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元三十二年,江州的顧府出盡了風頭,顧家大姐因品貌出衆從一衆秀女之中脫穎而出,被聖上欽點裕親王府世子側妃。
又過半年,時任江州知州的顧大人因着水患治理有方,被朝廷擢升爲工部郎中,一家子年後進京述職。
一時裡顧府滿府沸騰,一大家子被這喜氣籠罩。
然而很少人知道,就在這一年,顧家還有一位三小姐因病在生死邊緣徘徊了三月,差點就去閻王那裡報道了。。。。。。
慶元三十三年春,一行七八輛馬車魚貫駛入京城永定門,兩旁路人看着這一水的黑漆馬車,無不互相猜測,這又是哪個官宦人家進京了。。。
直到那最後一輛馬車駛進了城門,那馬車裡忽然有一女子的聲音輕輕傳來:
“這就是大周的京城嗎?”
早春時節,乍暖還寒,顧府還如從前一般,一切井然有序。主子們吃過早膳,男人們上衙上學,小姐們就陪在大太太的身邊閒話家常。正說到半路的時候,外頭有小丫鬟來報,說是裕親王府裡的側妃娘娘身邊的嬤嬤過來了。
顧大夫人一聽趕忙從靠椅上支起身準備迎客。。。。。。
原來是過不幾日,江家大姐就要攜世子爺一同回孃家,這也是早前就告知過府裡一回的,江家大姐也是怕家中招待不週慢待了自己的夫婿,是以今日又派了心腹的嬤嬤回來,給家中提個醒。
這原本就是顧府的大事,之前就不曾慢待,顧大夫人見過了那嬤嬤之後,就忙不迭的招了一衆管事過來,從點心菜色到禮儀規範從頭到尾吩咐了一遍,這才放了他們下去做事,即便如此,這心還是有些吊着,畢竟她那女婿的身份實在貴重,那裕親王乃是皇上的親弟,裕親王世子是皇帝的親侄兒。
從前他們家在江州,即便女兒成親也沒能見上一面,如今老爺好不容易升遷了,他們一家子來了京城,和女兒愈來愈近,這還是自打進了京之後,她家大女婿第一次登門呢,少不得要仔細些,千萬不能有什麼閃失。
顧三小姐的屋裡,立春坐在一旁一邊打着絡子,一邊不時的看着牀上已經許久沒動的身影,她家三小姐自打年前一場大病到現在,身子骨都有些虛弱,常日裡都不怎麼出屋子見風,只偶爾身子爽利了纔去大太太那裡請個安,今日原本已經打扮妥當要去大太太那裡的,不想這腳還沒邁出門,小身子就是一晃,最後不得已又重新躺回了牀上,大太太那裡只能告了罪,好在大太太也知道三小姐身子不好,倒是沒多加怪罪,只囑咐好生歇着便是。
立春再次擡眼望過去的時候,忽然瞧見她家小姐從牀上直起了身望過來。
“給我倒杯茶。”
聲音很是輕柔。
立春立刻放下手裡的絡子站起身去了一旁的桌上,從茶壺裡倒了杯茶端了過去。
子卿伸手接過來,湊在嘴邊抿了抿,這茶清香怡人,甚是可口。
“這是府裡新晉採買的,聽說是今年新產的春茶,小姐喝了覺得如何?”
子卿微微眯了眼睛,感受着口中的清香,心裡卻有些恍惚。彷彿從前喝到這樣的新茶還是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已經過去了一輩子那麼久,再世爲人才知道能喝到這樣的香茶是多麼的不易。
她大夢一場,醒來才發現自己穿越到了顧家三小姐的身子上。原本有些不敢置信,後頭才慢慢的接受現實。
這位原主的生母是位姨娘,很早以前就病逝了,原主在顧家就是個小隱形人的存在,原本這樣生活也相安無事,直到去年夏天的時候,原主也不知什麼原因落了水,之後便大病不起就一命嗚呼了,然後,她就順利的穿了過來。
子卿從前的名字叫夏染,是一家公司的行政主管,平日裡最多的事情就是管一管公司裡各部門雞毛算皮的事情,這工作看似簡單,實則繁瑣,子卿早就乾的有些夠了,奈何年紀一大把了再重新找工作,實在不容易,於是便每天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的混日子。
這一天早上一到公司,就被一位副總派出去給他修手機,夏染輾轉了幾路車終於找到了一家蘋果的手機店,結果修手機居然要排號,夏染瞧了瞧前頭等着的七八位,想着索性時間還來得及,自己隨便找個吃飯的地方吃點東西吧,還能打發打發時間,不想過馬路的時候飛來橫禍,一輛小轎車闖紅燈,將正過馬路的她一下子就撞飛了,夏染的身子在空中打了個旋落了下來,靈魂卻出了竅一路穿進了異時空裡這位顧家三小姐的身體裡,就此便成了這個三小姐顧子卿。
夏染也是好長一段時間,才適應了原主這個身子,然後才徹底的接受了自己穿越的事實。
