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門鈴響,宋媽看了鄒敏一眼,走到門口去開門。
新春乍暖還寒的空氣從門縫中鑽了進來。
厲君措站在門口,身上帶着絲絲清涼,身上穿着一件昂貴而有質感的西裝,嘴邊帶着似有若無的笑意。
他高傲的目光淡淡地在宋媽的臉上瞥過,最後定格在司徒透的身上,“小透,不是說了讓你等我一下的麼。”
司徒透有些詫異地張了張嘴巴,目光落到男人的領帶上面。
那是她送給他的。
她轉而微微彎起嘴角,“我急着回來,就先走了。”
男人進了門,旁若無人地爲司徒透撥了撥垂在額角的碎髮,寵溺地看着她,“下次不許這麼任性,免得有人以爲我們鬧彆扭了,趁機欺負你。”
雖然明知他是假裝,司徒透還是愣怔了片刻,心被稍縱即逝的溫柔敲了一下。
那種感覺,就好像想要抓住一陣清風。
她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鄒敏和司徒靜,衝男人明媚一笑,“好啦,我知道了。”
在名門望族生存過的人,不知是因爲教養太好還是心思深沉到足以隱忍一切。
即便自從司徒透嫁入厲家,她就成了鄒敏心頭的一根刺,鄒敏還是輕咳了兩聲,“都回來了就好,以前的事情就不提了,都坐下吧。”
上次在醫院厲君措與鄒敏的衝突,就好像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鄒敏的話音剛落,樓上突然傳出來“稀里嘩啦”摔東西的聲音。
司徒透循着聲音向上望去,目光中隱隱透出擔憂,那是司徒湛的房間。
鄒敏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一樣,坐在沙發上,不動聲色地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宋媽,把鍋裡燉好的雞湯趁熱拿去給大少爺喝。”
宋媽應了一聲,轉身上了樓。
司徒靜盯着宋媽上樓的身影,有些不安地看着鄒敏,“媽……”
鄒敏沒理會她,緩緩地將茶杯放了下來,淡淡地挑了挑眼皮,“今天宋媽做了銀鱈魚,一會兒我們嚐嚐。”
鄒敏有事刻意隱瞞,司徒透心知肚明。
她看了身旁的厲君措一眼,男人倒也像什麼都沒聽到一樣,坐下來喝茶。
司徒透努力讓自己沉住氣,也坐下來心不在焉地抿着茶。
一盞茶的功夫,她便突然捂住小腹,緊緊皺着眉頭,“阿姨,我突然有些不舒服,不知道我原來住的房間是不是還空着,能不能上去休息一下。”
一家人原本就不像看上去那麼融洽,鄒敏也怠於看到司徒透,擺了擺手,“去吧。”
厲君措十分適時地將一隻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扶着司徒透上了樓。
轉過了樓梯口,直到司徒透確定了鄒敏看不到兩個人的身影,纔將厲君措的手從自己的肩膀上拿開。
“我還以爲你不會來了呢。”司徒透的身子倚在窗口,聲音弱弱的。
“我說了不會再讓別人欺負你。”厲君措目光淡淡地盯着司徒湛房間的那扇門,一隻手將司徒透從窗邊拉開,“窗邊冷,你就那麼喜歡吹冷風麼。”
男人所站的角度,在司徒透看來是一道優雅又頎長的側影,高傲的氣勢中
竟然好像帶了抹柔光。
她抿了抿嘴脣,腦海中又浮現出昨天的情景,那樣的厲君措,霸道中帶着幾分柔情。
司徒透狠狠晃了晃腦袋,在心裡暗暗罵自己到底在想什麼,臉上泛着微微紅暈,小心翼翼地,“你還生氣麼?”
厲君措好看的眼睛眯了眯,嘴角的笑容裡面帶着嘲諷,仍然有些沒好氣,“你我都是第一次,扯平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這種事情一旦發生,不從來都是女人哭着喊着要男人負責的麼?他還是第一次聽說女人主動要求當做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
這女人腦子裡面到底在想什麼?
他不懂,即使是再心細如塵,男人比起女人,永遠都少了那麼一根筋。
司徒透卻有些意外地怔了怔,用手捂了捂發紅的臉,沉着聲音試探着問,“你……是第一次?”
就像被踩中了尾巴,厲君措的眉心微微蹙起,轉而嘴邊勾起一道十分曖昧的弧度。
他轉過身來,一隻手撐在司徒透的身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不相信麼,昨天沒感覺?要不要今晚再試試?”
