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同心?
相愛的兩人間,往往有很奇異的感受,有些話就算不說出口,彼此也是明瞭的。
有時候靠得太近,就需要暫時分離,各自成長。
傅滄泓,好希望我看到的,永遠都是此刻的你。
剎那間,夜璃歌眼裡閃過道暗光,然後迅疾別開頭。
心,不知道爲什麼,突然間跳得極快。
輦車在皇宮門外停下,傅滄泓攙着她,小心翼翼落到地面,朝寢殿而去。
“皇上,娘娘。”曹仁和姣杏兒立即迎上來。
夜璃歌什麼都沒說,直接進了寢殿,傅滄泓也冷着張臉,隨意將衣袖一擺。
姣杏兒和曹仁齊刷刷愣住,站在門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這咋回事呢?
抱了只枕頭,夜璃歌提步往外走,傅滄泓出聲叫住她:“你去哪裡?”
“我……”夜璃歌本想回一句嘴,但到底心中不忍,遂淡然地道,“只是去隔壁歇着。”
“不許去!”傅滄泓不假思索地吼道。
夜璃歌愣了愣,到底還是沒有使性,折身走回,在他身邊坐下。
傅滄泓一把將她抱住,躺回榻上,用一條腿將她壓住,定定地看着她。
四隻清澈的眼眸中,倒映出彼此的影子。
夜璃歌的心驀地一悸,當即撐起身體,卻被傅滄泓給摁回去。
“夜璃歌,你在想什麼?”他抱緊了她,貼在她耳邊嗓音沉沉。
夜璃歌沒有說話。
“你不說?”傅滄泓也微微擡起頭來,深深地凝視着她,“有時候,真想剖開你的腦瓜看一看,裡面裝的都是什麼。”
“我……”幽幽一嘆,夜璃歌張開雙臂,抱住了這個男人——她知道,他時時刻刻都想進入她的心。
天下女人的心,男人都容易瞧得清,唯有她夜璃歌例外。
是她的心太廣。
是她的心太大。
所以常常,讓愛她的男人覺得無奈。
可若不是這樣的廣,這樣的大,又如何能幫你,取得江山,穩掌社稷?
……
“火狼。”
“屬下在。”
“朕想讓你,去查一件事。”
“什麼事?”
“是皇后……”
“皇后怎麼?”火狼的呼吸微微一窒。
“……”傅滄泓沉默,其實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讓他都沒法子形容——他想調查夜璃歌,卻又不清楚自己爲何想調查她——總覺得她心裡藏着很多的秘密,而這些秘密,就像一枚枚隱伏的地雷,讓他極度不安。
他知道她不會傷他,但是,但是他就是不喜歡她們之間有障礙。
火狼很是摸不着頭腦——或許男男女女之間的事,天生是讓人摸不着頭腦的,不會有是,不會有非,而是解釋不清。
天底下最讓人解釋不清的,便是男女情事,這永遠是一筆糊塗帳,沒有誰欠誰,更沒有起,也沒有終。
也許只是他太緊張她,所以想了解得更多,以讓心裡足夠踏實。
我愛你,夜璃歌,很愛很愛,愛到不想失去,也不能失去,我知道你的心裡沒有別的男人,但是也沒有多少真正屬於我。
你的心屬於什麼?
到底屬於什麼?
爲什麼在這一瞬間,我仍然看不清?
“皇上?”火狼很摸不着頭腦。
“你先下去吧。”傅滄泓自己也很焦燥——不知道自己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接下來幾個時辰,他無論做什麼,心裡都亂糟糟,總覺得十分地不踏實,只想回到她身邊,就那樣安靜呆着也好。
批完最後一本奏摺,傅滄泓走出殿門,外面的天空已然變得沉黑,亮着幾顆灼灼的星子。
沿着御花園長長的甬道,傅滄泓走回寢殿,卻並沒有進去,只在外面站着,屏神靜氣,聽着屋子裡面的聲息。
默然很長一段時間,他方纔躡手躡腳地邁進屋中,繞過屏風。
幾抹熒色月光從窗戶裡照進來,映出屋中的一切——桌椅儼然,卻空無一人。
她不在?
傅滄泓的心驀地懸了起來——難道他長時間以來的感覺,竟然是真的?
提步走到牀邊躺下,他把自己整個身子深深埋入暗影中,側耳傾聽着外面的動靜,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夜璃歌始終不曾出現,直到迷濛睡意涌上來,才聽得窗格子“嗒”地一聲碎響,傅滄泓驀地瞪大雙眼,打迭起精神。
帳外傳來衣衫摩擦的沙沙聲,燭火明明滅滅,女子一隻手撩起紗帳,陡然對上男子的眼。
“你去哪裡了?”
“見一個朋友。”
“什麼朋友?”
“傅滄泓,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說呢?”
“你無理取鬧!”
“我無理取鬧?”傅滄泓擡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夜半三更出去私會男人,還敢說我無理取鬧?”
夜璃歌的雙眼倏地冷了——她能容忍他數落她一切過失,唯有這條,她,不允許!
