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頭山,虎頭山!
“虎頭山到底怎麼樣了?!”葉應武坐在馬背上,天雖然晴了,但是寒風依舊如刀割,打在臉上生疼,彷彿要把皮膚都切開,“前面的哨騎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有把消息傳回來,莫不是虎頭山已經被阿術給攻克了?”
身後的邊居誼聞言臉上也露出凝重的神色,難以掩飾心中的擔憂。虎頭山的重要性他自然也很清楚,若是虎頭山被攻克,那麼冒險北上的天武軍後廂也同樣成爲了一支孤軍,到時候等待天武軍的就只有損失慘重甚至全軍覆沒。
不是邊居誼害怕和蒙古韃子拼命,而是不想殺不了幾個韃子,就平白無故的戰死在這裡。
“派出去的哨騎都沒有回來。”小陽子在葉應武另外一側有些無奈的說道,並且提起精神打量四周。雖然葉應武在天武軍後廂的中央,但是畢竟擔任親衛的百戰都騎兵只剩下幾名貼身侍衛還在,其他都已經派出去擔當斥候,這讓小陽子感覺到自己肩上沉重的壓力。
葉應武點了點頭:“輿圖。”
一側侍衛急忙把輿圖送上來,這份輿圖只是在布帛上草草勾畫出來虎丘山周圍的地形地勢,只是爲了方便攜帶,但是在細節上根本沒有辦法參考。葉應武皺了皺眉,打量周圍,好在風雪在之前停了,使得山巒地形分明呈現。
“邊虞侯,你也過來看看。”葉應武看向邊居誼,等到邊居誼策馬上前之後手指着虎頭山南說道,“虎頭山南面山丘頗多,連綿成片,不過隱隱約約也能夠看得出來咱們現在應該在虎頭山東南方向,但是具體是什麼地方卻難以捉摸了。”
邊居誼苦笑說道:“嗯,這份輿圖從大觀上還能夠看,但是細節粗糙,根本沒有辦法參考。更何況這周圍的山巒長相都差不多,想要探查明白還真是頗爲費力。”
葉應武輕輕嘆了一口氣:“若是在這茫茫雪原之中迷路了,或者誤打誤撞讓蒙古韃子給碰上了,那就真的是功虧一簣。
”
邊居誼當即鄭重的說道:“若是使君放心。末將願意帶着幾個人向前去探查一番,至少也要弄清楚咱們現在在什麼地方。”
葉應武擺了擺手:“出去的人已經足夠多了,百戰都五百騎兵都撒了出去,斥候人數多了反倒容易引起敵人的注意。更何況若是百戰都都難以完成斥候之責,某就需要好好考慮一下是不是需要就此返回了。阿術不是善類,某還不想大搖大擺的闖進圈套當中。”
此時幾匹快馬從遠處而來,不久就出現在葉應武的前方,領先一人正是百戰都都統江鐵:
“啓稟使君,末將等向前探查了大約五六十里,並未發現蒙古韃子的斥候,不過倒是隱隱約約聽到有殺聲,恐怕距離虎頭山已經不遠了。吳兄弟帶着另外一隊人馬向西去了,主要也是爲了將蒙古斥候吸引向咱們的西南方向。”
葉應武點了點頭:“傳令後廂各部,加快腳步。”
還有殺聲就好。說明虎頭山十有**還在自己人的手中,不過葉應武也不敢託大,看向江鐵:“繼續擴大斥候範圍,務必要探查清楚蒙古韃子到底到了什麼地方,另外路上務必小心。”
“還請使君放心。”江鐵應了一聲,飛馬去了。
而葉應武則徑直看向小陽子:“去後軍把江鐸江將軍喚來。”
“使君說是天武軍新研製了火器,不知道可是打算在虎頭山一試鋒芒?”當時葉應武在郢州下達命令的時候,邊居誼也在場,現在看到葉應武招呼主管後勤裝備和火器的江鐸,頓時隱隱約約猜測到什麼。終於還是掩藏不住內心中的好奇心。
葉應武輕輕呼了一口氣:“某還不想就這麼早讓它們露面,畢竟某還想依靠這些新式火器擊碎阿術十五萬大軍的防線,畢竟虎頭山這個地方易守難攻,而咱們又是處於外圍。
蒙古韃子大軍頗爲分散,若是不能夠一戰而殲滅之,讓他們有所準備,後患無窮啊。”
兩人說話間,江鐸已經過來:“末將見過使君。”
葉應武點了點頭:“東西都帶着?”
