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色的單肩禮服，胸口綴滿了細碎的手工花朵，輕盈而飄逸。因爲裁剪得體，所以更顯得慕海顏白皙纖細，亭亭玉立，一靜一動之間，都別有一番風情。
從她一走進來，許多年輕女人就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以免和她同框，不小心被比下去。
甚至，就連一向閱人無數的鄭旭東都覺得，慕海顏只不過年紀還小，要是再過兩年，稍微雕琢一番，其風采比之慕清，絕對會有過之而無不及！
妖孽美人兒的女兒，果然也是妖孽美人兒呵。
慕海顏兩步上前，鞠了個躬：“祝您福如東海長水流，壽比南山不老鬆。”
說完，她回頭看向榮寵。
他也走過來，鞠躬問好：“爺爺，祝您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您健健康康的，就是我們做晚輩的最大的福氣了。”
鄭旭東雖然上了年紀，可腦子卻不糊塗。
榮寵那一聲“爺爺”，他可是聽得真真的。
可笑，連自己的親孫女都沒這麼叫他，還不如一個外人。
想到這裡，鄭旭東一皺眉頭：“這位是……”
榮寵微微一笑：“我叫榮寵，家父是榮楷然。他託我給您老帶好，改天一定親自來拜訪。”
鄭旭東恍然大悟：“哦，榮家的大公子，真是年輕有爲。替我謝謝你父親……”
不等他說完，沈佳美便快步走過來，尖聲尖氣地開口：“爸爸，可不是我在亂嚼舌根，您還不知道吧，也難怪，年輕人的事情，我們搞不懂。算了，還是我來當這個捅破窗戶紙的人吧，這位榮先生，現在可是您的孫女婿呢。”
孫志傑試圖阻止她，但明顯晚了一步。
沈佳美用挑釁的眼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應該是在說，別忘了你的身份，一個生活秘書而已，別想插手我們鄭家的家務事！
“佳美！”
匆匆趕來的鄭思安急忙拉扯着她，顯然是不希望她當衆提起這件事。
“今天是爸的七十大壽，你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話！客人們都在，還不趕緊出去招呼一下！”
難得地，鄭思安在妻子面前也擺出了幾分威儀。
幸好，這裡是宴會廳裡間，考慮到鄭旭東上了年紀，需要休息，專門闢出來一塊單獨的地方。除非是親自拜壽，否則客人是不會到這裡來的，都在外面聊天。
“爸，你幹嘛訓媽媽？沒看見媽媽爲了爺爺的壽宴操碎了心，連嘴角都起了泡嗎？媽媽忙了這麼多天，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你居然爲了一個外人說話！”
鄭雨馨護母心切，自然也站了出來。
鄭思安向來不是母女二人的對手，聞言果然一怔，連同之前好不容易展現出來的氣勢，也頓時煙消雲散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鄭旭東猛地一拍扶手，不怒自威，一雙雖然略帶渾濁但卻不失精明的眼睛，在幾個人的身上來回打量着，最後落在了榮寵的身上。
“榮先生，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他老了，但還不算糊塗，兒媳剛纔說的那句話，鄭旭東可是一個字不落地聽到了耳朵裡。
榮寵等的就是老爺子發話，老爺子不發話，任憑那對母女上躥下跳，他也不打算說一個字，因爲她們根本不配聽到自己的解釋。
“爺爺，”榮寵深吸一口氣：“很抱歉，因爲我和顏顏是在國外註冊結婚的，所以沒有來得及通知您。稍後，我會在國內補辦相關的儀式，一定會給她的孃家人一個交代。”
本以爲鄭旭東會大發雷霆，哪知道，他竟然並沒有勃然大怒，反而頭腦清醒地繼續追問道：“在國外註冊？可受法律保護？”
榮寵也有幾分意外，但馬上恢復了常色，再次開口道：“當然，婚姻於我，不是兒戲。”
他剛說完，一旁的沈佳美便冷笑一聲，尖酸氣十足地挖苦道：“是不是被男人搞大了肚子，只能着急嫁了？真丟人，這女孩子呀，要是沒有爸媽的教育，就是不行。”
說完，她又看向鄭雨馨，一臉愛憐：“看看我們雨馨，都快二十歲了，還這麼乖，連個男朋友也沒有一個，將來乾乾淨淨地嫁到婆家去，即便再挑剔的公婆也會高看我的女兒一眼，是不是？”
這番話，明顯是在諷刺着慕海顏。
察覺到她想要開口反駁，榮寵暗暗地伸手攔了她一把。
他早已打定主意，今晚就讓自己來當壞人，至於他的小妻子，索性就把白蓮花裝到底，在長輩面前重塑一個乖巧懂事的好女孩形象。