子卿身邊有六個丫鬟,分別是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另大寒小寒。原主在起名字上面似乎沒怎麼下功夫,只撿了簡單的叫着,不像她從前看過的那些古言小說裡那些文雅的名字,聽着就很有學問的樣子。這六個丫鬟裡,兩個一等兩個二等,立春和立秋是一等,常日裡專門負責她的起居和文房四寶,針織女紅之類的。立夏和立冬則是二等,專門負責小姐的茶水飲食。另外還有兩個三等的小丫頭,年紀都比較小,等閒進不得小姐的屋子,還有兩個粗使的婆子幹些外頭的粗使活計,據說,這是顧府小姐的標配。
這兩日天氣漸漸暖和起來,子卿院子一棵桃樹開了花,小丫鬟們歡喜的提了籃子過來,爭搶着揀選着樹上最漂亮的桃花,聽說花瓣曬乾了放起來,將來可以泡茶喝。
子卿透過窗子看着外頭嘰嘰喳喳熱鬧的場景,心裡也跟着歡愉起來,她從前雖然不是很喜歡熱鬧,可是安靜久了,偶爾有這樣歡騰的場景還是覺得喜歡。
“小姐,該喝藥了。”
立春從小丫鬟端着的托盤裡端過了一碗熬好的湯藥遞給臨窗大炕上的子卿。
一口氣將手裡的藥喝盡,立春趕緊拿了桌上的蜜餞遞過來,子卿含着蜜餞慢慢的靠回了迎枕上,這中藥的味道,真是嘗過一次就不想去嘗第二次,可恨自己這個身子,竟然時不時就要與這中藥爲伍。
說來也是奇怪,按說原主之前也不過是落了水,按照正常的情況最多是嗆了水或是遇水着了涼,得了風寒什麼的,可是自打去年夏天一直到現在,七八個月過去了,又有大夫細心的診脈調理,怎麼着也該好的差不多了。可是這身子卻總是時好時壞的,終究不能徹底的康復。
難道原主自從落水之後,身上就種下了病根,不能痊癒了?子卿怎麼也想不通。
有時候這宅鬥小說看多了也有個好處,那就是深處這宅門之中,平時沒什麼事,不自主就會胡思亂想,她是還沒搞清楚原主在這個家裡具體的情形,那大太太也不過打過幾個照面,從見面的情形來看也說不上是不待見她,到底不熱絡就是。或者用另行旁人這樣的詞更爲貼合。這個其實也能理解,畢竟原主是個庶女,哪家的主母待見過庶女的。
要說苛待也不明顯,畢竟就目前來看,子卿身邊大小几個的小丫鬟,平時三餐點心也沒少,當然質量什麼的就不強求了,還有就這時不時的請醫問藥倒是沒有斷過,實在是讓她挑不出哪裡出了問題。
原主臨走的時候似乎將從前的記憶也一併帶走了,剩下穿過來的她兩眼一抹黑,之前還是自己憑藉着出色的人事經驗慢慢的摸索之後,才漸漸的熟悉了這裡的環境和人事,是以即便是她懷疑也沒有什麼真憑實據,就僅僅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有的時候過於平靜或是安寧也是一種反常。
不過子卿從前就聽過,這是藥三分毒,這藥雖然能治病,喝多了也不是什麼好事,是以當立春再帶着小丫鬟進來送藥的時候,子卿乾脆偷偷的讓她倒進了窗臺上一盆月月紅裡。
對於立春這丫頭,子卿還是頗爲的信任的,聽說是打小就跟在原主的身邊,是個頗爲穩重的性子。至於另外常見的三個丫鬟,立夏是個活潑的性子,瞧着沒什麼心眼,立秋的眼睛總是骨碌碌的轉着,也不知道在琢磨什麼,立冬這個名字還真是起的和她的人一般相得益彰,常日裡幾乎沒什麼笑臉,倒是分派的活計都乾的利利索索的。
子卿從前做行政,專門和人打交道,好歹在識人這一方面有些常識,立春是個信得過的,立夏馬馬虎虎,那丫頭沒什麼心計容易被人利用,立秋就有些不好說,那丫頭心裡打着小九九,具體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立冬別看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不過就子卿看來這多半就是這人的性格,倒也算信得過。
立夏推門進了屋,看到子卿正在和立春說話,往前走了幾步,瞧見炕上的子卿眉眼舒展立刻笑着道:
“小姐看起來好多了。”
子卿聽了笑了笑,一旁的立春將藥碗收拾好,讓小丫頭端出去,這才轉頭問起立夏,
“不是讓你去廚房瞧瞧有沒有現成的點心嗎?怎麼空着手就回來了,難道還沒做好?”
立夏一聽這個就氣不打一處來,她是高高興興的去了廚房,結果被裡頭的婆子一頓數落回來了。
“那婆子說,如今府裡都知道明兒大小姐跟姑爺要回來了,都忙着準備各式的菜色,哪有時間給三小姐做細軟的點心。我說三小姐不是身子不好嗎,常日裡正經飯菜吃的不多,倒是這細軟的點心還能吃上幾塊,再說,以往不都是這個時候過來拿的嗎。。。結果那婆子直接就說三小姐也不是病了一天兩天了,她們現在沒有空閒,都緊着明日大小姐回門的事情呢,大太太可是吩咐了的,如今府裡一切以大小姐的事情爲準。三小姐也是,事情孰輕孰重也搞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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