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別的第七個年頭, 趙明承突然找到了自己當年第一個女人。
曾經的瘋狂尋找,痛徹心扉的煎熬,突然間好像已經是非常遙遠的事情。
如今看着眼前成爲母親的女人抱着一個似乎還與他有着絲絲縷縷的血脈的牽絆。。。他忽然張了張嘴, 便是沒有一點勇氣再說出一句話。
婦好就那麼看着眼前的男人, 很久之後輕笑一聲開口道:
“承哥,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的?”
趙明承慢慢的回過神來, 看着婦好道:
“婦好!”
辛婦好點點頭。
“我是呢!”
接着低下頭將懷裡的孩童往趙明承的跟前推過去:
“念兒, 這就是。。。你的爹爹,快叫爹爹。”
趙明承緩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直到情緒穩定下來, 這才問道:
“你是。。。念兒?”
那孩子似是剛剛見到陌生人,似乎還有些眼生, 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趙明承擡起頭看着婦好:
“你們爲什麼會在這裡?這些年。。。你既然活着, 爲什麼沒有回來找我?”
說着說着, 趙明承的情緒有些激動起來:
“七年了,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爲你死了, 我在那個小村落找了你整整兩個月。。。。你既然還活着,爲什麼就不能給我通個信?”
“婦好。。。這些都不算什麼對不對?我知道。。。當年是我。。。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承哥!”
難得看到這樣情緒外露的趙明承,辛婦好有些驚訝之餘,也急忙開口阻止道:
“我。。。我被人救了之後,失明瞭, 還懷了孩子。。。。。。”
趙明承低下頭去看眼前的, 長的很像婦好的孩子, 良久, 艱難地開口道:
“是。。。那次。。。懷上的?”
婦好笑了一下, 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沒有說話。
趙明承輕吸了一口氣。。。
當年要出征的前一日他去找婦好, 婦好情緒有些反常,他以爲她是在擔心他出徵,便好言安慰了幾句,後來婦好說要給他送行,特意讓農家的老婦人幫着他們準備了一桌子的酒菜,兩個人當時都有些傷感,還飲了酒,他醉了,之後的事情就不知道了。。。
第二天早上起來的時候,才發現兩人赤身躺在了一張牀上。。。
他有些不敢置信,可是看到婦好嬌羞的小臉,才意識到自己可能真的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他當時不知所措,之後便落荒而逃。
這也是爲什麼,後來他回來看到婦好遇難會是那樣的反應。
原本他已經打算好了,等仗打完了,他就寫信給家裡,讓祖母爲他們將婚事定下來。。。
“你如今。。。”
他想問你如今過的如何,這纔想起今日晚間的情形。。。於是便不知該怎樣開口了。。。
算了,還能說什麼呢?
趙明承伸手抹了一把臉,好像要將所有的事情都一把抹過去似的。
“跟我回去。。。”
婦好將孩子再次拉進自己的懷裡。
“要帶着念兒嗎?”
趙明承點點頭。
這是他的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
“承哥,你。。。你家裡?”
趙明承的心忽然一悸,想到了家裡那個溫柔如水的女人,就在之前他進酒樓之前,心裡還想着過不了幾日就能見到那個小女人了。
想到那個小女人在他臨走的時候說,等他回來的那副不捨的神情,不知怎麼,趙明承的心忽然狠狠地痛了一下。
“無礙。”
趙明承深吸一口氣,艱難地說道。
婦好擡起頭,看見男人的眼神,依舊如從前一邊堅定,強大,讓人不由自主的會產生安全感。
然後她說:
“承哥,我可以不跟你回去的。。。這麼多年,我一個人也過來了,都已經習慣了。。。若是你。。。不方便的話。。。。。。”
趙明承擡手製止,說:
“別拒絕我,婦好。我既然已經找到了你們,不可能還讓你孤身流落在外。。。”
婦好一直在看着他的眼神,良久之後點點頭道:
“好,我,我們跟你回去。”
趙明承似乎明顯鬆了一口氣。
然後,他伸手去牽那個叫念兒的孩子。。。。。。
當夜,趙明承便帶着母子兩個進了自己臨時居住的地方,原本定好的第二日的行程也沒能成行,帶着這樣的兩個人,自然不能像從前那樣輕車簡從。。。
趙明承平生第一次親自張羅着爲母子兩個置辦衣食用品,直到看起來妥當了,這才吩咐下屬啓程。
路上,婦好帶着念兒就坐在趙明承的車裡。她翻着裡面的小櫃子,裡面是一些糕點和換洗的衣裳,發現那些糕點,明顯不是她這些日子吃的從外面買回來的那些,那些衣裳也都做的非常的精細,上面甚至還有一些別緻的小小的花樣,婦好伸出手撫摸着這些衣裳,心裡卻在想。。。七年了,他終於找到了這樣的一個女人了嗎?
