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人突然開口,子卿瞬間被驚醒,轉頭去瞧趙明承,他正用探究的眼神望着自己。
子卿緩緩神,開口道:
“也沒什麼,只是在想今日去永平侯府的所見所聞罷了。”
趙明承低下頭嗯了一聲,不再作聲。
氣氛一下子就這樣僵住了,兩個人誰也不再開口,卻都各自隱藏着自己的心思,誰也不肯先放下心房將心裡的話說出來。
就這樣一直堅持着熬到有了睏意。
子卿翻轉身向牀裡睡過去,明明眼睛已經有些睜不開了,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
一旁的趙明承不知什麼時候手裡已經拿了一本書在瞧,子卿轉過身藉着昏黃的燈光望向他,遲疑了一下還是開口道:
“侯爺知不知道三少爺屋子裡柳兒的事情?”
趙明承放下書看過來。
“知道一些。”
子卿斟酌了一下繼續道:
“其實是老太君將這事壓了下來的。。。”
說到這,子卿不再開口,只是擡眼去瞧趙明承。
他也在看她。
子卿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繼續說下去。
然而話一到嘴邊,若是不能說出去,她這一晚上怕是不會睡得着了。
“其實。。。皇上去麓山行宮的事情,老太君也有問起過。。。我是覺得,老太君畢竟經歷過那麼多的事情,懂的自然也多些,侯爺不如。。。。。。”
“你是覺得行宮隨駕的事情我應該去問問祖母的意見?”
子卿的話沒說完就被趙明承開口打斷了。
趙明承的臉一下子就沉了下來,目光之中也多了銳利,看向子卿的時候,平白之中多了一絲的冷意。
子卿沒想到男人瞬間變了臉,一時間忽然緊張起來,解釋的話便斷斷續續接不上。
“我。。。我不是。。。”
“是不是祖母讓你過來試探我的?”
子卿一驚,趙明承怎麼會這樣問。
“當然不是。”
趙明承不再說話,只是繼續去瞧手裡拿着的書,然而臉色卻一點沒有緩和的跡象。
子卿默默地轉過身,她到底還是沒忍住。
爲什麼呢?
是因爲今天在老太君那裡瞧見了二房一家的曲意逢迎?還是瞧見了老太君眼裡深藏不露的睿智?
或者都不是吧!
她只是覺得,老夫人並不避諱去麓山行宮的事情,而趙明承也並沒有刻意的迴避此事,在某種意義上講,兩人的想法其實不謀而合。
老夫人畢竟這麼多年經歷的事情多,自然想法也不一樣,趙明承多聽一聽,多和老人家接觸一下,還是有些好處的,再說聽了也不一定就要採納別人的意見,到時候真正做主的還是自己。
沒想到話沒說完就被打斷了,看來她到底還是多餘了。
睿智如他什麼事情會想不到,用得着她一個內宅的婦人提醒嗎?
真是一時大意了,忘了男人亙古不變的忌諱。
翌日一早送走了趙明承,子卿去給老太君請安,老太君高興的拉着她的手道:
“遞進宮裡的摺子已經批下來了,明兒你就跟我去宮裡謝恩去。等下你回去就讓人先將彩冠華服拿出來。”
子卿恭順地點點頭。
從徐夫人那裡一出來,子卿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一進屋就奔着牀去了,昨晚上睡的不好,今兒一早起來就沒有精神。
一覺睡到了大中午,醒來卻還是沒什麼精神,子卿揉着額角想着還是不要再熬夜了,這樣下去,白天就是狠補也補不回來。
傍晚趙明承回來,夫妻兩個安靜的用了晚膳。
趙明承仍舊去了書房,子卿換好了寢衣,又讓丫鬟鋪好了牀,便拿起了《農事錄》閒翻上兩頁,可惜心裡有事,這書就靜不下心思來看。
昨晚上她和趙明承難得一回鬧了個不愉快,今日趙明承回來兩人也只是相互打了招呼,過多的交流也沒有。
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不說,她便也只能不說。
子卿想想就覺得有些煩,乾脆放下書,躺到了牀上。
趙明承從書房回來,就瞧見了牀上側躺着的人影。
抿着嘴看了一會兒,丫鬟瞧見他的臉色想要上前去推醒子卿,卻被他擡手製止了。
夜裡不知怎麼做起了噩夢,夢裡依稀都是些鬼鬼魅魅,帶着猙獰的面孔,子卿被嚇了個半死,手指不自覺的就摳進了被子裡。
半夢半醒之間似乎聽見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子卿慢慢地睜開了眼睛。朦朧之間就瞧見了身邊的趙明承,一雙眼睛流露着關切望着她。
子卿心裡忽然一暖。
“做噩夢了?”
趙明承問道。
子卿點點頭。
“什麼噩夢?”
