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覺裡，慕海顏有一種預感，這通電話的內容可不是什麼好事，說不定又是什麼令人措手不及的壞消息。
所以，她一直留意着程牧禾的表情。
果不其然，電話那一邊的人不知道說了什麼，程牧禾微微動容，似乎有一些意外，也有一些生氣。
慕海顏的心沉了沉。
這一通電話足足講了五分鐘，程牧禾幾乎沒說什麼，都是在聽着。末了，他纔開口：“我知道了，等我把這邊的事情處理完，我再給你電話。還有，你先去找一個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媒體，跟他們的人疏通一下，告訴他們，稍後我本人有獨家新聞送上，讓他們稍安勿躁。”
放下手機，他深吸一口氣，又抓了抓頭髮，似乎不知道要怎麼對慕海顏開口。
她倒是先問了：“怎麼了？是不是和我有關啊？我一直沒開機，估計就算有事，那些記者也找不到我吧。我跟柴柴說了，這兩天我要休息，把工作都向後推，她不知道我在哪裡。”
事到如今，程牧禾知道瞞着慕海顏也沒有什麼用，他只好實話實說：“有人把你在醫院的照片發出去了，好像還是醫院內部的工作人員，說你可能懷孕了，來醫院打胎。”
慕海顏的腦子裡“嗡”一聲響，半天說不出話來。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現在本就深受負面新聞的困擾，要是在這種時候又傳出墮胎的消息，可就真的是再也別想在娛樂圈裡混了。
當紅話題女藝人偷偷墮胎，孩子生父不詳，引爆種種猜測……
她閉着眼睛，低吟一聲：“爲什麼會這樣……”
最讓慕海顏感到失望的是，爆料的居然還是醫院裡的工作人員！
以前也有過這種事情，在機場工作的人曝光明星的素顏照，在酒店工作的人曝光明星的開房記錄。
現在可好，在醫院工作的人曝光明星的病情！
職業道德哪裡去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應該去質問誰。
“所以，你更要留下這個孩子，一旦你做了手術，各方面的輿論都將對你不利。你想想看，那些鍵盤俠纔不在乎養大一個孩子有多麼的不容易，他們只會指責你是一個冷血的女人，連自己的孩子都會打掉，更印證了你爲了向上爬而不擇手段！”
程牧禾有些慶幸，幸好自己已經做好了慕海顏的思想工作，讓她已經放棄了流產的念頭。
“你說得對。”
幾秒鐘1;148471591054062之後，慕海顏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這才徹底下了決心：“你剛纔說的獨家新聞，是不是就是想要主動聯繫記者，把情況說清楚？”
程牧禾點頭稱是。
他的確是想要反客爲主，但也要聽一聽慕海顏本人的意見。
畢竟，直面媒體，還是需要莫大的勇氣，誰知道他們究竟會問出什麼刁鑽的問題來。
“你先去和醫生說一下吧，手術取消。另外，給我看病的那個女醫生不像是會做出透漏消息的人，應該是其他的醫生護士做的，你拜託她儘量保持沉默吧，千萬不要對記者說什麼。”
慕海顏輕聲叮囑道。
“當然，對患者的隱私保密，平等對待，是醫護工作者的基本職業道德。等忙完眼下這些事情，我還要查出來究竟是誰幹的，這種人不配繼續留在醫院工作！”
程牧禾也有一些生氣了。
說完，他走出病房，去找醫生，先把手術取消。
等他走了，慕海顏取出放在枕頭下面的手機，猶豫了一下，她長按開機鍵。
屏幕很快亮起，緊接着，幾乎是在同一秒鐘就涌進來了很多條系統短信，都是未接來電的提示消息。
她忽略掉，直接登錄微信和微博。
鋪天蓋地的消息提示幾乎令手機陷入癱瘓狀態，慕海顏等了一會兒，然後纔看到了榮寵和葉冉宣佈戀情的新聞。
都不用她費心思去找，娛樂版的今日頭條，更不要說那高達幾億的話題閱讀量。
那些營銷號更是猶如過年一樣興奮，一個個打了雞血似的，加班加點，在最短的時間內梳理了榮寵、慕海顏和葉冉三個人的前世今生，愛恨情仇。其八卦程度不亞於《知音》裡的情感故事，字裡行間全是猛料，就好像專門躲在人家的牀底下偷聽一樣，對所有的內幕都瞭如指掌。
她成了衆人眼中的棄婦，失敗的野心家。
就連慕海顏本人放下手機的時候都是一陣恍惚：自己真的做錯了嗎？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
很明顯，天姿娛樂幾乎已經放棄她了。