日子,一天天過去,子卿在家裡數着日子過,趙明承上一次讓人帶信回來的時候,就說這個月底就能趕回來了,前兩日也聽老祖宗說,皇上已經準備從麓山行宮回京了。。。
這幾日她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吃過了飯就想睡覺,偶爾吃一些不太對味的東西,胃便有些不太舒服。
丫鬟說要請大夫,她覺得沒什麼大問題就拒絕了。
昨天身邊的嬤嬤過來小聲的告訴她,似乎她的小日子也比之前推遲了幾日,她這纔開始意識到有些不太對勁,偷偷的讓立春出去請了大夫,結果真的診出了喜脈。。。也就是說,她懷孕了。。。
是她和趙明承的孩子。。。
從前一直小心翼翼,雖然期盼,可是也有些害怕,如今。。。就只剩下期盼了,想到自己就要有一個長的或是像他或是像自己的小寶寶,她心裡就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的悸動。
從來沒有這樣一刻,她期望着這個孩子的降生。
府裡的人還都不知道,她也並沒有想聲張,她要將這個好消息第一時間與自家的男人一起分享。
相較於之前來時用的時間,這次回去剛好多用了一倍的時間,等到他們回府的消息傳過來的時候,已經又過去了半個月。
這一天,聽說侯爺回來了,府裡立刻沸騰起來,子卿早早就起了牀,收拾了一通就帶着人去了老太君那裡。
這個時候已經是十月份了,天氣慢慢冷了起來,子卿跟着老太君和徐夫人的身後站在垂花門的門口,等了大約快一個時辰了,立春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心裡卻焦急的不行,別人不知道,她是清楚的,少夫人現在是非常時期,總這樣站着是不成的。。。正想着不知該如何勸解的時候,聽到前面傳來的小廝的高喊聲:
“侯爺回來了!”
這一聲,不亞於天籟。
趙明承的車很快就到了,只是從來喜歡騎馬的男人,這次竟然出乎意料的坐了馬車,子卿還覺得有些奇怪,心裡不禁有些擔心,莫不是出了什麼事情?
很快她就知道了答案。。。
趙明承先下了車,隨後並沒有往前走過來,而是就停在了馬車前,然後,轉身,從車裡抱下來一個小男孩,再然後。。。車裡還下來了一個女人,一身的紅色襖裙妝花褙子,頭上是簡單的髮髻,只簪着一根碧玉簪子,膚白如雪,一雙靈動的大眼睛。。。
子卿一怔,門口的一衆人都是一怔。。。
甚至忘了招呼。。。下人們反應過來紛紛跪下行禮,老太君在二太太的攙扶之下往前走了幾步:
“承兒。。。你回來了?”
趙明承往前走緊走了幾步,來到老太君的跟前,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祖母。”
老太君點點頭。
“好孩子,辛苦你了。”
徐夫人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兒子,眼圈也有些發紅。
趙明承站起身便看到了母親旁邊的子卿,小女人今日穿的一身的杏色的襖裙,配上精緻白淨的小臉,愈加的明媚秀麗,快兩個月沒見了,再次相見,他的眼神仍舊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她這邊看過來。
子卿看着眼前熟悉的男人,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有了一絲陌生的感覺,她不由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然後,眼前發黑。。。就那麼暈了過去。。。
耳邊似乎有人驚呼。。。
有叫少夫人,又叫子卿的,似乎那個叫子卿的聲音裡,還有那個一直很熟悉的聲音。。。
婦好拉着兒子的小手,一直看着那個美麗的女人,心裡不住的在告訴自己,沒錯了,那就是她想的那個女人,承哥娶回來的夫人。
門口一陣的慌亂,誰也沒有顧得上他們母子兩個,念兒似乎有些怕,一直緊緊的依偎在母親的懷裡,婦好什麼也沒說,就那麼看着眼前的一片慌亂,還有趙明承第一時間上前去抱起那個女人的動作。。。
老太君慌亂的吩咐人請大夫。。。
所有人似乎都已經不記得她了。。。
是呢,七年了,她離開這裡已經七年了。。。七年時間很多東西都在改變,她也在改變。
耳邊忽然有個聲音遲疑的問道:
“你是。。。雲馨?”
婦好轉頭順着聲音望過去。
是二太太,靖國公府的二太太。哦不,現在應該說是武安侯府的二太太纔對。
“二嬸嬸,別來無恙啊!”
“真的是你,婦好?”
辛婦好點點頭。
二太太有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婦好?婦好回來了!”
這一聲不亞於尖叫,不知道二太太心裡是因爲過於的驚訝,還是因爲什麼。。。這一聲立刻讓垂花門口慌亂的衆人住了聲音,門口再次寂靜無聲。
老太君猛然回頭望過去,婦好拉着念兒就那麼站在門口。
曾經的音容笑貌慢慢的浮現在眼前,畢竟在府裡住了六年的人,即便容貌在變,還是有大致的輪廓的。
“婦好?是婦好?”
老太君顫抖着雙手往前走了兩步。
辛婦好鬆開兒子的小手也往前走了兩步。拉住老太君的雙手,眼含熱淚,撲通一聲就跪在了老太君的跟前:
“老祖宗,是我,我是婦好,我回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