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闖白虎節堂

傍晚時的龜茲街已經熱鬧起來,舞姬不怕冷似的換上輕薄紗,憑欄依靠着。

有客人來了,她們便從樓上丟下手帕,帶着香風的手帕不偏不倚落在行人頭頂,行人從頭頂拿下手帕,一擡頭便瞧見白花花的肚皮。

陳跡策馬從龍門客棧疾馳而出,樓宇憑欄處的舞姬見他,紛紛將手帕丟出。

可棗棗速度太快,還未等手帕落下,便載着陳跡跑遠了。一片片輕紗手帕落了空,花瓣似的落在青石板路上。

青樓裡的老鴇走出門來,彎腰將手帕一一撿起,罵罵咧咧道:“下次看準了再扔,再見到這種急着趕去投胎的,給我收收你們的浪勁兒!”

陳跡不知身後發生的事,只顧俯身趕路,十萬火急。

可出了龜茲街,白日裡擺攤的商販還沒收攤,固原城的街道狹窄到只容一兩人經過,便是棗棗再如何神異也跑不起來。

陳跡騎着棗棗擠過人流,從龜茲街到且末街,從姑師街到須尾巷,如血的殘陽漸漸落在城牆背後,待他到都司府門前時,天色已黑。

都司府前燃燒着四盆大火,照着門庭上“都司府”三個燙金大字熠熠生輝。

數十名邊軍甲士環府巡邏,見陳跡趕來,遠遠便架起長戟:“來者下馬!”

陳跡躍下馬來,牽着繮繩走到近處,對門前值守的邊軍甲士說道:“諸位將軍,我有要事稟報太子殿下!”

邊軍甲士不爲所動,當中一人慢慢收起長戟,面容冷峻道:“太子殿下正與羽林軍諸位將軍商議要事,閒雜人等迴避。”

陳跡往前一步,數名持戟甲士將長戟交叉在他面前,異口同聲怒喝道:“迴避!”

他皺起眉頭,思索着是否要硬闖進去。

都司府意義非凡,這本是固原邊軍的中軍坐纛(dao)所在,闖都司府視同通敵謀逆。而且,數十名邊軍軍陣,他只怕也闖不進去。

陳跡目光打量起周圍,思索着自己能不能從旁邊翻進去。

正思索間,卻聽一人說道:“咦,陳家三公子怎麼來了?”

陳跡朝聲音來處看去,渾身肌肉緊繃驟然緊繃。

來者赫然是先前被張夏指認出,疑似毒殺陳家三十四口的邊軍甲士。

對方右臉頰下的那條傷疤從嘴角延伸到耳垂,醒目異常。

疤臉的邊軍甲士見陳跡目光,下意識摸了摸傷疤,笑着解釋道:“這條疤是嘉寧二十四年與景朝天策軍決戰屈吳山時留下的,當時周總兵領着我們殺向景朝賊子的中軍大纛,路上被一名持刀將官攔住,他一刀劈來,若不是周總兵拉我一把,我當時半邊腦袋就要被砍下來了。”

陳跡抱拳:“邊軍將士拋頭顱、灑熱血,佩服。”

疤臉甲士擺擺手:“不用喊我將軍,我只是周總兵麾下一名小小偏將而已,叫我老吳就行。不知陳三公子有何事,太子殿下確實正在與羽林軍商議要事,若不是什麼要緊的事,我可代爲通傳。”

陳跡搖搖頭:“抱歉,此事我必須當面稟告殿下,今日必須進去面見殿下。”

老吳有些爲難:“可李玄將軍專程吩咐,閒雜人等不得進入都司府,如今連我邊軍甲士都不能進去,只能在外值守。”

陳跡心中一沉,不讓自己見太子?

難道這老吳真是毒殺陳家三十四口的景朝諜探,想要將太子軟禁在都司府中,與外界隔絕?

他看了一眼天色,時間已不多了。

陳跡試探着說道:“老吳,你也清楚我與周總兵的淵源,還請通融一下,我確有要事稟告殿下……”

老吳打斷道:“當真非常要緊?”

陳跡觀察着對方的面色:“非常要緊,事關固原安危!”

老吳思索片刻對門前甲士揮了揮手:“放行。”

邊軍甲士得令,整齊劃一豎起長戟,再無劍拔弩張之勢。

陳跡一怔,就這麼放行了?

