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葉應武再拜頓首,
臣父葉公位居高位,執掌江南西路之牛耳,乃是天下顯貴清高者。鎮江陸氏,詩書傳家、門風秉正,且陸家之英才爲某之同僚通判,常有往來。顧此日有幸,與陸門三衙內君實兄同回鎮江,以期赤誠之心,求取正室新嫁娘於陸家,永爲秦晉之好,再續佳話。”
葉應武的聲音抑揚頓挫,站在身後的楊絮只是翻了翻白眼,而坐在前面的陸家幾人已經臉色慘白。只不過葉應武卻是悠悠然一笑,接着念着手中的奏章:
“奈何鎮江府屯駐大兵都統制洪起驕奢淫逸、圖謀不軌,竟公然率領將士兵卒於大街之上堵截臣屬,所幸臣屬所貼身十餘名親衛,具是百戰餘生之精銳,奮力血戰。闔城百姓並大軍士卒苦於洪起之淫威久矣,當真一呼百應,全城上下齊力同心,臣之親衛身披十數箭,衝殺在前,浴血街頭。洪起不臣之下屬與我大宋忠良將士血戰激烈,最終不負衆望,洪起梟首。臣衝殺在前,甘冒箭矢,幸有天家列祖列宗之庇佑,安然無恙。鎮江府混亂局勢具體處置,還請官家定奪!”
隨手將自己的奏章扔到桌子上,葉應武指着還有的足足堆砌成小山的奏章:“這是天武軍各廂都指揮使、江南西路興州各縣主官、荊湖水師各路統制的奏章。”
站在葉應武身後的楊絮看着自家使君有些洋洋得意的表情,忍不住偷偷吐了吐舌頭,小人得志!不過這個時候卻也不敢怠慢,將另外一摞奏章抱上來放在桌子上。
葉應武輕輕咳嗽一聲:“這是江南西路三位相公和各州府的奏章,另外這幾本是江南東路、川蜀各路、南方各路的安撫使、制置使的聯名奏章,不知道在座諸位想要聽哪個?某倒還真的不嫌有口舌之勞,只要諸位想聽,某便念出來。”
雖然已經是夏末初秋,天氣轉而涼爽,陸傳彥、陸傳道和陸傳弘背後都是大汗淋漓。
葉應武這一次牛刀小試,所展現出來的手段和力量讓他們完全震驚住了。鎮江屯駐大兵都統制洪起的首級就懸掛在城門之上,每天路過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都要狠狠地吐兩口吐沫。而鎮江屯駐大兵數萬人,竟然被葉應武帶着五百騎兵硬生生的鎮住了,再加上正在陸續趕來的水師戰船,這些平時沒少在街上橫行的士卒,竟然都老老實實的蹲在大營裡面。
佔據了道義制高點,葉應武自然是毫不猶豫的登高一呼,奏章前腳快馬加鞭送到臨安,後腳洪起叛亂的消息就已經沿着大江直傳入川蜀。本來就在瀘州一戰中受到葉應武恩惠的張珏和高達自然是毫不猶豫的跳出來,而江南西路坐鎮的王爚、章鑑和葉夢鼎自然也毫不猶豫,雪花般的奏章直接飛入臨安!
而天武軍甚至還沒有接到聖旨就已經全面出動,天武軍右廂由荊湖水師護送,直走鎮江府。而天武軍中軍和後廂也快速集結,現在已經駐紮在江南東路饒州城外,城中知州看着這樣雄壯的軍勢,自然也不敢怠慢,急忙好酒好肉供應着這些大爺。
葉應武冷冷的看着下面陸家三兄弟,自從陸元楚病倒之後,陸秀夫便衣不解帶一直伺候在身側,而這三兄弟因爲是和賈似道、洪起謀害葉應武的罪魁禍首之三,現在葉應武把他們叫過來,還真的沒有誰敢說一個“不”字。
陸傳彥畢竟是兄長,葉應武該耍的威風已經耍完了,而已經年邁的伯父臥牀不起,自家爹爹吐血之後一直昏迷不醒,他總不能讓兩個弟弟站出來說話,當下裡一咬牙,緩緩站起身:
“葉使君??????”