司徒透的臉上像燒起了兩團火焰,恨不得將腦袋埋進地底下,“好了,別拿這種事開玩笑了。”
厲君措淡笑着攫起她的小臉,“我像是在開玩笑麼。”
男人的眼睛,深不見底,像是個巨大的漩渦,只看一眼就能讓人不能自拔。
司徒透有些不自然地扯了扯嘴角。
厲君措冷哼,“怕什麼,反正明天早上,我們還是可以當做什麼都沒有發生。”
司徒透咬住嘴脣,羞赧地想要一把推開他,卻反而被他擁在懷裡。
感受着懷裡小人兒的掙扎,厲君措的嘴邊浮起一絲得意的笑,“都說了讓你別離窗子那麼近。”
男人的聲音,責備中帶着關切。
“我知道了。”司徒透急急地從他的懷裡掙出來,在整理衣服的褶皺的同時,也整理着自己的情緒。
她猛然像想起了什麼,“對了,有件事情必須要跟你說。今天我在車站碰到你二叔了,他……好像知道我是假懷孕了。”
厲君措眉心微蹙,淡淡點了點頭,“嗯。”
司徒透歪着腦袋詫異地看着他,“嗯?這就完了?”
厲君措側過臉,曜黑的眸子沉靜如水,與方纔輕挑不羈的他大不相同,“他一定會知道的,只是早晚問題,現在的你可能會更關心那個。”
說着,男人用手指了指司徒湛的房間。
以厲紹南的手段和智商,知道這件事情也不足爲奇,厲君措不意外,也有信心能夠應付。
一切事情都在他的意料之中,唯一讓他有些始料未及的,是他身邊這個女人。
司徒透踮起腳尖,悄悄走到司徒湛的房間門口,趴在門上靜靜聽裡面的動靜。
厲君措的身子站得筆直,“潘多拉就是因爲不知道里面有什麼,所以打開了魔盒。”
司徒透眯了眯眼睛,擡頭看向男人,“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厲君措薄脣輕抿,沒有回答她。
房門的隔音效果還不錯,只能隱隱從裡面聽出有男人說話的聲音。
原以爲裡面的人是給司徒湛送雞湯的宋媽,卻沒想到宋媽像個幽靈一樣出現在走廊裡。
司徒透嚇了一跳,和厲君措對望一眼,
“厲少,二小姐,”宋媽手裡端着燉好的雞湯,陰陽怪氣地,“兩位都是有體面的人,說句不好聽的,在這裡偷聽幹什麼。”
司徒透站直了身子,撓撓頭,“那個,這不是偷聽,我就是有些擔心哥哥。”
“大少爺很好,現在正在裡面休息,就不用二小姐操心了。”宋媽板起一張臉。
司徒透的手已經搭在了鎏金的門把手上,“我就是想進去看看哥哥的病到底怎麼樣了,這樣也不行麼?”
“咔噠”的聲音傳來,只要司徒透輕輕推門,潘多拉的魔盒就會打開。
宋媽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尖利,“二小姐,您還是快點去歇着吧嗎,別爲難我了。”
她似乎覺得事情有些控制不住了,才說完司徒透,便扯了脖子,尖着嗓子向樓下喊去:“太太……”
宋媽一嗓子喊出來,鄒敏立即皺眉擡頭向樓上看,司徒湛房間的門卻在同時“咔噠”一聲開了。
不是司徒透推開的,是有人從裡面主動打開的。
司徒湛坐在輪椅上,幾日不見,清朗的眉眼看上去更加消瘦,嘴邊掛着一彎淺笑,“宋媽,讓他們進來吧,我也好多天沒見到小透了。”
宋媽有些爲難,請示般地看了一眼鄒敏。
鄒敏眉心緊蹙,卻還是點了點頭。
司徒透推着司徒湛準備進屋,厲君措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司徒湛,站在原地沒動。
司徒透回頭看他,“你不進來麼?”
厲君措雙手插在口袋裡,淡淡一笑,桀驁的眉毛上揚,“我對你們兄妹的談話沒興趣。”
司徒透歪了歪腦袋,這可不是厲君措的性格。
司徒湛的手輕輕拍了拍司徒透的胳膊,“讓他去吧。”
司徒透在心裡暗暗犯嘀咕,這兩個男人什麼時候這麼默契了?
幾乎常年都住在醫院,但司徒湛房間的陳設卻絲毫沒有這裡很久沒有人居住的感覺,該有的東西全都一應俱全。
司徒透的目光落在散落在地面的不起眼的白瓷碎片上,雖然好像已經有人刻意打掃過,但還是有碎片遺落了下來。
想起剛纔有東西碎落的聲音,她蹲下身子,撿起那片白瓷片,捏在手裡看了看。
司徒湛的臉上有些遺憾,“住院時間久了,手也不靈活了,今天早上還把你送我插花的白瓷瓶摔碎了。”
那個白瓷瓶,是她上陶瓷課時製作的第一個成品。
司徒透彎了彎嘴角,“改天我再送給你一個,花房裡的鳶尾花應該開了。”
一邊說着,司徒透的眼睛無意中瞟到了放在司徒湛牀邊的粗繩子。
“哥,你房間怎麼……”司徒透擡眼看向司徒湛的瞬間,就看到他正在狀似無意地拉着自己的衣袖。
男人的動作很快,卻還是被她捕捉了個正着。
她一把拉過男人的胳膊,看着上面青紫的勒痕,又看了看那條繩子,忽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哥,是誰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