“這位是……二嬸是吧。顏顏怎麼會懷孕呢，你見過哪個懷孕的女人在零下二十度的環境裡，每天一口氣工作八個小時以上的？就算她想，我也不會同意，是不是？”
一聽這話，鄭旭東十分不解：“還是個孩子，怎麼會那麼辛苦？”
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這語氣裡充滿了濃濃的關切。
榮寵嘆了一口氣，狀似無奈地回答道：“是她自己非要做演員，現在又是冬天，當然辛苦了。有時候，導演一聲令下，演員就得往冰水裡跳，凍得上牙碰下牙……”
鄭雨馨忍不住，插話道：“別說得那麼慘，現在不都是有替身麼？”
鄭旭東瞥了她一眼，竟有些嚴厲地開口：“替身不也是人嗎？都是人生父母養，誰的孩子誰爹孃不心疼？你啊，就是太嬌生慣養了，等你大學畢業，也得出去鍛鍊幾年，小雞仔不能總跟在老母雞後面，長不大！”
一席話，說得沈佳美和鄭雨馨兩個人的臉上都是一陣紅一陣白的，可又不敢反駁。
“老爺子說得對。顏顏十六歲就開始打工了，連大學學費都是自己賺的，我覺得她很了不起。能娶到這樣的老婆，是我三生有幸。我爸媽也對她很滿意，我媽當年下鄉的時候才十五歲，放羊餵豬，割草澆地，什麼都幹，她說，一見到顏顏，就想起當年的自己呢。”
一席話，榮寵說得情真意切。
聞言，鄭思安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試圖緩和氣氛：“爸，這是好事，雙喜臨門啊……”
鄭旭東哼了一聲，眼神放空，看向遠處，口中喃喃道：“又不承認自己是鄭家的人，哪有什麼喜……”
說罷，他習慣性地摸了摸手上戴着的一串佛珠。
鄭旭東不信佛，可手上這串佛珠，自打帶上，就沒有替換下來的。無他，只是因爲，這是鄭思危當年特地爲他求來的。
孫志傑面上一喜，看來，老爺子這是終於鬆口了！
他連忙看向慕海顏，低聲催促道：“快，小顏，喊爺爺啊。”
慕海顏心生抗拒，這可不是今天晚上她來到這裡的本意，假如不是榮寵執意要來，她肯定不會再踏進鄭家一步了。就算鄭旭東現在還算和顏悅色，沒有再罵她打她，可不代表她就真的能把往事一筆勾銷，當做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所以，她遲疑着，沒有開口，而是下意識地看向身邊的男人。
可惜的是，榮寵只是保持着微笑，眼睛裡卻並沒有一絲爲她做主的意思。
眼看着慕海顏不開口，孫志傑有些着急，鄭旭東的臉面也有些掛不住了。
就在這時，憋了半天的沈佳美再次嘲諷地開口：“你們也別剃頭挑子一頭熱了，人家的心裡要是真有咱們，把咱們當成一家人，怎麼會空着四隻手就來了？別說我愛財，你就算提一兜子水果來，我也不會嫌你的禮輕！再說了，不是都已經嫁進了豪門，那還不是一出手就是別墅啊，遊輪啊，也讓我們見識見識，開開眼！”
見她越說越露骨，鄭思安氣得要命，伸手一拉沈佳美的手臂。
沈佳美本就心口發堵，眼看着丈夫一直向着別人，她也一甩手，冷着臉色：“幹什麼？我說的不對嗎？禮也到不了我的手上，我不過是替爸鳴不平！人生七十古來稀，這是多大的日子，真的好意思來白吃白喝嗎？”
“二嬸真是玲瓏心，我還沒拿出來，居然就猜到了。”
榮寵笑了笑，拿出手機，撥了個號碼，低語一句。不一會兒，之前送他們來這裡的那個司機就快步進來，手上拿着一個文件夾，恭敬地遞給他，然後離開。
“爺爺，我是個俗人，有什麼就拿什麼，您不要嫌棄。”
他一邊說着，一邊把文件夾遞給孫志傑，讓他轉交給鄭旭東。
鄭旭東點了點頭，孫志傑便當衆打開了文件夾。
把裡面的文件抽出來的一剎那，即便見多識廣的孫秘書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是……”
他俯身，將手上的東西遞給鄭旭東。
拿起掛在脖子上的老花鏡，仔細戴上，鄭旭東拿起文件，眯眼看起來。1;148471591054062
薑還是老的辣，他雖然也吃了一驚，但畢竟沒有像孫志傑那麼失態，只是一雙眼睛驀地睜大了，有些難以置信地擡起頭，重新看向榮寵，聲音裡透着一絲威嚴：“榮先生，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還稱呼榮寵爲榮先生，可見，其實他並沒有真的接受這個孫女婿。
“不瞞您說，我實在想不出來送什麼賀禮。鄭家乃鐘鳴鼎食之家，豈會看得上普通的俗物。可我也說了，我是俗人，蓋房子的，就只能送房子了。這套001號別墅，就專門給爺爺做一處避暑地，還請您老笑納。”
榮寵早有準備，一套說辭爛熟於心，如今，他娓娓道來，不卑不亢，聽起來倒也十分誠懇。