康貝妮的復出，算是公司目前的頭等大事，所有的資源不惜血本地往她的身上砸。
而幾個新人的發展勢頭也不錯，最近這兩年內地的綜藝節目又有擡頭趨勢，他們偶爾上一上通告，或者參演幾部網絡劇，倒也很快就混了個臉熟，有了一票固定粉絲。
正想着，手機又響了。
慕海顏本能地想要按掉。
可她一看來電號碼，微微一怔，又下意識地按了接聽鍵。
夏一鳴的聲音聽起來也好不到哪裡去，透着一股濃濃的疲倦，但也有一絲喜悅：“我馬上就要離開天姿娛樂了，和公司扯皮了將近三個月，總算可以告訴你，之前按照律師的要求，不能公開消息。”
慕海顏怔了怔，看來，之前的那些傳言都是真的。
早在她還沒有接《仙靈奇緣傳》的時候，坊間就有傳言，說夏一鳴十分不滿天姿娛樂的內部現狀，認爲自己的權力被大幅削弱，意圖出走。
由於這個話題非常敏感，所以慕海顏也一直沒有私下去找夏一鳴求證，以免大家都感到尷尬。
現在塵埃落定，怪不得他主動提及。
“離開？離開之後去哪裡呢？你想好了嗎？”
畢竟是自己的伯樂，慕海顏還是很在意夏一鳴的去處。
“還是自己單幹，以後說不定就要和老東家唱對臺戲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話雖如此，可夏一鳴的聲音裡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慕海顏想了想，主動問道：“我想問問你，我的合約裡有沒有註明，我在一年期滿之後，可以有一次選擇是否完成後半部分合約的權利？”
他笑了：“我也是爲這件事來找你的。繼續留在天姿，對你來說已經沒有什麼意義了，無非是耗到期滿，解約走人，還不如找一個律師，幫你提前解約。”
她倒也直白：“解約之後去哪裡，去找你嗎？”
夏一鳴更是坦然：“我能造星，你能賺錢，我們彼此又熟悉，信任對方，何樂而不爲呢？”
面對他的誠實，慕海顏反倒有一絲心寒——現在說這些話，夏一鳴多少也是在暗示她，在她最艱難的那段時期，他自己也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所以才顧不上幫她，而不是故意落井下石。
但其實，就算他再怎麼處境艱難，也不至於完全袖手旁觀。就憑他的人脈和手腕，即便不能做到救她於水火，哪怕只是略施小力，也足夠讓慕海顏得到暫時的喘息了。
“你其實是想讓我對天姿徹底死心吧？不死心，也就會繼續抱有幻想，捨不得走了。”
她終於想明白了，夏一鳴這是篤定了她會離開天姿，改爲投奔他。
他明明可以告訴她前因後果，卻非要用這麼殘酷的方法來讓她懂得這個道理，逼她做出選擇。
職場如戰場……
“別這麼說，說得我好像很壞一樣。”
夏一鳴反而笑了。
“不把我逼到絕路，我可能也沒有那個勇氣，徹底離開天姿。我沒怪你，只是心生感慨而已，其實我也還算是一個新人，但卻經歷了這麼多，把各種醜惡都納入眼底了。以後，我不會再那麼單純幼稚了，不會再用簡單的好與壞去評判一件事，或者一個人。”
慕海顏吐出一口氣，緩緩說道。
接下來，兩個人又簡單聊了一下，約好在下週見面，順便讓律師過來，梳理一下合同，儘快讓慕海顏離開天姿娛樂，加盟夏一鳴的新公司。
雖然沒有違約，但根據合同上的相關條文，慕海顏如果想要提前離開天姿娛樂，還是要象徵性地拿出六位數意思一下的。
好在，這筆錢她現在還出得起。
幾十萬買自由，不貴。
“如果你需要用錢的話，可以跟我說。不過，我估計你現在應該也不會找我了，聽說……”
掛斷電話之前，夏一鳴欲言又止。
慕海顏皺眉：“什麼？”
他很快反應過來：“沒什麼，注意身體，再聯繫。”
但她總覺得他話裡有話。
放下手機，低頭看着自己暫時還沒有任何變化的小腹，慕海顏明白了，大概是夏一鳴聽到了什麼消息。
她猜得沒錯，榮寵把慕海顏懷孕的事情告訴了榮耀，一口咬定孩子是程牧禾的。
榮耀也氣了個半死，在和夏一鳴發生爭執的時候，無意間說了出來。
又過了十分鐘，程牧禾回來了，說已經取消手術了。
“但醫生建議你還是應該再住兩天院，好好養一養身體，下午過去重做一個檢查。如果數據不是特別理想，可能要吃一點保胎藥。最主要的是要保持良好的情緒，她覺得你現在的心情對胎兒的發育很不利，讓我轉告你。”
慕海顏應了一聲，問他什麼時候公佈消息。
“如果你準備好了的話，我隨時可以，在我公司召開一個小型的記者會，場地都是現成的，怎麼樣？”
程牧禾走過來，輕輕握住了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