“唰”地轉身,她疾步朝外走去。
“夜璃歌!”男子慢慢坐起身來,將她叫住,“你不愛我了嗎?”
夜璃歌身形凝住。
“爲什麼我總是覺得,我們之間像是隔着層什麼?爲什麼你所做的每一件事,所說的每一句話,看在我眼裡都是那樣匪夷所思?你不想解釋我理解,可是,我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一點都不喜歡。”
夜璃歌再次轉過了身——解釋?世間很多事,不是能夠解釋清楚的。
我該向你解釋什麼呢?是告訴你天下並不是像你想象的那樣容易得到?是提醒你不要太過得意,要時刻打點起精神注意行將到來的危機?
你不會相信的。
很多事,在沒有發生之前,全世界的人都不會相信,包括你。
這就是先知先覺者的無奈,他們總是能比尋常人看到更多的東西,也正因爲看得多,所以先行一步,因爲先行一步,反而會招人猜疑。
有時候,甚至包括他們最親最愛的人。
什麼都沒多說,夜璃歌從袖中抽出把匕首,走到傅滄泓面前,將刀柄遞給他,一字一句地道:“如果你相信我,就選擇繼續相信,如果你不相信我,那麼,可以用這柄劍,隨時隨地地殺了我!”
“璃歌!”傅滄泓微微睜大雙眼。
“皇上,還有別的疑問嗎?”
傅滄泓沉默了好片刻,方纔將那柄匕首“嗖”地插回劍鞘之中,反手遞迴給夜璃歌,垂下眼瞼:“不,我寧可你殺了我。”
然後,他擡起頭來,定定地看着夜璃歌:“我的命,都是你的,何況其它,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麼?”夜璃歌眸光清澄地看着他。
只是什麼,只是什麼呢?
傅滄泓卻說不出來。
有些事情,他寧願永遠壓在心頭,不要說出來,會比較好。
“沒有什麼,時間已經很晚了,安寢吧。”
……
“夫妻同心?”
瞅着手裡的字條,楊之奇淡淡挑起眉頭。
“怎麼了?”虞緋顏走過來,眼中滿是好奇。
“沒什麼。”楊之奇快速答道,將紙條揉成一團,扔到一旁,虞緋顏撅起嘴,偏拾起來,不滿地嘟噥道,“有什麼好掩掩藏藏的?我偏要細看看。”
“夫妻同心?這是什麼意思啊?”眼珠一轉,虞緋顏湊到楊之奇跟前,“難道是說,咱們倆?”
“你想多了,那只是我隨手寫來玩玩的。”楊之奇並不想多說,口吻淡然。
“真的?”虞緋顏的神情都很疑惑。
“信不信由你。”楊之奇說着站起身,繞過桌案,朝門外而去。
“相公!”虞緋顏跟上前攀住他的胳膊,“你生氣了?”
“沒。”楊之奇搖搖頭,“你啊,就是好奇心太重,什麼該管的,不該管的,都偏要去細細研究。”
“瞧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虞緋顏不滿地嘟噥,“人家哪是什麼事都關心?只有跟你有聯繫的,人家纔會放在心上,至於其它,我虞緋顏才懶得理會。”
“是是是。”楊之奇連連點頭,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你都是爲了我好,夫君領情了,好麼?”
“那你獎勵我點什麼?”虞緋顏卻不依不饒。
“你想要什麼?”
“只要是相公給我的,顏兒都喜歡。”
“真的?”楊之奇想了想,俯身將虞緋顏抱起,直接步入內幃中……
……
滿室靜寂,嫋嫋青煙自香爐裡升起,在殿中徐徐盤繞着,女子端坐於案後,髮髻高聳,凝神瞧着手中的圖卷,專心致志。
立在屏風外,火狼看了許久,方纔步入,彷彿怕驚擾了女子的雅興。
“娘娘。”
“嗯。”聽到他的聲音,女子這才擡起頭來,淡冽眸光從他臉上掃過,“交給你的事,辦得怎麼樣了?”
火狼並沒回答,反言道:“娘娘,卑職有一事不明。”
“什麼事?你且說來。”
“娘娘爲什麼,不告訴皇上呢?”
“你要我告訴皇上什麼?”
“說娘娘,其實是在布一局很大很大的棋,不到最後,是看不到成效的,而這過程,也絕不能讓任何人知曉。”
“你覺得,倘若我這麼說,皇上會相信嗎?”
火狼呼吸一滯。
“若皇上知道,非但不會心存感激,而只會覺得我多事,不相信他的能力,而我們的計劃,也會全部泡湯。”
“可是——可是娘娘花了這許多心思,卻——”
“過程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卑職明白了,卑職一定事事聽從娘娘安排。”火狼言罷,正要轉頭離去,夜璃歌卻出聲將他叫住:“我這裡有盒上等的胭脂,你且拿去吧。”
胭脂?火狼微微一愕,旋即明白過來,隨即低頭道:“多謝娘娘美意。”
夜璃歌起身離座,行至旁側的玲瓏寶架前,擡手從第三格取出個檀香木盒,遞向火狼。
火狼傾身近前接過,再一躬身:“屬下多謝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