聽到他問,子卿卻猶豫了一下,夢裡都是些亂七八糟的情形,她要怎麼跟他一一說明?
於是便低下頭含糊道:
“有些記不清了。”
趙明承的眼睛微微一眯,倒是不再繼續追問。
子卿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看了他一眼。帶着探究的模樣,就像是一個做了錯事的孩子,站在大人面前等着接下來的結果。
趙明承心中暗自嘆息一聲,臉上的神情愈加的溫和。
“沒事了,都過去了,睡吧!”
說着便要將牀邊的燈吹滅。
子卿趕緊伸手攔住了他。
“我一時睡不着,想要再看一會兒書。”
她這是有些被夢給魘住了,一時裡不敢再入睡。
趙明承看着她,半晌道:
“睡吧,我點着燈就是了。”
說罷,躺下身,伸手將子卿摟進了自己的懷中,然後安撫地拍了拍她的後背。
再醒來的時候,身邊人已經不見了。
。。。。。。
趙明承坐在公署裡看公文,看了半晌卻什麼也沒看進去,腦子裡不時浮現的都是昨兒夜裡子卿皺着眉頭苦苦掙扎在夢裡的表情。
趙明承乾脆放下了公文,坐在椅子上沉思。
到底昨兒她做了什麼樣的噩夢,從來淡定從容的眉眼,竟然顯露出了那樣的無助與掙扎。
薛峰從兵部過來,一進門先是抄起了桌子上的茶壺喝了滿滿一大口,然後才連珠炮似的說了一大堆的話,半晌卻不見身邊的二哥有迴應,這才覺出來不對,轉頭探究地望過去。
“二哥,你怎麼了?”
趙明承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
“無事,你接着說。”
薛峰這才繼續道:
“兵部這次調動都被那位和氣的王爺攪合了一下,裡頭少不得又能塞進去幾個人了,這樣下去。。。以後還有咱們什麼事啊?”
“聽說睿親王這兩日身子不舒坦,告了假在家中養病,門口瞧病的官員的車馬排成了一溜,二哥,你說咱們要不要也跟着送份禮過去瞧一瞧?”
趙明承微微有些失神,回過神來問了一句:
“你剛說什麼?”
薛峰於是驚訝了,這樣的時候真是少之又少啊,通常情況下,但凡他起了個頭,他這聰明絕頂的二哥就能將事情猜了個大概,等到他將事情說完,他二哥的辦法都想出來了。
今兒這樣倒是頭一遭。
薛峰心裡是有心調侃一下的,可惜擡頭一瞧他二哥那冷臉,登時這樣的想法就立刻憋回去了。
剛準備在重複一遍之前的話,趙明承卻已經回過神來開口道:
“送一份常禮過去就是了。”
正事說完了,趙明承又跟薛峰說起了家事。
“明宇的西席家中出了些事,怕是不能再教明宇上課了,我前些時候讓你去問伯安先生的事情,可是有眉目了?”
薛峰正想着和他說這事呢,於是便開口道:
“伯安先生說,得先見見明宇?”
趙明承點點頭。
“你跟伯安先生說,除了明宇,少夫人的弟弟天賜也一併請他見一見。”
薛峰再次詫異,很是有些意外。
有心詢問一二,最後卻只是點點頭應是。
趙府這邊,子卿換好了綵衣華冠去了老太太的院子,屋子裡四房的夫人太太都到了,就連大少奶奶楊氏也在。
子卿一進去,衆人眼睛齊刷刷望過來,然後就是止不住的豔羨的目光。
誥命夫人的衣裳做的分外的精緻,配上子卿風華絕代的小臉,讓人看了就挪不開眼睛。
送走了老太君和子卿,一衆媳婦兒們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徐夫人因着和二太太同路,少不得要走在一起。
二太太的嘴是個閒不住的,路上便唸叨着子卿是個好福氣的,嫁進來就得了家裡老祖宗的青眼,這纔多久就願意帶着她進宮了,家裡這麼多的男男女女也不見老太君願意帶着哪個進宮。
一時裡又說起了昨兒老太君又專門讓白嬤嬤送了一套翡翠的頭面給子卿,說是進了宮自然要好好的打扮一下才不會丟了侯府的臉面。。。。。。。
二太太喋喋不休的說着,一旁的徐夫人卻慢慢地皺起了眉頭。
她又不傻,怎麼會聽不出二太太話裡話外的意思,無非就是在說子卿雖然是大房的媳婦兒,卻和她這個婆母走的不近,反而和老太君走的很近,言外之意就是在說她這個當人家婆婆的竟然留不住自己的兒媳婦兒。
徐夫人臉上的神情便有些掛不住了,一旁的二太太見了臉上的笑容便愈加的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