高四丈,底下是堅硬的石頭,他肯定會摔死,但是能讓弟弟活下來,他願意去死,畢竟答應了死在懷裡的母親,一定要保護他呀。

砰!

金正進重重摔出了聲音,但是卻沒有任何疼痛的感覺,他伸手一摸,底下全是草垛,卻聽着上面有人喊,把金正進抓過來,金正進以爲自己是恰巧沒摔死,連忙跪在草垛上:“大人,求您放了我弟弟,我不是故意的,我這就上去,再摔一次。”

金正進最終沒有如願,他被塞住了嘴巴,罩上黑布,帶到了一處地方,當能夠看清周圍的時候,金正晟滿臉淚水,哭喊着:“哥哥,我沒有放火,也沒有讓你替我死。”

金正進點點頭,抱住只有十五歲的弟弟,環視周邊,發現這是大衙門的正殿,仔細回憶今日經歷的事,他確認有人要自己做重要的事情,但是又不相信自己,現在知道他有一個願意捨命去救的弟弟,估計也該交代了。

李德燦從後面走出來,身邊跟着兩個年輕的女人,軍法官衝他點點頭,李德燦說道:“試了十個,終於有一個合格的了。”

“大人,我可以做您需要的一切,哪怕是死,只要你放了我弟弟。”金正進跪地說道。

“當然,我會放了他。”李德燦命人解除兄弟二人身上的鐐銬繩索,而兩個侍女則走過來,裁量金正進身材尺寸,然後到一旁做衣服,金正進瞄了這兩個女人,發現是一位滿洲佐領的女兒,似乎她們的父親在戰鬥關鍵時候反戈一擊,投了合衆國。

“明天你會在軍法官的帶領下,參觀這個嶄新的赫圖阿拉,裝滿的糧倉,效力的包衣和各族士兵,開工的作坊,對了,你那天還親眼見證了那次圍獵,而明天晚上你金正進會殺死看守,救出赫圖阿拉守將塔斯哈,帶着他前往寧古塔搬救兵。這個女孩會把一封我親自寫的信縫在這件你要穿的衣服裡,到了寧古塔,你會把這信交給朝鮮將軍文在成,並把你在赫圖阿拉看到的聽到的體會到的,全部告訴他。做到這些,你的弟弟就能保全。”李德燦一口氣說完。

金正進低頭深思,忽然問道:“大人,您是想勸降寧古塔,對嗎?”

李德燦點點頭:“你很有頭腦,確實如此,但是寧古塔的滿洲人都是銅豌豆,我只能去說服文在成。”

“如果我做到了,您會如何賞賜我,畢竟我的弟弟並沒有犯錯,保全他不應該是勇者的獎勵。”金正進說到。

“你想要什麼?”李德燦更有興致了。

金正進看看身邊那個正在縫衣服的女人,說到:“我的弟弟還沒有女人,把她給我弟弟吧。”

“好,寧古塔到手,這兩姐妹,你們兄弟一人一個。”李德燦拍手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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