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湛淡淡地將胳膊抽了回來,重新拉了拉衣袖。
清瘦病弱的他輕輕咳了兩聲,“有些事不是你看到的那樣。”
司徒透對男人這種打啞謎般的說話方式十分憂心,“那到底是怎麼樣?你快告訴我啊。”
小時候那些最孤獨無助的時刻,都是面前的這個人,緊緊抓住她的手,一次又一次給她安慰和鼓勵。
現在她看到他受到這樣的傷害,又怎麼會不擔心呢?
司徒湛嘴角的笑容像流水般清冽,“不是我不想告訴你,是我也說不清楚。”
司徒透紅了眼眶,她吸了吸鼻子,“哥,還記得小時候,每次都是你在我受了委屈的時候出現在我身邊,你說了要做我一輩子的好哥哥的,現在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我又怎麼能不管?”
說着,她蹲到司徒湛的面前,重新拉過他的手,“以前,我也總是喜歡蹲在這裡,你就這樣拉着我的手,現在該輪到我這樣抓着你。不管那個這樣對你的人是誰,也不管你到底在顧忌些什麼,我都不會再讓她傷害你。”
她想不通,究竟家裡的誰會對他下這樣的手。
司徒湛寡淡的眉間略微一蹙,擡手輕輕撫了撫妹妹絲綢般順滑的長髮,目光淡淡的落在那篇碎落的白瓷片上,思緒已經飛出很遠很遠。
“希望,以後你還能這麼想。”
他的語氣中,帶着讓人心痛的憂愁和理不清道不明的複雜情緒。
司徒透擡起頭,蹙眉看着哥哥,沒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微微挑了挑嘴角。
中午時分,一家人各懷心思地坐在一起吃了一頓氣氛詭異的飯。
司徒透就在這個時候提出要留下來小住幾天。
一方面,她想好好照顧司徒湛,免得他再受到那樣的“待遇”。
另一方面,和厲君措之間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有其他人在場的時候還好,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鄒敏心中雖然不能算歡迎司徒透,卻也不好明確拒絕。
她板着一張臉孔,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既然已經嫁爲人婦,就應當好好在厲家守好厲家大少奶奶的位置,你和君措又沒有什麼矛盾,突然回來住着會讓人笑話。”
司徒透低着頭抿了抿嘴巴,擡眼去看厲君措。
男人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正擡着筷子悠然地將菜放進口中,優雅地品了品,還點點頭,“這道銀鱈魚做得還不錯。”
司徒透揉了揉太陽穴,用胳膊輕輕碰了碰他,轉而笑道:“君措工作忙,我現在身子又不方便,雖然可以請護工,但畢竟不是自己人。在這裡我還能沒事和姐姐多聊聊,心情也會好很多。”
厲君措又夾了一口菜,好像故意不理解司徒透的意思,慢條斯理地,“護工照顧得不滿意麼,回去給你換一個。”
司徒透氣得咬咬牙,一把拉過厲君措,“你跟我來一下。”
厲君措不慌不忙地放下筷子,衝鄒敏和司徒靜客氣頷首,“小透總喜歡和我說悄悄話,真拿她沒辦法,抱歉失陪一下。”
司徒透狠狠瞪了他一眼,拉他去了廚房旁邊的走廊,“厲君措,你故意氣我是吧?”
男人嘴角邪肆一笑,身上帶着一股子玩世不恭的架勢,“是又怎麼樣?”
司徒透一隻手扶額,覺得硬碰硬肯定不是厲君措的對手,語氣便又軟了下來,“我是真的很想留下來,看看哥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不能幫幫我麼?”
一邊說着,她的手一邊不自覺地搖晃着厲君措的手臂,那樣子就像個在向媽媽要糖果的孩子。
厲君措的目光淡淡落在她抓住他手臂的手上,心中突然升騰起一股詭異的甜意。
她這樣偶爾撒撒嬌也挺可愛的……
他微微揚起嘴角,一雙好看的墨色眸子盯緊她,輕輕一挑,“不能。”
“你……”司徒透咬着嘴脣鬆開他的胳膊,“爲什麼不能,這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吧?”
厲君措的目光輕輕落在被她咬得有些發紅的嘴脣上,“我不是說了麼,不要你管這些事情。你究竟知不知道潘多拉的魔盒打開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司徒透篤定地看着他,“你有事瞞着我。”
厲君措的薄脣緊抿成一道認真的弧度,“推理遊戲結束,別瞎猜。你要是留在這裡,被人知道你是假懷孕的可能就會增大。”
司徒透想說,就連厲紹南都已經知道了,還有再瞞下去的必要麼。
厲君措直接將她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厲紹南雖然知道了,但按照他的性格,會暗中有所打算,卻並不會聲張。鄒敏就不一樣了,你是想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們的婚姻是一場鬧劇麼。”
更重要的,她是他的女人,憑什麼來照顧別的男人?儘管那個人是她哥哥。
有時候厲君措自己都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不可理喻,但他卻是就是這樣想了。
司徒透想了半晌,深深吸了一口氣,用請求的眼神,“我一定會非常非常小心的,我保證。你根本就不懂,那種看着自己最重要的人受苦,自己卻根本一點忙都幫不上的心情。我求你,只要讓我留下來,你讓我做什麼都會答應你,好不好?”