“使君是你能叫的麼?”江鐵冷冷喝道,絲毫不留情面。
陸傳彥臉色更慘白三分,他的兩個弟弟也是死死咬着牙。不過陸傳彥還是謙恭的說道:“是,是鄙人的口誤。葉知州,陸家這一次確實是對不起知州,更沒有看破洪起背後的狼子野心,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是還請知州知曉陸家立足鎮江,背後的難處所在。”
葉應武冷冷哼了一聲:“難處所在?鎮江有我天武軍將士二十餘人,在此羣狼環飼之中,猶且艱難生存,一個堂堂楚州陸家、鎮江陸門竟然好意思開口說難處?二十三位將士,都是麻城、漢水,和某一刀一槍拼殺出來的,沒有戰死在沙場,也沒有死在奸佞手中,而是被你們詩書傳家堂堂陸家害死的,他們又上哪裡說自己可憐?又上哪裡說自己的難處?”
聽到葉應武提及被陸家偷偷下毒毒死的錦衣衛和六扇門二十三名將士,堂上江鐵、楊絮和郭昶都是臉色鐵青,就連站在堂前的百戰都將士都下意識的將冰冷的目光投過來。
只要葉應武一聲令下,他們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幾個人劈成碎片。
陸傳道和陸傳弘低着頭,而陸傳彥艱難的想要開口分辯,最後卻發現自己連反駁的勇氣都沒有,更沒有抗爭的言語。
賈似道是什麼樣的人,他們心底實際上分外清楚,現在官家就是傀儡,賈似道奸臣弄權,這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已經是心知肚明瞭。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陸家搬出來的什麼“忠誠於官家、葉應武是逆賊”的言論,只不過是一種遮掩罷了。
他們之所以選擇背叛,根本原因是賈似道威脅到了整個鎮江陸家的利益,而鎮江陸家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着他們和賈似道翻臉。投靠現在尚且弱小的葉應武。畢竟就在鎮江城外,有洪起控制的數萬聽從於朝廷號令的鎮江屯駐大兵,畢竟賈似道現在是“挾天子以令諸侯”。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賈似道的精心佈置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兩批灰衣刺客被百戰都殺的片甲不留,前來圍堵的鎮江屯駐大兵臨陣倒戈,將洪起梟首,整個鎮江府在短短兩天內天翻地覆,本來還在觀望的知府、通判以及大小官吏不是倉皇出逃就是登門拜訪,而得益於葉應武重視商賈的名聲,鎮江府大大小小商賈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改弦更張。
而駐守在鎮江府以東的兩淮水師都統夏鬆對此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誰不知道這小子實際上算是半個葉應武的人,更何況張世傑率領船隊主力西去川蜀,夏鬆沒有看住兩淮水師,結果導致自己現在只有十多條戰船,其餘戰船和士卒都被范文虎拐走到鄂州去了,所以夏鬆早就憋了一肚子氣隨時準備“戴罪立功”。
本來夏貴將自家寶貝衙內調回大江兩淮,也是爲了不想讓他過多的捲入賈似道和江南西路諸位相公的恩恩怨怨裡面,誰曾想正愁沒有地方施展的夏鬆,卻被葉應武迎頭撞上了。
鎮江變亂的下午,兩淮水師的戰船就駛入鎮江府碼頭,幫助維持秩序,水師戰船裝備精良,再加上屯駐大兵的營寨就位於江邊,沒有兩淮水師的震懾,恐怕葉應武憑藉着五百騎兵還真的彈壓不住數萬鎮江府屯駐大兵。
現在有了夏鬆封鎖北面,百戰都震懾南面,葉應武當真算得上是鎮江府說一不二的第一人了。更何況還有天武軍右廂和荊湖水師正在兼程而來。
陸傳彥有些戰戰兢兢的看着葉應武,終於還是下定決心:“其實還有一事,鄙人不得不啓稟知州,家中小娘子婉言,已經和朝中賈相公小子訂下婚約,生辰八字??????”
不敢再說下去,陸傳彥小心翼翼的擡頭看向葉應武,葉應武若無其事的從桌子上端起茶,輕輕抿了一口:“婚書可曾交換?”
“未??????未曾。”陸傳彥汗流浹背,腿腳也在發頭,額頭上有豆大的汗珠不斷滴下。
“拿來。”葉應武淡淡說道,“訂下婚約又能如何?毀了便是。”
陸傳彥兩眼一翻,嚇得暈厥過去。而陸傳弘急忙站起來攙扶陸傳彥,擔子尚且大一些的陸傳道站出來說道:“知州有所不知,若是毀約的話,陸家百年名聲,也會隨之毀於一旦,又有何顏面聘娶他人子女?悔婚一事,陸家怕是做不出來。”
“是麼?”葉應武冷冷一笑,“不拿出來麼?”