江鐸沉吟片刻之後謹慎的打量四周之後,方纔輕聲說道:“嗯。一共兩百臺,都在後軍,並且還有隨行的六扇門和錦衣衛五十人看管,畢竟郢州城沒有留下太多的人駐守,所以末將不敢把這些東西留在城裡,只能帶出來了。”
看着江鐸謹慎的有種做賊的感覺,葉應武也很是無奈,畢竟像飛雷炮這種威力巨大的火器,在他這個現代人看來沒有什麼,但是在像江鐸這樣的古代人來說,絕對是一種大規模殺傷武器,所以也難怪搞得神神秘秘的。
“等會兒某倒還不着急使用,除非得到命令,不可輕舉妄動。不過一旦局勢糜爛,你可以先帶着東西撤退,就算是跑不了也要全都儘量摧毀,若是能夠沉入漢水就更好不過了。”葉應武輕聲吩咐,畢竟這兩百飛雷炮對付散兵狀的蒙古韃子效果並不會太好,所以葉應武也沒有想要剛上場就使用,但是凡事都需要留個後路,爲了避免事情突然,還是把摧毀飛雷炮的事情先行交代下去爲好。
江鐸慎重的衝着葉應武一拱手:“還請使君放心。”
葉應武點了點頭,前方一名哨騎已經回來稟報:“啓稟使君,在前面十里處發現蒙古韃子哨騎,不過人數頗少,不過十餘人。屬下未敢驚動,速速回來稟報。”
這一句話讓葉應武、邊居誼等人都下意識的挺直腰桿,一直沒有蹤跡的蒙古步騎大軍,終於要顯露出來身影了麼?
“傳令江鐵,”葉應武沉吟片刻之後方纔說道,“現在還是不要驚動爲好,不過也不要貿然前進,遠遠盯着便是。若是蒙古韃子哨騎發現了,就地格殺,某率後廂估計半個時辰內便可以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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襄陽城北,跨過漢水,磨洪灘西。
便是整個襄樊防禦體系中另外一座最爲重要的城池——樊城。
大宋侍衛馬軍司統制牛富快步走上城牆。天空中看不到雲彩,而城下白雪皚皚只有一串串散亂的馬蹄印。甚至就連上城步道臺階上的積雪都是鬆軟潔白的,似乎從來沒有人踐踏過。
伸手抓了一把城垛上的白雪,牛富細細感受着掌心中冰涼刺骨。
蒙古韃子十五萬大軍都已經陸續渡過漢水。導致位於漢水這一側的樊城似乎已經被人忽略,不過別人這麼看,牛富可不會,他很清楚阿術留下來駐守各處營寨的五萬大軍當中就有一萬精銳的騎兵在樊城西側的安陽灘,另外樊城東側隔着漢水也時不時可以看到蒙古哨騎的蹤影。這些細節都在表明阿術至始至終都沒有忘記和襄陽城脣齒相依的樊城。
和呂家兄弟不同,牛富對於賈似道實際上並不感冒,更不要說去阿諛奉承了,之所以能夠擔任樊城守軍的統帥,主要還是因爲牛富在襄陽和樊城兩座重鎮之間來回戍守,幾乎大半輩子的心血都傾注在這兩座堅城上了,要說整個大宋想要找出來另外一個比牛富對襄陽還要了解的將領,恐怕是比登天還難,即使是鎮守襄陽的呂家兄弟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
幾名哨騎從遠方返回,又在城外的雪地上留下新鮮的蹄印。而牛富微微閉眼,伸出手感受着撲面而來的風。不久身後就想起了腳步聲,看都不用看牛富就知道是王福把哨騎帶來的消息送上來了。
王福是他最信任的裨將,雖然身份不高,但是牛富往往委以重任,而且王福本人也是能力出衆,爲衆將士信服,如果不是因爲一直沒有戰功積累,恐怕早就得以升遷了。這個王福可以稱得上是整個樊城的二把手,不過他也當得起這個重任。
“統制。哨騎的消息。”王福輕聲說道。
上一次蒙宋斥候大戰,牛富也把自己麾下最爲精銳的斥候盡數派了出去,而王福就是帶領這裡面一支,一直挺進到光州左近。最後在蒙古步騎突如其來的絞殺下被天武軍前廂都指揮使江鎬陰陽差錯之下相救,作爲友軍,天武軍並沒有過多爲難他,甚至還好酒好肉伺候着,如此近距離的接觸,使得王福對於天武軍強大的力量有了嶄新的認識。並且對於從光州到隨州天武軍近乎完美的撤退大加讚賞,光州戰事平定後,他帶着葉應武的親筆信返回樊城,把信交給牛富。
雖然不知道信上都寫了些什麼,但是王福知道之後幾天,自家統制常常走上城牆,獨自眺望。
“怎麼說?”牛富轉頭。
“虎頭山還在打着,蒙古韃子似乎死傷不少,不過依舊沒有取得什麼進展。襄陽依舊是按兵不動,無論咱們是射書進城,還是派人渡過漢水送信,都沒有任何回信。”王福苦笑着說道,“不過天武軍動的很快······”
牛富微微一怔,旋即走向藏兵樓:“走,看輿圖,這裡不適宜說話。”
樊城畢竟是重鎮,藏兵樓作爲戰時最爲重要的守城設施,自然也是修建的堅固氣派,而一張輿圖就掛在牛富的帥座後面,詳細勾勒出周圍各個州府的山川地貌。
王福急忙上前兩步,伸手在興州北面一指:“這一次消息主要也是關於南面天武軍和淮軍調動的,天武軍前廂從田家鎮北上,轉而向西,行軍頗快,估計一日之內就可以挺進到蒙古韃子的鹿門山營寨,另外天武軍後廂也已經抵達郢州,至於會不會北上支援虎頭山,就難以捉摸了。另外淮軍現在沿着大江長驅前進,估計是想要去鄂州。”
牛富有些詫異的看着王福手指的方向,眉頭緊皺:“李祥甫這一次有些不太對勁啊,要是從淮西直接進攻,恐怕效果會更好一些,現在去鄂州,難不成是想要和天武軍搶功勞?葉遠烈可不是什麼善茬,可不會怕他李祥甫。”
王福苦笑着說道:“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末將以爲,現在最關鍵的還是虎頭山,只要天武軍左廂和中軍死死地釘在虎頭山,阿術就不敢有什麼異動,不過奇怪的是爲什麼襄陽一直沒有動靜。”
“沒有動靜倒也並不奇怪。”牛富有些無奈的說道,“呂家兄弟和葉遠烈素來有冤仇,見死不救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呂家兄弟的爲人你也是很清楚的,這種事情或許你我做不出來,但是並不代表他們兩個做不出來。”
王福一怔,拳頭死死攥緊:“這豈不是爲了私仇而誤國之大事,這樣的奸賊就應該誅殺了以儆效尤!”