她的眼神,那麼幹淨透明,不染一絲沉雜。
厲君措盯着那一汪秋水,再次蹙起了眉頭,“什麼都能答應麼。”
司徒透一愣,立即有些警惕地緊了緊自己的衣服,“嗯,除了……”
厲君措嘴邊溢出一絲輕笑,一隻大手將她抓住自己領口的手拿開,伸出修長的手指爲她撣了撣衣裳,“這可是你自己說的。”
司徒透想了想,只要不要她出賣肉體,其他倒沒有什麼,“嗯。”
厲君措的頭像蜻蜓點水般點了點,“回去吃飯吧。”
司徒透明白了,男人這是答應她了,轉身往餐廳走。
只聽身後的男人忽然又叫住她,“喂。”
司徒透扭頭,瞪着一雙大眼睛不解地看着男人,難不成他又後悔了?
男人雙手插在口袋中,衝她勾起嘴角,笑容裡帶着惑亂衆生的力量,“記得早點回家。”
心臟好像被什麼輕敲了一下,司徒透覺得它停跳了一拍。
片刻之後,她重重點頭,向他明媚一笑,“我知道啦。”
由於上次在南山別館的不愉快,這個新年厲君措特意囑咐司
徒透不需要再到厲鎮南那裡去。
司徒透自己也懶得去找不痛快,所以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就一直住在司徒宅,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照顧司徒湛上面。
一連十幾天,司徒透都沒再發現什麼異樣,司徒湛的身體還是老樣子,只是在司徒透的照顧下氣色好了不少。
正月十五,黃昏。
司徒透在將煮好的雞湯端給司徒湛之後,接到了聶明瑛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聶明瑛聲音中帶着幾絲打趣,“這人一結婚了就是不一樣,你自己說說,都多少天沒見我們了?再不出來和我們聚一聚,估計你就要發黴了!”、
司徒透笑了,“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前幾天你不是還來找我玩的麼。”
聶明瑛不痛不癢地哼哼了兩聲,“今天是元宵節,你出來吧,真子也在。”
司徒透看了一眼正在喝雞湯的哥哥,“不了,你們玩吧。”
聶明瑛清了清嗓子,“真子已經在巧克力作坊做了預約,三個人的,你好意思不來麼?”
司徒透沒明白過來,“元宵節不是應該賞花燈麼,跑巧克力作坊去幹什麼?”
“哎呀,我說你能不能看看日曆?今年的元宵節和情人節是同一天啊!”聶明瑛一邊說着,一邊神神秘秘地壓低了聲音,“真子說了,想要親手做份巧克力送給項易。”
司徒透眯了眯眼睛,這段時間只顧着自己哥哥的事情,倒是沒注意真子和項易,這兩個人進展這麼快?
聶明瑛聽不到她的聲音,又道:“你也可以做一份送給你家厲大少爺嘛,怎麼樣,來不來?”
親手做一份巧克力麼?
司徒透扯着嘴角笑了笑,即使做了,也是一份永遠也不能送出去的巧克力。
“那就這麼定了,我現在就開車去接你。”還未等司徒透答話,聶明瑛就已經掛掉了電話。
司徒透無奈地抿了抿嘴,從司徒湛手中接過湯碗。
男人衝她淡淡一笑,“去吧,我的妹妹一定會擁有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愛情。”
巧克力作坊裡,到處充滿着甜蜜的味道。
司徒透和聶明瑛對坐在小茶桌旁,一人捧了一杯紅茶,看真子在巧克力製作師傅的指導下認真的模樣。
她臉上蹭得黑一塊,白一塊的,擡起腦袋衝二人招了招手,又繼續埋頭忙活着手中的巧克力。
聶明瑛充分發揮了她八卦的本事,向司徒透湊得近了一些,“項易也真是行,你還不知道吧,除夕夜那天擔心真子一個人會想家,連自己的家都沒回。這不,一會兒就又要來接真子了。”
司徒透抿了一口紅茶,項易那樣的男人,能夠如此用心也實屬不易了,看來這次他是認真的了?
聶明瑛已經放下茶杯,將司徒透也拉了起來,“別光看着了,我們也去做吧。”
“你也有要送巧克力的對象麼?”司徒透狡黠一笑。
聶明瑛笑得很明媚,“傳說在這一天皮卡丘會射出愛神之箭的,先準備着,說不定就被箭射中了呢。”
司徒透盯着聶明瑛,突然無奈地笑了出來,“那個……貌似會射箭的叫丘比特,會放電的才叫皮卡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