死死咬牙,陸傳道搖了搖頭。
“啪!”茶杯掉落在桌子上,發出脆響。葉應武臉色鐵青,看向江鐵和郭昶:“一柱香的功夫,你們給某想好了。江鐵、郭昶,若是一炷香之後他們還是這個口吻,我看以後陸家三兄弟也不用走路了,腿都打斷吧。然後帶人進去搜,陸家老爺子是不是活的日子不短了?可以去黃泉路上等着你們了!”
江鐵和郭昶激靈靈打了一個寒戰,使君這是動了真怒了!一道道目光看向站在葉應武身後的楊絮,這個時候也就只有絮娘能夠穩得住這座瀕臨爆發的火山了。
“上香。”楊絮輕聲說道。
幾名百戰都將士捧着香爐走進來,一炷香隨即點燃。
陸傳弘附道陸傳道耳畔:“你名義上是去那婚書,實際上去把婉言妹妹叫過來,見到真人,葉應武的怒氣恐怕也能消停些。”
也不敢多說什麼,陸傳道急匆匆的跑去了。擡頭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葉應武,陸傳弘在心中暗暗嘆息一聲,早就說當初婉言妹妹前去興國軍就是個錯誤,現在好了,這一男一女估計是早早就看上眼了,女兒家本就外向,讓陸家許配婚約在這麼一折騰,還不知道向着誰呢!
可是世上沒有後悔藥,陸傳弘現在也只能徒呼奈何,希冀自家妹妹能夠保住陸家。
楊絮站在葉應武身後,苦笑一聲:“這小子是進去找陸小娘子去了,難道你看不出來?”
“知道。”葉應武並沒有睜開眼,“由他去吧。”
伸手在葉應武肩膀上一拍,楊絮嗔道:“你啊你,這個時候還發什麼慈悲胸懷,難不成是真的忍不住想要見見了?在鎮江府這幾天,對於陸家小娘子是提也不提,現在終於忍不住了?”
葉應武淡淡一笑:“絮娘,你這醋味可真是太大了,還沒有入我後宅,就已經嫉妒成這樣,可不好。”
“誰要入你後宅!”楊絮冷冷哼道,“自作多情!”
葉應武並沒有接話,而是輕聲說道:“鎮江府死難的弟兄都要妥善處理,家中後恤。還有平江府、嘉興府等處的消息時刻不能懈怠,楊老統領那邊不能也全軍覆沒。”
“二叔還沒有蠢笨到那個程度。”楊絮也顧不上葉應武“打情罵俏”,急忙說道,只不過語氣中已經帶着擔憂。畢竟鎮江府陸家臨陣倒戈,這是所有人都看在眼裡,即使是陸家對於平江府等處的六扇門所知不多,但是也難免會導致平江府這幾個僅剩的地方獨木難支。
回頭看着楊絮,葉應武輕聲說道:“但願吧。”
“好了好了,先別提平江府的事情了,這柱香已經燒了一多半了。”楊絮嗔道,“這一次倒要看你怎麼收場。”
話音未落,身後便傳來腳步聲,一名婢女有些害怕的看着廳堂上的幾個人:“哪位是葉知州?廳堂之上,內眷不宜見人,我家娘子請葉知州移步側院顧山樓。”
冷冷一笑,葉應武站起身來:“婚書何在?”
“我家娘子已然手持婚書,於顧山樓上等待知州,還請知州移步。”那名婢女鼓起勇氣說道,“略備薄酒、菜餚,還請知州賞光。”
尚且待字閨中的女孩能夠在大庭廣衆之下做出如此邀請,已經算是驚世駭俗了。葉應武也不想在逼迫,畢竟陸婉言是他心悅的女子,也是計劃中的未來葉家正妻,自然不能搞得夫妻還沒有成親就已經深仇似海。
葉應武回頭瞪了一眼江鐵和楊絮,兩個人都裝作沒有看到,江鐵是因爲護衛葉應武責任重大,誰知道陸家還會不會搞出什麼鬼來,所以就算葉應武再生氣自己也要跟着,而至於楊絮,那就不得而知了。
“有我跟着就可以了,江統領留在這裡吧。”楊絮回頭看了江鐵一眼,徑直追上葉應武的步伐。
“你!”江鐵一怔,卻也不敢反駁。而一直沉默的郭昶走上前笑着拍了拍江鐵的肩膀:
“這是使君的家務事,咱們還是在這裡慢慢等着好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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