老吳示意邊軍甲士推開都司府大門,勉爲其難道:“既然有要事,那我便爲你破一次例。其實不是我邊軍想要攔你……陳公子,等會兒你自會明白。”

……

……

不等大門徹底打開,陳跡已跨過門檻,大步流星往裡走去。

可他剛轉過影壁,卻被一名羽林軍攔住。

羽林軍皺眉看向陳跡身後的老吳,斥責道:“不是吩咐過你們嗎如今這都司府已是太子行轅,未經我羽林軍允許,不得放任何人入內!你們是怎麼當差的?”

陳跡下意識轉頭看老吳,原來真不是邊軍有意爲難自己,而是羽林軍掌控了整個都司府,不許外人進入,不給邊軍放人的權力。

此時,老吳皺起眉頭:“陳三公子乃是陳大人親眷,我等放他進來有何不可?這都司府原本就是我固原邊軍的,胡將軍對太子以示尊重這才搬出都司府,你們真當這是你們的地盤了?”

陳跡攔在兩人中間和氣道:“兩位將軍息怒此事因我而起,要怪便怪我吧。只是我現在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告太子殿下,耽誤不得了。”

“你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羽林軍斜睨陳跡一眼:“先前不都逃走了嗎,如今還回來做什麼?怎麼,今天見景朝軍隊沒有來圍城,不怕被我們連累了?太子殿下正在商議要事,不方便見你,回去吧,都司府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陳跡不管羽林軍是如何在背後編排自己的,腳步不停地往裡走去。

羽林軍拔出腰間長劍攔在陳跡面前:“站住,沒聽見爺們兒跟你說話呢嗎?”

然而陳跡依然未停,當劍尖將要抵在他胸口時,他微微側身避開,與羽林軍擦肩而過。

羽林軍勃然大怒:“孫子,爺讓你站住!”

說着,他轉身一腳朝陳跡右胯踹去。

陳跡捉住他腳踝,手腕只隨意一甩,羽林軍便如陀螺似的踉蹌出去。

待羽林軍站穩,已不見面前的陳跡身影。他豁然轉身,正見陳跡往都司府深處闖去。

羽林軍要追,老吳卻拉住他手腕,對陳跡說道:“快去!”

羽林軍掙了幾下,硬是沒能掙脫老吳的鐵掌,當即怒吼:“有刺客!抓刺客!”

此話一出,一石激起千層浪。

密密麻麻的腳步聲與甲冑摩挲聲響起,羽林軍從四面八方的屋子裡、走廊上圍攏過來。

眼見越來越多羽林軍堵住去路,下一刻,陳跡躍上連廊,踩着灰色的瓦片往白虎節堂狂奔而去。

陳跡踩着瓦檐在上面跑,羽林軍在下面與他並行。

其中一名羽林軍怒喝一聲:“送我上去!”

剎那間,他前面有同僚蹲下身子,當他皁靴踩上同僚肩膀時,下方同僚驟然起身,將他送上半空。

羽林軍在半空中拔劍出鞘,背後的白斗篷招展:“死!”

雪亮的劍光劈下,橫貫在陳跡的去路上。

陳跡驟然停住腳步,踩碎五六片灰瓦剎住身形,劍光從他鼻尖處劈下,只差毫釐。

羽林軍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陳跡竟能避開這一劍。

此時,陳跡趁羽林軍一劍力竭之時,捉住對方手腕掄圓一圈,丟回下面的人堆裡,將羽林軍砸得人仰馬翻。

待到羽林軍扶起掉下來的同僚時,陳跡已經逼近都司府白虎節堂!

陳跡遠遠看見太子坐在堂中長桌首位,李玄、陳禮欽分坐左右,不知正商議着什麼。

有羽林軍在他身後怒吼:“有刺客,保護殿下!”

堂中衆人被聲音驚動,紛紛朝屋頂看來,黑夜裡卻看不真切。

李玄當即起身,手按腰間長劍走出白虎節堂:“保護殿下!”

齊斟酌領着二十餘名羽林軍在堂前結起軍陣,紛紛拔出長劍:“殺!”

陳跡從屋頂躍下,看着羽林軍軍陣卻沒敢硬闖。

千錘百煉的軍陣使這二十餘名羽林軍氣機相連,彼此掩護着同僚的破綻,無懈可擊。

陳跡沒有去看如林的長劍,他一步步走上前來,隔着羽林軍,目光投向白虎節堂:“殿下,草民陳跡,有要事稟告!”