牛富搖了搖頭:“你想的倒是很好,不過也不看看,這朝堂,這官家,都已經讓誰握在手中。那人和呂家兄弟本來就是站在一起的,呂家兄弟的所作所爲,不過就是那人平時所作所爲的一個重複罷了。江相公、葉相公,多少朝堂名宿被驅趕出來,所爲的是什麼。”
“可是······”王福感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回答,只能勉強說道,“這是兩國交兵,雙方三十萬大軍,國運相賭啊!”
牛富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旋即儘量壓低聲音:“前些年鄂州之戰,又何嘗不是數十萬大軍壓境、國運相賭,結果最後打成什麼個樣子,難道你自己心裡面不清楚麼。什麼國運相賭,在這些人眼中,這個國與其便宜政敵再來爭權奪利,還不如直接拱手讓人。”
還不等王福回答,牛富又接着苦笑道:“更何況他們呂家兄弟的責任便是守住襄陽,只要襄陽沒有丟,就是大功一件,至於襄陽外圍的營寨怎麼樣,與他們有什麼關係?至於一直被朝堂上那位相公看作眼中釘、肉中刺的天武軍全軍覆沒,與他們有什麼關係?說不定這些坐山觀虎鬥的傢伙最後還能算上些許功勳呢!”
王福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雙目之中有火焰熊熊燃燒。而牛富善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搖頭嘆息:“天武軍這一次也算是孤注一擲了,全軍壓上,這個魄力還是值得讚歎的,而且能夠抗住阿術十萬大軍的圍攻,勁旅之名,當之無愧。”
“那咱們?”王福急忙看向自己的統帥。
牛富轉身在隨州的地方狠狠一敲:“咱們自然不能隔江觀火!這場大戰,他呂家兄弟不管,某牛富說什麼也得幫葉遠烈葉使君鎮鎮場子!樊城數萬將士,不是孬種,更不是這種將一切置之不顧的人。”
王福頓時來了精神:“咱們打?”
“怎麼不打?!”牛富反問道,聲音冷峻,“守城可不是躲在這個烏龜殼裡面,總是要出去的。更何況天武軍前廂敢直接把人擺到鹿門山下面,咱們自然也敢!兩萬步騎,就趁着今天夜裡出動,迅速渡過漢水,進逼鹿門山,某親自領隊,這樊城就交給你了。”
雖然心中有些失望,很想也出城衝殺,但是王福也很清楚樊城的守備依舊是重中之重,不容有絲毫的疏漏。放眼整個樊城,也就只有自己能夠當得起牛富這份託付,當下裡他也沒有猶豫,不過還是問道:“咱們直接跨過漢水進攻鹿門山,那麼安陽灘的蒙古韃子呢?”
牛富看向位於樊城西側的安陽灘蒙古營寨,這個營寨頂在樊城的後腰上,如果不是蒙古騎兵趁着漢水冰封來勢兇猛,牛富說什麼也不會輕易把安陽灘讓給他們的,不過也好在來的都是騎兵:
“這些韃子騎兵顯然只是起到一個震懾作用,用騎兵來攻城,蒙古韃子還沒有奢侈到這個地步,只要樊城自己不亂,那他們就算再怎麼縱橫馳騁,也得給某在城下面瞪眼!”
王福這才發現自己竟然無意間忽略了這個問題,頓時心神大定,衝着牛富一拱手:“還請統制放心,末將定然不辱使命。”
牛富點了點頭,繼續看向輿圖。
外面的風,依舊在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