陳禮欽聞聽此言,豁然起身朝外面看來。他拎着官袍衣襬快走幾步,站在臺階上怒斥道:“陳跡,你胡鬧什麼?驚擾殿下該當何罪?”

陳跡卻不看他,只繼續高聲道:“草民於市井中尋到一則消息,有人在悄悄尋傾腳頭收集金汁,數目有十餘缸之多。草民懷疑是景朝諜探要污染城中井水,爲景朝天策軍圍城做內應!”

這個時代圍城先斷什麼?水源,補給!

有軍隊會往河流上游埋牛羊屍體,只需七日便能污染一城河水,也有人往井中投毒物,毀了一城的水源。

只是用何物污染最方便?不是毒藥,而是糞便。

使用砒霜自然毒效更快一些,可若想有把人毒廢的劑量,一口井至少要投兩至三斤砒霜。而提取砒霜此類砷化藥物的成本極高、動靜極大,很難覆蓋固原城的上百口水井。

若使用糞便造成細菌污染,不僅省時省力省錢,而且糞便裡的大腸桿菌哪怕在一百度水溫裡,也能存活五到十分鐘。即便高溫短暫滅活,水溫下降之後,微生物也會重新快速繁殖,使人生病。

所以,城池守軍用糞便熬成金汁從城頭澆下,只要被燙傷的攻城甲士,傷口必然腐爛無法癒合。

極其歹毒。

極其噁心。

一名羽林軍冷峻的看着陳跡:“你在胡扯什麼,從市井裡隨便聽到點小道消息,就敢來驚擾殿下?該當何罪!況且,你當固原邊軍是傻子嗎,這城中每口井都有兩名甲士把守,景朝賊子如何污染井水?”

陳跡反駁道:“景朝賊子既然做此準備,定然有行官策應,難不成邊軍還能派幾百個行官去守水井?”

齊斟酌冷笑道:“這裡是白虎節堂,可不是你一個小孩子誇誇其談的地方!”

說話間,太子從白虎節堂裡緩緩走出,李玄想要爲他披上潔白的狐掖裘,卻被他擡手止住。

當太子走出白虎節堂的一瞬間,陳跡隱約感覺眉心跳動,似乎偏房裡有一抹殺氣鎖住自己,正伺機而發。

他沒有去看偏房,心中卻驚疑,難道偏房裡藏着行官拱衛太子?是誰?

東宮死士嗎?

此時,太子站在臺階上,打量着軍陣前臨危不懼的陳跡,眼中閃過一抹異色。

他溫聲勸慰道:“我知陳家三公子也是好心,也信你說辭,若景朝賊子真有行官謀劃此事,恐怕守着水井的邊軍甲士難以阻擋。只是……這本是邊軍職責,我也不好僭越。”

陳跡平靜迴應道:“殿下領聖旨來查殺良冒功案,卻遲遲沒有進展。若邊軍已將寫奏摺的小吏殺人滅口,此事恐成一樁懸案。屆時,殿下若不立奇功,如何回朝,陛下又會如何看您?如今有了景朝諜探的線索,何不一試?”

陳禮欽眼中閃過一絲慌亂:“閉嘴!這也是你能置喙的事?”

說罷,他趕忙對太子拱手道:“殿下莫聽他胡言亂語,您一定能查明殺良冒功案的。”

然而太子沉默不語,陷入沉思。

白虎節堂前安靜下來,太子凝視着石階下陳跡面對羽林軍巋然不動的模樣,忽然問道:“你與周副總兵有舊,爲何不去告訴他?”

陳跡自有他的原因,卻不能明說……他朝太子拱手道:“陳家乃東宮屬臣,遇事自當稟告太子,而不是旁人。”

太子微微一笑,轉頭對李玄吩咐道:“李將軍,備馬吧。咱們且去看看,這位小兄弟說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

李玄低聲問道:“殿下,您信他所說?”

太子嗯了一聲:“信了八成。若只是捕風捉影,他不會冒此危險擅闖白虎節堂,而且,你們這麼多人都沒攔住他,讓他闖到我面前來,還不能說明他的本事嗎?”

李玄面露慚愧。

他轉頭深深看了一眼陳跡,而後領着羽林軍朝外面走去:“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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